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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赫菲斯缇安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而无法阻止。作为离喀山德最近的人之一,他立即以脚跟敲击坐骑的侧腹,驾驭她到喀山德马旁。一柄剑被举起,向前猛戳,砍过喀山德的左肩,深深刺进肉中。

      喀山德的脸扭曲了,他咒骂自己丢下了护卫。他之前在注意赫菲斯缇安的中队,因为他的人加入了那里。他正要朝将军叫唤,要他想出个攻击计划来,于是他的对手充分利用了他的心烦意乱。痛苦使他身体扭成古怪的形状,贴在马鞍上。他如倒下,伤害会更重。痛……真是痛极了。以往战斗中他也曾多次受重伤,可这次实在太厉害了。

      赫菲斯缇安向前冲锋攻击敌人。战斗中的敌兵不得不从喀山德肩上收回剑来防卫赫菲斯缇安。赫菲斯缇安却突然掉转马头,因为喀山德的坐骑受惊了,疾驰而去。那匹马带着喀山德脱离了部队,跑进了战场右方的一片树林。

      喀山德尽了最大努力待在马鞍上,试图操纵坐骑重回部队,但那牡马拒不响应指令,反而更深入树林里去。他咬住下唇,咬紧牙关,指甲陷进了马鞍的皮革里。他得集中力量待在马背上。万一跌落,肩部的伤势便会再加剧。

      跟着喀山德进了林子,赫菲斯缇安收剑入鞘,凝神辨认喀山德的马留下的蹄印。失去他们的踪迹就糟了。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在林中回荡,他还听到一声砰然巨响……但随即……一切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

      喀山德的马,不见了骑手,出现在赫菲斯缇安右方,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也就是说喀山德落马了。他抓住马的缰绳,强迫这牡马跟着他。不一会,骑手也被找到了,蜷曲着倒在地上。喀山德一定还是失控了,因而向前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待在这儿,”赫菲斯缇安吩咐他忠诚的母马,翻身下马。他很快来到喀山德身边,将他轻柔地翻转过来,让他能接受伤痛的引力。

      赫菲斯缇安嘶地吸一口气。喀山德在地上才躺了一会儿,但伤员身下却已形成了一大片血泊。突然他意识到脱离了大部队的他们两人是如此孤立无援。现在,没有他们的战斗将继续进行,而一旦亚历山大发现他不见了,他的爱人就会派出搜查队。他必须放弃所有战斗的念头,全神贯注地帮助喀山德。喀山德已不省人事,只能依靠赫菲斯缇安的照顾。

      扫视四周,赫菲斯缇安在附近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隐蔽处。几棵挨得很近的树在他们和潜在的敌人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如何使喀山德脱离危险。他想过把喀山德拖到那儿,但那会使肩伤恶化。最好还是把喀山德抱过去。赫菲斯缇安把双手插在喀山德的肩膀和膝盖下,慢慢抬起他。高瘦的他对相对强壮的赫菲斯缇安来说并不算很大的负担,他把他搬到了安全处。

      赫菲斯缇安一把喀山德放回到地上就摘去他的头盔。褐色的长发从头盔中逸出,在喀山德脸庞周围形成一个晕轮。赫菲斯缇安不禁微笑了。躺着的喀山德看起来年轻,而且出奇地天真。不过赫菲斯缇安随即开始行动,走向他的母马。他从鞍袋中找出一袋水,回到喀山德身边。他把水袋放地上,开始解喀山德战甲的扣子。他扯开甲胄下的衬袍,目睹那严重的创伤,不禁又倒吸一口凉气。丑陋的伤口又长又深,喀山德苏醒时一定会痛楚不已。

      赫菲斯缇安从自己斗篷上撕下块布,浇了些水在上头。他倾身凑近些,开始清理创口。他向阿波罗祈祷喀山德不会恢复意识,这能让他少些痛苦。

      看来神袛接受了他的祈祷,在清理过程中喀山德一直意识不清。赫菲斯缇安又从斗篷上撕了一条布替换脏了的那块。伤口比较干净了,他得保持它。亚历山大的搜索队很快就会来找他们,医生会为喀山德诊治。

      赫菲斯缇安扶起喀山德,让年轻人靠着自己,为他包扎受伤的肩膀。包好后,赫菲斯缇安把喀山德重新放到地上,给他盖上自己撕破了的斗篷。然后他离开去把马藏起来。敌人还有机会循迹追踪他们而来。把马在灌木丛中隐蔽好后,赫菲斯缇安在喀山德身边坐下。他一手覆上喀山德的额头,满心希望他不要发烧,但伤处还是有可能感染引起发烧。希望亚历山大能在此之前找到他们。

      喀山德的头轻轻摇动,赫菲斯缇安的指尖滑过他的额头。赫菲斯缇安凑近些,端详喀山德的面容。虽然他们是一起学习成长的,但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喀山德。喀山德看似苛刻,残酷,疏离而冷淡,但赫菲斯缇安一直怀疑那只是表象。是关于喀山德的一些事使他怀疑。“我在这里,我会照看好你。别担心。”赫菲斯缇安轻柔地低语,希望这句话能让睡着的人听到并抚慰他。

      ~~

      喀山德眨眼,痛楚地呻吟。他的肩膀如遭火焚,稍作移动都令人害怕,哪怕只有一英寸。他完全睁开了双眼,又眨了一下。他躺在一棵树下的草丛中,身上盖了什么东西。为了避免疼痛加剧,他不愿动弹,只是环视四周。然后他发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赫菲斯缇安在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很生疏,他想以己之力坐起来,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赫菲斯缇安努力确保用平静的声音说,“你在上次战斗中受了伤,你的马又脱离了部队。我跟过来,在林子的地上找到了你。是马把你扔了下来还是你自己落马的?”

