12、来访者，砍树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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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夜晚没有一丝风，天幕中的群星也被粘稠的黑暗完全裹住了，只有一轮惨白的月悬在半空，不带温度的光芒将开满粉白樱树的日式庭院照得有些刺目。庭院内的长屋虽不至于破败但也并不光鲜，配上那走廊中忽明忽暗的火光甚至有些阴森的味道。木质的地板下面偶尔跑过了一两只老鼠，尖利的脚爪划过木头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有着斑驳污渍的纸门被轻轻地拉开了，一只穿着雪白布袜的脚踏进了长屋的门槛。脚的主人小心翼翼地踩在了有些腐朽的地板上，但脚步再怎么轻还是引起了嘎吱的一声。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举着烛台站在走廊上，微弱的火光只能照出她脚下的一丁点道路。走廊里没有风，但她手里的烛火却在不停地晃动着，像是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她有些惧怕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已经让她的背上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就算这样做也得不到一丝的温暖。她咽了咽口水轻轻地迈出脚步，像是受到某种蛊惑似的一步一步地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走廊尽头有一扇白色的拉门，从门内发出了类似于野兽般粗重的呼吸声。里面有一盏昏暗摇曳的烛火，火光在纸门上映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少女的呼吸因为惊怖而变得急促，但内心某种强烈的不安还是促使她伸出了手，将这扇纸门拉开了一个能够窥视的缝隙。她将蜡烛放在地上，猫着腰眯起眼睛朝那个缝隙中张望过去——
屋内的灯火晦暗不明，只能看到房屋的小小一角。一顶鸭舌帽被胡乱地扔在了地上，旁边还七零八落地扔着一些拆下来的绷带；雪白的榻榻米上有着几块褐色的污渍，从门缝中甚至可以嗅到些铁锈味。少女不明白她看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那顶印着“SAX”的鸭舌帽她却永远不会认错。
“……平、平次，你在里面吗？”
少女对这顶鸭舌帽主人的担心胜过了她的恐惧，她连忙起身呼啦一声拉开了纸门，但映入眼帘的不是她青梅竹马的男友熟睡的模样，而是一柄向下滴着暗色液体的刀刃。至于她的青梅竹马，则是面朝下伏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暗红黏稠的液体从他的身下蜿蜒淌出，染湿了少女雪白的布袜，温热且黏腻。少女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伸出手捂住了嘴。眼睛里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汹涌而出，混着她手中不小心触到的铁锈味一起泛了出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悲鸣撕破了天际，庭院内几只乌鸦受到惊吓哇哇叫着飞走了。和叶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恸哭着，嘶喊着服部平次的名字在黑暗中向前爬行，想要触碰到平次那张依然像在熟睡的面孔，却像隔着一道玻璃似的无法靠近。
“……和叶，和叶！”
忽然一阵冰凉贴住了她的额头，原本黑暗的房间也啪地一声亮堂了起来。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脸，呼唤着她的名字。远山和叶泛着泪花的眼睛慢慢张开，入目的不是那惨烈的凶案现场，而是好友充满担心的脸庞。
“小兰……平次他、平次他……”和叶看到了好友的脸，忍不住又啜泣了起来。
“我怎么了吗？”服部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干什么啊和叶，大半夜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平次，你没事吧？”和叶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服部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伤口呢？血呢？”
“伤口？好好的包着呢，也没有流血。”服部活动了一下胳膊表示自己没事，又用手贴上了她的额头，“你睡迷糊了吧，还是做梦了？叫得那么凄惨……”
“我、我梦到……平次被那个女人……”
“这也难怪，谁叫那个大姐突然抽刀来砍我。”服部回想着当时的一幕，还不由得微微发颤，“那可是吹毛断发的真刀啊，居然就这么直直地砍过来了……最稀奇的是我虽然有被刀划过的感觉，却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那个犯人也只是昏过去而已。”
