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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亡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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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情况一片混乱,恐怕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俞父自己拿的主意,还是别人出的主意,总之,两名保安大队的壮汉陪着他一起,连拖带拽地将不断挣扎踢打非要留在林西子身边的俞乐怀迅速架走。
林西子呆呆地握着挡在胸前的被撕坏的衣裙,头脸上还盖着俞乐怀的T恤。
她好像陷在一场噩梦里,根本无法醒来。
保安大队都是男的,他们也不便靠近,只得打电话,让内勤调两名女职工过来帮忙。
这人电话打完,忽觉身边同事都安静得诡异,回头一看,顿时心里叫一声苦。
林教授已经找过来了……
事实上,之前就是林西子太晚没有回家,她爸爸打电话到几个聚会的同学家问,发现人家都已经到家、她也离开已久早该到家,才心急火燎地报到保安大队让他们帮忙来找的。
那个晚上,是一个无法回忆的梦魇。
但在后来,林西子偶尔再鼓起勇气回望,她被带到医院检查、回家的路上妈妈没有停止过的啜泣声、以及爸爸暴跳如雷的报警电话……这些情节,都如同退到了舞台的层层帷幕后面,再也看不真切。
因为当晚,他们接收到了一个更具震撼力的消息。
俞乐怀一家三口驾驶学校车辆逃亡途中,因严重车祸而当场毙命!
师大附近不远就是高速公路,而这一段有一个重大的设计失误,就是出口和入口不但靠得很近,而且难以辨别。经常在附近开车的人都会被反复提醒,在这里一定要格外小心,要是不小心从出口进去入口出来,保不住就会跟迎面开来的车一头撞上。
那天晚上,原本全保安大队驾车技术最好的俞父,大约因为过于紧张,就犯了这个错误。他本就用超乎平常的快速试图驶上高速公路,正好当时有一辆车子正开出,刚从高速公路下来的人通常会因为对速度感觉不对而开得偏快,两辆车反应不及,迎头就撞在了一起。
据说那天那段高速公路的护栏上,长长一溜的肠子肚子,肉末骨渣散落满地,几具尸体根本血肉相融,无法分清……
那整个晚上都是林西子所无法回忆的,包括更早些时候的那段情节……
她算是被强-暴吗?
她如何解释那段时间里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他们俩的力气能有多悬殊?还是被他碰过的筋骨,防线都自动寸寸瓦解崩溃,一败涂地?
她又如何去解释那种难以言说的娇羞甜蜜、以及隐隐的幸福感?
好在,她根本就不需要去回忆,也不需要去弄清楚了。
他已经死了,将近三年,尸骨已寒。
——
这天晚上,陶睿知没有回他的公寓。要他怎么走得开呢?本就还是热恋当中如胶似漆,现在有了进一层的关系,他简直恨不能长在林西子身上,时时刻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得见她,够得着她。
他们俩一起躺在床上,林西子伸手关掉床头灯的时候,心里忽然想:是不是再不用几天,今年的春雷就该来了?
林西子没有猜错,这年的春雷便是在第二天来的。
从陶睿知怀里醒来的时候,忽然觉得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有一点沁凉凉的感觉,而窗外的半空中雨云翻涌,天阴沉沉的迟迟不肯亮起来,冷冷的雨打在外面初初长出的零星几片树叶上,发出泼朗朗寒意逼人的鸣响。
林西子忽然觉得脑袋下梗着件什么东西,连忙起身回头来看,见是陶睿知的手臂,难道就这样被她枕了一夜?
她一动,陶睿知也醒了,他的目光在灰蒙蒙的空气后面晶亮着。他微微笑着看她,一脸痴恋到深陷的表情,甚至几乎有了一点妩媚的柔弱,像是要任她摆布,也任她为所欲为。
林西子却无心于此,只是捧起他的手臂替他揉着,嘴里有些惭愧地问:“被我压了很久吧?麻不麻?”
陶睿知摇了摇头,很轻很轻,像是担心摇坏了嘴角那抹柔情万状的笑。他轻声说:“麻也没关系,我心甘情愿,只要你愿意天天枕着它,它还求之不得呢!”
