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记》安*巫

4、魔

　　她原是那传说中神仙墨下生出一株桃花，天生灵性，修炼千年，等待一次天劫，便可升仙。

　　观音说她会遇上一个凡人男子，然后爱上他，从第一世到地六世都只是看着心爱的男人去爱另一
　　个女人，若有幸到了第七世，他们就会相爱并且在一起。

　　灼夭苦苦等了六世，却在最后把自己赔进去了。

　　宝镜本天物，观音用它镇桃夭之灵，防她在人间有所危害。却不想被重楼打碎，蛇妖趁他晕倒而
　　拿走碎片。

　　她的灵若消失，升仙便再无期望了。

　　灼夭也只是苦笑，可能自己六世的等候都换不来第七世吧，呵呵。

　　重楼看着这位故人，不用只言片语，他们似乎也能从眼神中懂得对方。

　　他不知道所有故事，也不会期望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却已苦苦等候几百年，这个劫数太长了，长
　　得她总不记得自己应该多少岁，实际多少岁，每一世看到他婚娶，总是彻夜难眠。

　　此刻他们俩只是对望着，参合了太多情感的对面而看，她忽然想哭。

　　重楼被打晕的脑袋看着她红眼睛，暂时想不过来为什么，抱她过来想安慰却一句话都不能说，实
　　在别扭。

　　灼夭抹了泪，对他笑笑，道，“今来本与一家公子定了亲，几日后便进门，夜里梦见你被困山洞
　　与一女子兵刃相击，只想你有难便匆匆而来，为你毁了约，如此你日后可得好生待我，若我要你
　　娶我也是应当的不是？”

　　这样俏皮的话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重楼羞红了脸，觉得对不起她，更不知说什么好，微微
　　点了点头。

　　夕阳染红了整片桃花林，那暖红的光爬上二人脸庞，醉意满满。

　　那蛇妖名唤莲衣，本与灼夭相识千年。

　　灼夭孤身去往蛇妖的连云洞，重楼却偏要同去。

　　“你在此等我就可，不必担忧。我非凡人，自有本事全身而退。”说罢灼夭将掌心的东西交予男
　　子，重楼打开掌心一看，是几只如萤火虫般飞虫，闪着白晶晶的光。

　　白衣女子临走交代，那是莫怜水的魂灵，没保护好便去其性命，切记。莫要再如当初一般忘记嘱
　　咐观镜之背而招来妖孽。

　　她想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大意的。

　　重楼心有异样，不知从何说起，有些痴地看着女子离开，她回头看见他，男子怔了一下，急忙递
　　上伴他多年的剑，道“戴上它，我会更放心，蛇砍颈下七寸逆鳞便可，”他咽了一口唾沫，加了
　　一句，“早些回来…”

　　她微颔首，告诉他知道了。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相见。

　　重楼面色焦虑，万分不放心，可惜自己有伤在身，亦不通术法，想是帮不上什么忙，他只
　　说：“你回来，一起回帝都，可好？”

　　高堂上有人在博弈。

　　一人眼媚鬓高，着紫色长袍，气质高华，竟不似人；另一人长发及腰，白衣如雪，气质清冷。

　　紫衣女子面色不好，眉间有愠怒，不一会便耐不住了，一拂袖棋盘上黑白棋子混为一体，如一个
　　巨大漩涡搅动。

　　“妹妹伤口未愈，别动怒才好？”

　　紫衣的莲衣瞪了她一眼，不屑地道：“我们姐妹两三百年没见了，此番相聚姐姐的命都在我手
　　上，哪里来的神气劝我，我真不知那凡人男子为何看不上我，你哪里有魅色惹得他时刻不忘灼
　　夭你是不是用了媚术，说来我到可考虑放他一马，或者招他为婿日后都伺候我如何，哈哈！”

　　灼夭不动声色，收起棋子，分开放好，掸了掸身上尘埃，便欲下了玉阶离去。

　　紫衣人看这景象更加气恼，左手心露出散着碧光的灵，道：“你不要它了吗，那就走吧，我立刻
　　把它吃下去，从此仙界多了一个莲衣，少了一个灼夭，多好的结局，哈哈！”她的笑妖娆狠厉，
　　心口开出一朵血红的有毒的花。