“啊，我也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异的现象。那柄刀一定有什么机关，或者是那个日野砂流动了什么手脚。”穿着睡衣的小男孩靠在墙边说道，反光的眼镜让人看不清神情。
“事件也解决了，犯人也落网了，管她有什么机关，总之没事就行了。”服部张大嘴大了个哈欠，冲两位少女摆了摆手，“哈啊……好困，别想那么多了快点睡吧和叶，明天我们还要回大阪的。”
“嗯……”
“晚安，小兰姐，和叶姐！”
“晚安。”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远山和叶因为哭泣而困倦，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见到了服部安然无恙的面孔，使得她终于安心了下来，一夜无梦。
天渐渐地亮了，经过夜晚小小骚乱的少年们都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而引起昨晚骚乱的罪魁祸首，则是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地坐在十二神家的大厅里，啜饮着女佣端来的新鲜绿茶。在她的对面坐着同样饮茶的十二神蓼风，但不知是昨日灵力使用过度还是什么原因，脸色依然不怎么好。
“砂流大人，昨日仪式结束后您是不是到玉龙寺去了一趟？”良久，蓼风放下茶碗终于对砂流开口，“恕我直言，您的那把刀是十二神家世代供奉的神器，将那神力用在普通人身上引起了骚乱，您那样的做法实在是欠缺考虑……”
“蓼风，别那么大惊小怪。”砂流也放下了茶碗，细细抚摸着身旁的太刀答道，“这柄刀可以除尽秽气，有秽气的人只要被此刀划过必定昏迷，并不会对生命和灵魂造成伤害。昨日玉龙寺那几个少年，是我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将人情归还，仅此而已。而且我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他们不是那种将此事随处乱说的人。”
“既然您这么说了……”蓼风叹了口气，“但是砂流大人，现在的法律早已不允许带刀上街了。您那柄刀实在太过显眼，还是收在家里比较好。”
“嗯嗯，我会考虑的。”砂流毫无诚意地答了一句，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对蓼风呲牙一笑，“说起来蓼风，我那日野烧的进度怎么样了？小夕维那里也让人放心不下啊，如果差不多了的话，我准备今天就到东京去。”
“这么快就要走吗？您的灵力消耗太多，还是多休息几天比较好！”蓼风虽然对砂流的一些做法有些头痛，但始终还是在关心着她，“京都结界内的清净之气比较浓郁，一但出了京都就会有些魑魅魍魉，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京都的结界本身就是我的灵力，结界不变灵力也不会收回到我的身体里。还有一点，你不会忘了吧？”砂流站起身将太刀插入腰带，自信地对蓼风挑起了嘴角，“——魑魅魍魉和秽气，就是吾黑龙的食粮。”
“黑龙……黑龙神？”蓼风一惊，又像是早就猜到似的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呢，在下倒是说了失礼的话。”
蓼风也站起了身，冲门外击了击掌。随着他清脆的掌声，纸门被轻轻拉动，门外跪坐着两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她们的身旁放着一叠崭新的服装，还有一个砂流从来没有见过的黑色箱子。蓼风看着砂流略带不解的神色，伸开手掌指着那叠衣服对砂流解释道：“砂流大人，您这样的服装在外面恐怕不方便行动，还有您手中的太刀，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带出门去。所以，在下为您准备了服装和道具，去东京之前还请换上吧。”
“我说蓼风，你恐怕早就猜到我今天要走了吧？”砂流眯了眯眼睛，冲微微颔首的蓼风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将来会成为长老的人，做得好！”
蓼风虽然不懂这个“长老”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欣然接受了砂流的赞扬。他对砂流躬了躬身，闭上纸门离开了房间。他不光是要留给砂流一个换衣服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去接待一个等了很久的客人。
十二神蓼风绕过砂流所居住的、整个宅邸内最为隐秘的庭院，走到了接待客人专用的茶室前。刚刚拉开纸门还未进屋，跪坐在茶室内的客人就迫不及待地冲他俯下了身子。蓼风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矮桌前坐下，微微抬眼看着面前对他行礼的客人。
“噢？这不是关东心理研究会的理事长么，怎么会有空来拜访我这个老头子？”蓼风示意一旁的女佣换上新茶，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冲自己低下头颅的二人，“听闻贵会近年来在关东负有相当的盛名，我十二神家的灵能者能力可好？”
“十二神大师，您真是折煞我了。”对面的中年男子干笑了几声，不停用手帕抹着汗津津的手心对蓼风赔笑道，“我们研究会能有现在的名声，还不是全靠您栽培的灵能者们！他们的能力实在是相当出色，我这个理事长当得实在是十分汗颜啊。”