午饭后,林西子陪陶睿知回他的公寓去取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回林西子这里之前,顺路再去超市买些东西。车窗外雨意盎然的空气已经变成那种很舒服的柔软而湿润的阴灰,把它沁过的一切都软化了。
林西子想起往年春天,衣柜里仿佛总有股潮味,于是在超市里就买了支香味蜡烛,准备带回去和衣服放在一起。
正当她捧着蜡烛细细品嗅考虑买哪种香型的时候,却感到一只男人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她吓了一跳,慌忙回身,未及转足,陶睿知已把她圈牢在怀里。
她就这样侧身被他抱着,见他另一只手把一个漂亮的瓶子亮在她眼前。定睛一看,是一款玫瑰香型的牛奶沐浴露。
他的嘴唇轻轻地在她耳畔厮磨:“咱们回去洗个鸳鸯浴,好不好?”
这一整个春假,他们俩便住在一起,朝朝暮暮地你侬我侬,不能须臾分离。床榻变得空前地让人留恋,而他们的暧懒把周围的一切都深深感染,就连电话偶尔响起的声音,也是娇慵温存,像是从棉花堆里传出来的,越发让人晓梦沉沉。
春天便就此常驻不去了。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学期结束,而陶睿知和姚晔的租契也到了期。姚晔另觅了公寓,准备和李冰璇搬到一起住。
陶睿知当然也很想和林西子住在一起,但是这件事情却令林西子很有些作难。因为房子是姑姑的,如果要让另一个人住进来的话,总得先征求姑姑的同意,否则将来姑姑姑父过来的时候,大家见面都会很尴尬。
如果不住这里,而是搬出去和陶睿知一起住的话,也得要告诉姑姑,并且知会她原因。总之,不管在不在这里住,都得亲口跟姑姑说出自己要和男朋友同居,而这偏偏是有些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然而事情的转机马上就来了。这个学期,林西子开始申请实习的机会,刚放假不多久,她就拿到了一个offer,工作地点在芝加哥。
这么一来,因为要离开一个月,林西子就给姑姑打电话说,陶睿知一时之间也还要找房子,能不能让他这一个月住在这里,顺便也替姑姑看房子。
姑姑一如既往地爽利明快:“那还用说?当然可以啦!你让他不用找别的房子也行啊,你们俩要是想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呗,有男朋友照顾你,还省得我常常操心你一个小姑娘住在那儿,万一出什么事我可怎么负得起责任呀!”
林西子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这么顺利就解决了,有些喜出望外。还没容她想好该怎么回答,姑姑又叮嘱了一句:“小西,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注意安全,防护措施该做的就要做好。不过万一要是出了纰漏,听姑姑给你作主,该结婚就结婚,总之千万别流掉,一定要生下来!”
林西子顿时大羞而窘,支支吾吾地说:“姑姑……你、你这是说什么呐!”
姑姑却好像很严肃的样子:“真的,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按理说这种事应该是你妈妈对你说的,但就你爸妈,我估计他们肯定不会说,就只好代行其责了。小西,千万千万,第一胎不能做掉,否则真的很容易将来变成习惯性流产,你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这种事情,林西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一时之间处理不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直到姑姑又在那边催她:“喂,听得到吗?怎么都不说话?”
她这才愣愣地说:“哦……那我就让陶睿知住这儿了啊。”
当年林西子失身的事情,爸爸妈妈瞒得很牢。因为俞乐怀一家身死,这个消息也很快被学校官方封锁,毕竟传出去怎么说都是丑闻,谁都没面子。
连姑姑也不知道。
但的确,如果说有意外怀孕的危险,那么当时就已经有了,可林西子的妈妈的确没跟她进行过任何这方面的交流。
那段时间她浑浑噩噩的,没几天就来了美国,这件事的冲击还没过去,新生活又扑面而来,她心里乱成一团,哪里顾得上想这件事?
后来确实也没出问题,而在美国学习到相关的知识之后,她有些明白了。
那天晚上,俞乐怀才进入她的身体就被打断,他也许根本就没能进行到最后。
也可能是她就是不在能怀孕的时候——后来她知道,原来女人不是每次都会怀孕的。
有时候,林西子会无法分辨,这样的结果给她带来的,究竟是释然,还是遗憾。
如果,她是说如果。
她当时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会不会留下来?
毕竟,那是家破人亡的老俞家唯一留下的一条血脉,哪怕是出于人道,是不是也该保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