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贺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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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夏日却是风清气爽，全然不似去年那般闷热。一晃已至六月十八，正是长乐侯世女与平南将军的大喜之日。
今日长安街道两旁又挤满了男男女女，当真万人空巷。不过一年，又见十里红妆，新嫁郎虽是换了个人，然而这一位的排场却也丝毫不逊于去年的那一位。众人痴痴地瞧着那一车一车嫁妆，当真垂涎，忍不住艳羡：长乐侯当真生了个好女儿，不光将大周文武双骄并蓄，更赚了两大笔嫁妆，真真左右逢源！果然自武后称帝，大唐改称大周之后，这女儿家也越发金贵了。
梁寒珏驾马而行，星眸璀璨，薄唇微扬，面上冰雪初融，终是难掩春风得意。梁暖玉紧随其后，眼见两旁围观的百姓面上惊羡之色，不禁颇有得色，笑道：“哥哥，今日这阵仗，你可满意？”
他并未立刻作答，只瞧了瞧队伍最前头那抹火红胜日的身影，不禁眉眼略弯，微微颔首道：“暖玉，你做得很好。”
梁暖玉忍俊不禁，她这兄长过去最恨奢靡之风，起初她倒还担心他转不过弯来，斥责她耗费过奢，好在他这回倒是明白得很，暗地里他也没少出力。再看他隐隐含笑，目中光华流转，她只在心中暗笑：果真是春天来了，雪都给融了。
不过须臾，迎亲大队并着这大笔的嫁妆已至了长乐侯府。莞莞跳下马来，转至梁寒珏面前，红袖一扬，笑容明华耀目：“夫郎，请。”
梁寒珏紧紧握住那只微凉的小手，轻身一跃便下得马来，心中丝丝甜意难以自抑，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凝目于她，正对上她清亮的杏眸，二人禁不住相视一笑。
他二人由着喜官牵引，一路十指紧扣，听着耳旁唱吉道贺之声，不知不觉已至了大堂。
上回大婚，莞莞满腹心事，整个过程只由得旁人摆布，浑浑噩噩便礼成入了洞房，是以她这回仍觉生疏得很，只格外认真地听着喜官指点，惟恐自己闹了笑话。也不知是不是她心弦绷得极紧，总觉得席间有谁一直紧盯着自己瞧，然而此时她却是无暇顾及了。
梁寒珏也好不到哪去，一举一动都极是小心翼翼，极力掩饰着心下紧张，眸中略显局促，若莞莞有暇瞥他一眼，必然忍不住要笑他，不想他也有这般慌张无措的时候。
拜过天地，再拜高堂，梁惊鸿已逝，是以堂上只坐着骆昀夫妇，骆昀对梁寒珏自是爱屋及乌，而孙惜
言早便察觉莞莞与梁寒珏有所牵扯，又怜惜他吃苦甚多，瞧他的目光便极是慈爱了。
再经了夫妻对拜，喜官笑容满面地奉上茶盅，梁寒珏一一端来，敬过骆昀与孙惜言，待到得容则时，他指间一僵，抬眸直视于他，极为郑重地道：“大哥，请用茶。”
容则端坐于上，眸光温润，笑容一丝不乱，瞧不出半分不悦之色，只缓缓接过他手中茶盅，温声道：“二弟有礼了，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说着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旋即将他扶了起来，当真兄友弟恭！
梁暖玉左看右看，只觉得不可思议，不住地将眼睛揉了又揉，竟全然没有想象中的电光火石或是暗流淙淙，这容尚书葫芦里却是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是笑里藏刀？总之她决然不信他当真那般虚怀若谷！
礼毕，二人入了洞房，方饮过交杯酒，连床褥子都还未坐热，梁寒珏那些军中同僚便哄笑着闯了进来。林旭今日胆子极大，带头起哄道：“弟兄们与将军出生入死，今日将军小登科，自是要一醉方休的！弟兄们说，是也不是？”
好些个武官哄笑着大声应和，梁寒珏盛情难却，朝莞莞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去去便来。”
林旭抚掌大笑：“弟兄们，往日里将军管咱们管得紧，今日酒下见真章！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莞莞忍不住蹙了眉，急道：“不成不成！你们这是以多欺少！”说着作势撸了撸袖口，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算我一个！娘亲说过，夫妻应该要有难同当！”
林旭闻言怔了怔，他本觉得将军配了这么个纨绔女极是委屈，何况还不是正夫，只做了个老二，私下里也没少替将军鸣不平。不想这娇滴滴的小世女倒也有些意思，他忍不住大笑道：“敢情世女这是心疼将军了？”
众人不禁又是一阵哄笑。
梁寒珏心中一甜，只将她一把按着坐下，笑道：“不必了，可莫要小看了我。”
莞莞还待再言，却听林旭笑道：“世女且放心，将军可是海量，至今军中也未逢敌手！何况……”林旭蓦地一顿，愁眉苦脸道：“若是世女被弟兄们灌醉了，坏了将军的洞房花烛夜，往后弟兄们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世女便行行好，可怜可怜弟兄们吧！”
莞莞被他逗笑了，边将梁寒珏朝他推了过去，边嗔道：“倒是我瞎操心了，你这便同大老爷们一块喝酒去罢！你要是输给人家了，我可不轻饶你！”
梁寒珏星眸略弯，笑道：“倒是这帮泼皮欠收拾，你且等等，我很快便回来了。”