“这样啊，老朽还以为是家徒们不争气，让理事长大人来兴师问罪了。”蓼风只是将眼皮轻轻翻动了一下，在砂流面前从未施展的霸气便滚滚而出了，“那么松岛理事长，这次前来是所为何事？不会是专程从神奈川赶来陪我喝茶的吧？”
“这个……其实我这次前来拜访确实有一些事。”略微秃顶的理事长眼珠转动了几下，搓着手对蓼风解释道，“前日我们研究会里的两个最有才能的灵能者失踪了，据说是到了京都，而那两位又是您十二神家门下的弟子……”
“所以你来找我要人？”蓼风笑了一声，举起茶杯悠悠地喝起茶来，许久，才放下杯子慢吞吞地开了口，“没错，他们是受我十二神家召唤来到了京都，现在也确实住在我十二神宅里。他们本是我十二神分家的子孙，怎么，回本家对家主禀报近日工作又有何不妥么？”
“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身材肥硕的男子出了一脑门的汗，又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哎呀，不瞒您说，我们这个研究会的主要除灵工作就靠这两位进行了。因为他们这两天不在，所以前来求助的人都觉得十分困扰。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行讲究的也就是信誉，如果他们两位再不回去的话……”
“‘我们’这一行？松岛理事长，即使是玩笑也未免过于自负了吧。”蓼风从鼻翼里轻哼出声，漫不经心地拾起一个葱绿色的和果子拿在手里端详，“本以为是一棵新生的良木，实际上已经从根部开始腐朽了。这样华而不实的树木，你认为该将它如何呢？”
“啊？树、树木？”忽然改变的话题让那位理事长摸不清头脑，“那个、十二神大师，刚才所请求您的事……”
“哈哈哈，原来不只是根部腐朽了，还是一棵空心的树啊！”十二神蓼风忽然心情很好地笑了出来，将那颗和果子放在了松岛理事长的面前，“刚才的事是吧？那两位灵能者因为昨日的某个仪式已经暂时用尽了灵力，现在就算放他们回去也无法除灵了。不如让老朽为你另选一位灵能者吧，她虽然年纪小却是老朽最得意的学生呢。——来，请用。”
“谢谢……”松岛听着蓼风的话，稍稍放下了心，将蓼风递来的和果子一口塞到了嘴里，“那十二神大师，您说的那位灵能者什么时候……”
“——我去！”
纸门被唰地一声拉开了，一位长发齐腰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她穿着紧身的深蓝色牛仔七分裤、及臀的卡其色小风衣，身后背着一个看似沉重的大提琴箱子。镶着巨大银扣子的前襟敞开着，露出了黑色的高领针织衫。一根根细细的银链穿过了风衣的扣眼搭在了对襟的银扣上，细链的中段受到了她开门动作的影响而微微晃动着。——无论怎么看，她都像是一位正要去参加音乐课程的学生。
“砂……”蓼风一惊刚要起身，动作却被砂流那眯起的狭长双眸打断。在她警告的眼神下，硬生生地吞下了“大人”二字，“砂流，这次的任务对你来说恐怕太过简单了。如果你去了神奈川的话，东京的店……”
“没关系，店的事情耽搁一天两天也没事。”砂流不太习惯地拉了拉紧绷的裤腿，甩了甩头发对蓼风露齿一笑，“最主要的是，我嗅到了名为‘虚荣’的秽气的味道。虽然很微弱，但在这非常时期也聊胜于无。而且……”淡青色的双瞳轻轻扫过对面肥胖的中年男子，砂流歪着脑袋对蓼风眨了眨眼，“十二神家主，你不是想砍树么？”
“我明白了，这就安排下去。”
蓼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在心底邪恶地笑了出来。
这个神奈川灵异心理研究会的理事长是去年才上任的，接替了因事故而去世的前任理事长工作。虽然身为灵异研究会的头领，但本人却毫无任何灵力。不仅如此，还将以研究灵异心理现象为目的，只收取少量金额为求助者提供援助的研究会完全改变成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公司，眼睁睁地看着一些掏不起钱的求助者身处于煎熬中。于是蓼风将十二神家的神官——也就是灵能者全部撤出了那个会社，只留下了两名用于监视和观察。而这两名神官又恰好在昨日的仪式中耗尽了灵力，所以让这位理事长大为光火。他一面上门来请求蓼风，却又在私底下接触一些年轻的见习神官，希望他们跳槽到自己的公司。蓼风本就想趁这个机会将这棵完全腐朽的树木彻底拔出，才会答应借给他一个弟子用于除灵。但这次有了砂流的加入，想必那松岛理事长的生活不会滋润很久了。
因为身为十二神集团董事、跡部集团大股东、野宫神社最高神官，阅人无数的十二神蓼风看的出，这位敕姬命大人的身上流着古十二神家最为纯正的直系子孙的血。不管是族谱记载还是亲身经历，拥有这种血统的人都有一个相同的优良传统。
——那便是刻在骨子里的恶劣性格。
而不知死期将至的松岛理事长还在天真的盘算着一些不可能办到的事。比如说让这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名叫砂流的年轻人吃一点亏，比如选一些难度很高的除灵工作让她失败后颜面尽失，又比如说……
让自傲的十二神家灵能者惨死在除灵现场，彻底磨灭掉十二神家的声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来访者，砍树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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