　　灼夭回头淡定看着她，说：“他在乎的不是我，六个轮回他都只在意另外一个人。你看错了。”

　　这些话，说出来是不是特别残忍，因为说的人自己都会疼。

　　莲衣的笑忽然冷下来，她肯定不信，她向来什么都不信，就算当初她盘踞在那株粉色桃花身上信
　　誓旦旦地说“我们一起修炼吧，永远不离不弃”这样的话，可能莲衣都没信过她自己，她们在漫长寂静的岁月里一同走过来，莲衣也时常怀疑灼夭的诚心，直至最后，发生那样的事情，一切都
　　结束了。

　　其实莲衣忽而觉得难过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十年就去人间寻你一回，每次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就
　　难过，我恨自己没有留住你，我恨那个男人，我真的恨！”

　　做了一千年知己，竟是这样惨淡收尾。

　　全都为了一个男人。

　　莲衣实在不懂，为了一个男人灼夭背弃自己的誓言离开了荒山，一千年的相伴拗不过一次相遇。

　　这都是为什么！

　　莲衣淌着泪水道：“别告诉我你等了几百年就没让他爱过你一次，你等了几百年没让他爱过你一
　　天，你离开我几百年就为了这个男人他竟从没爱过你！”

　　最后紫衣女子接近歇斯底里吼叫。

　　白衣人怔怔听着那话，眼神黯淡下去，喉间轻轻回了一句，也听不清是什么。

　　她不想告诉莲衣她的失败，她的心伤，她怎番的惨淡。

　　灼夭担心她为自己难过罢了。

　　世间有很多玄妙的东西。

　　“生”是自己开创的，并非神灵早已造好。观音只点拨她到这里，便无后话，

　　这些莲衣自然不会知道。

　　等蛇妖到了晋升时机，可能观音便会告诉她另外一些玄机。

　　灼夭知莲衣的怨恨已无法解除，三百年来莲衣广收裙下之臣，□□杀戮，她已入魔道，终有一天
　　会有报应。

　　把灵给了莲衣，只望受天劫之时她能借自己的灵挺过去，算是还这些年的情分。

　　不想一记鞭子迎上，莲衣怒极竟出手伤她。

　　白衣人吃痛，莲衣的九钩鞭，上有九个细长倒钩，都淬过蛇毒，碰者既死。

　　白衣人却不反抗，任由她打，第一鞭打在脸上，如丝帛的皮肤绽出血花。

　　灼夭抿着嘴不叫也不还手，任由她打。

　　莲衣红了眼一鞭下去又是一鞭，三鞭后已不能继续，委顿在地掩面而泣。

　　灼夭看见她的样子，眼神一晃强撑在原地，摇摇摆摆要去找等在桃花林的重楼。

　　莲衣忽然抬起脸，挂着泪的眼露出狠毒的光。

　　“姐姐，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么？”

　　灼夭昏沉的头脑一愣，有些感慨，淡然一笑，“这些年是我不好，对不起…”

　　莲衣过去扶住她，近乎恳求地问：“你回来，我们还一起修炼，可好？”

　　白衣女子似乎被打动了，温柔的眼神打量这个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女孩，才发现她已悄无声息
　　生出一张倾国颜。

　　白衣人用手抚摸她的脸，“我回不去了，很快就会神形俱殒，你好好对自己，莲衣…对自己好一
　　点…”

　　紫衣女子簌簌掉泪。

　　“不会的，我听天君炼药师说食人可补元气，三百年来我吃了很多人，的确功力大增，我给你去
　　捉人回来，我们去把那个凡人吃了，他是不是叫重楼，”听到这里，灼夭心下凛然，“把重楼吃
　　了，我给你真气，咱们还是住在这里可好？”

　　看着莲衣露出开心的笑容，方才还有些动容的灼夭决然甩开她的手并给了身后女子一记响亮耳
　　光，“莫要打他的主意，你已入魔，会有报应的！”

　　紫衣人面上的笑忽地变冷，抓住她狠戾地说：“贱人，你不就是不舍得那个男人么，给你机会你
　　也不回来，要不我来给你抉择吧，看你要他死还是自己先亡，哈哈！”

　　“你要干什么莲衣？”意欲离去的白衣人猛地回头质问。

　　不想，迎上一股淡绿的气体，本就晕沉的身体便软软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