因着侯府在办喜事，这朱雀大街自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满街炮竹声声，锣鼓震天，当真热闹非凡。长乐侯府这般门庭若市，对面那新迁而入的楼府却是大门紧闭，似是决绝地要与这份喜庆隔绝开来。
长安楼府院内诡静非常，府中诸人皆是提心吊胆，也不敢交头接耳，就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忽地，成玉斋内的一声剧响划破了这寂静，一上好的青花瓷瓶被摔得支离破碎，只余满地碎片班驳。
楼行之眸光阴翳，外头那敲锣打鼓之声似是就在他耳边，铮铮作响，偏偏又挥之不去，直扰得他头昏脑涨，心中不住地冒火。他怫然又将几案上的笔墨纸砚尽皆拂落了去，一时墨迹四溅，染污了纸张，其上所书所画早已分辨不得，只依稀见得一抹绯色裙角。
这般似是仍不能解气，他猛然提了脚又将那砚台踢了老远，转而见着画作已被弄污，不禁又更是火冒三丈，怒道：“不是叫你们将门窗都给封死么？怎地外头还这般吵？”
绿雪垂了眸默默地收拾着屋内狼藉，也不敢言语，暗自腹诽：我怎么就没听见？公子这分明就是心病！
红霜黑沉着脸，神色颇为不忿，一面收拾一面嘀咕道：“都道是‘好女不侍二夫’！纳小爷也这般招摇过市，当真不要面皮！”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正入了另外两人的耳。楼行之闻言面上阴云更甚，绿雪惊得险些被碎瓷划了手，慌忙腾出只手去拉扯红霜以提醒她噤声。
谁知红霜冷哼一声，犹自忿忿不平：“我说的是实话，你为何要拦我？那骆莞莞就是没脸没皮！这般朝三暮四的女子，公子又何必要为她伤心！”
但见楼行之眸中暗影渐沉，听得她这最后一句时，勃然大怒：“谁说我伤心了？”顿了一顿，喉间迸出一声冷笑，“本公子心中畅快至极！刑部尚书和平南将军共侍一妻，可不真真要笑掉人的大牙？”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扬州那夜她醉得迷糊，口中直唤着“寒珏”，今日得偿所愿，当真可喜可贺！心口堵得慌，他眸光一凛，咬牙冷笑道：“说起来，到底相识一场！这般大好的日子，怎可少了我楼家的贺礼？”
隐隐又听得外头喜乐齐奏，楼行之拳头隐在袖中，关节已然泛白，心上似是梗了根刺，锐痛难当，他只朝了红绿二人诡然一笑：“本公子便送她与平南将军一个销魂蚀骨的洞房花烛夜！这锦上添花，且看她如何消受！”
红霜听得他此言，只道他当真不曾为那骆莞莞伤心，立时喜上眉梢：“奴婢这便去为公子张罗！”
绿雪欲言又止，只在心下长叹：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情令智昏！
然而清歌画舫一聚，楼行之已然打草惊蛇，今日长乐侯府排场这般铺张，楼府又与其比邻，莞莞决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会按兵不动，自是一早便有所防范。何况这不过是故伎重施，楼行之有张良计，莞莞自有过墙梯。是以他这番算计，十有八九是不能成的。
这时，莞莞独守新房，百无聊赖，愣愣地瞪着鸳鸯帐上垂着的流苏出了会神，便听得紫苏在外轻声唤她。
待得她懒懒道了声“进来”，紫苏便轻手轻脚地摸进门来，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个大红的锦盒，面色紧绷，压低了声音絮絮地道：“小姐料事如神，那楼家公子果然不会善罢甘休。这礼盒本是要直接送去前厅将军手里的，我心觉蹊跷，便给截了下来，再一问才知这却是楼家刚送来的贺礼，指定要先行送至将军手中呢。”
可算是来了！莞莞不禁舒了口气。倘若今日一切顺遂，倒是让人心里没底了。她将礼盒打开来，里头却是本泛黄了的残书，封面上的墨字早已花成一团，莞莞细细辨认了半晌，也没辨得出那到底是几个什么字。
她心下惊奇，忍不住翻阅起来，不过看了几页，便禁不住面上一红。紫苏见她这般，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来瞧，只见那书上都是图画，画中男女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处，姿势千奇百怪，只看得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这……难不成楼公子这般好心，还送了此物来助兴不成？”紫苏纳闷道。
“他才不会这般好心？肯定另有玄机！”莞莞撇了撇嘴，腆着脸将书翻得飞快，翻至某一页时，果见其中夹桃色纸笺，墨字工丽隽秀，倒与上回那字迹如出一辙，想来定是楼行之的手笔了。
莞莞扫了一眼，当即黑了脸，大怒地将手中书卷往地上一掷。
那纸笺上所书乃是：
前朝深宫孤本《巫山极乐合欢四十八式》，莞卿皆已于扬州同行之亲身试验之，四十八式，式式精髓，行之敢以楼家全副身家担保，定让将军欲/仙/欲/死，欲罢不能。谨呈此物，以贺将军大婚之喜。
“混帐楼行之！谁和你试尽那四十八式了！”莞莞连连跺脚，面上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好在她还没气昏了头，咬了咬唇，便用桌上的龙凤双烛将那信笺点燃，她亲眼见着那纸笺一点一点被烧成了灰烬，心中那团火苗却是寸寸拔高，此时真恨不得将楼行之撕碎了得好。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贺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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