      喀山德沉重地吞了口唾沫。为什么追来的会是赫菲斯缇安?

      “喀山德?”赫菲斯缇安关切地皱起眉头。喀山德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是我掉下来。”喀山德低声说,然后又闭上眼睛。肩伤的痛在加剧,他得努力控制不让痛苦在脸上流露出来。

      赫菲斯缇安靠近一点。“亚历山大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然后派出搜索队。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我们。”喀山德的神色很紧张,他的眉头痛苦地蹙起。“喀山德?你痛得多厉害?”他希望能有些药来帮喀山德减轻苦楚。

      “还好。”喀山德强迫自己故作轻松。从他还是懵懂的小孩,父亲就告诉他要永远藏起痛苦——忽视并否认它的存在。喀山德学得很好,他绝不愿承认自己有多痛。他被教导要独断独行,决不依靠他人给予照料。

      “别撒谎,”赫菲斯缇安轻声说,对喀山德既有渐增的怒意,又有深切的同情。亚历山大也是像这样。他的爱人宁愿在沉默中煎熬,也不肯要求他援手。“伤势很严重。你不需要忍耐疼痛。”喀山德睁开双眼怒目而视,但赫菲斯缇安轻易就解读出它们中潜在的痛苦。“你应该试试尽可能地移动。”他打开水袋,滴了少许在喀山德口中。“你需要水。”

      喀山德想拒绝他的提议,但赫菲斯缇安不给他机会。他不情愿地吞下水。“你没必要留下……”他不确信自己是否想要赫菲斯缇安留下……但他也不希望他离开。他一直都渴望赫菲斯缇安的关注,但也始终承认他们两人不可能成为朋友。亚历山大不喜欢他——一直都是——因此赫菲斯缇安也不。然而喀山德喜爱赫菲斯缇安——一直都喜欢他的忠诚,聪慧与诙谐。当他明白赫菲斯缇安的忠诚属于何人,他诅咒亚历山大,为了避免自己的脆弱,易受攻击被察觉而受到伤害,他筑起冷淡的外表,在诽谤的言论和冷眼怒视下掩藏自己。这就是当他怒视赫菲斯缇安时所做的一切。“没你在我能搞定。”

      “我在试着帮你,”赫菲斯缇安说,怀疑地挑起一边眉毛。“我离开部队,为了确保你平安。事实上我离开了亚历山大。你知道这有多稀罕?”喀山德看上去不领情得难以置信。即使是喀山德也该明白他不轻易离开亚历山大身边。

      “你用不着……来追我……”喀山德感觉无力,很想闭上眼再入睡,但那等于在赫菲斯缇安面前承认他的虚弱,他绝不愿这样。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若显露哪怕是最小的弱点,也会遭到父亲的斥责。“我没逼你……离开……你宝贵的……亚历山大。”他投降了,再度闭上了眼睛。

      赫菲斯缇安对那条吐出损人言语的缺德舌头皱眉。“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是吧?”他知道现在不是讨论他们的憎恶的好时机,可喀山德挑起了这个问题。喀山德的反应使他困惑。伤者冷笑,因为肩伤的折磨而气喘吁吁。喀山德干吗笑得这么苦涩?

      “我不想讨论这个……”喀山德觉得衰弱欲晕。在被黑暗淹没之前他听到赫菲斯缇安为了提起这问题而道歉。

      “现在睡吧。”赫菲斯缇安说,端详着喀山德疲倦的样子。“你可以如你所愿跟我对抗,我不会走开。”他不喜欢这样。他会看护喀山德,即使他不要他照料。

      ~~

      接下来的几小时中,赫菲斯缇安的担忧成真了。伤口感染了,喀山德发起高烧来。他有规律地把手放到喀山德额头上测试温度,发现越来越烫。喀山德皮肤上沁出了一层汗,他的身体正与感染作斗争。他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他又清洁了一次伤口,并用水润湿喀山德的嘴唇。“亚历山大,你花太多时间了。”向地平线一瞥,他发现夕阳正在西沉。傍晚正降临,暮色四合,赫菲斯缇安不确信亚历山大能在天黑前派来搜索队。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不得不在林中过夜了。

      气温已下降了,地上渗出的凉气侵袭入骨。寒冷对喀山德构成了威胁,赫菲斯缇安知道他得想个办法帮伤员在夜间保暖。他察看他的马,又考虑了一下鞍袋里的东西,发现没什么能帮他们取暖。他可以生火,但他不打算这样做,因为火光也可能把敌人引来。他们可能已经分散潜入了树林。他得击倒他们直到搜索队来救援。

      喀山德不安地动弹。他耷拉着脑袋,一会往左一会向右,嘴唇开合似乎喃喃自语,但是没发出半点儿声音。他们得在寒冷的林中度过整整一夜,赫菲斯缇安愈加担忧。他真的希望他们能在黄昏就平安回到营地。

      赫菲斯缇安采取了唯一的明智之举,在喀山德旁边躺下。他伸出手,在伤员身边蜷起身子。能让喀山德取暖的办法只有用他自己的体温。赫菲斯缇安轻轻抬起喀山德的头,让他枕在自己一条手臂上,更凑近了些。他从未如此接近喀山德,这是首个机会让他能真正地细看喀山德的脸。在安眠中放松的面容温和且出奇地孩子气。喀山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喀山德挨近他一点,本能地接近身边的热源,暂时睁开眼睛。他发现赫菲斯缇安在身边,脸上浮起一个微笑。高烧紧紧控制了他,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他认为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而已——一场甜蜜的美梦。

      喀山德眼中的神情令赫菲斯缇安惊讶。那蓝眼睛的寒意、距离与憎恨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温情、亲密的神色。也许这只不过是发烧的恶作剧?没错,必定是发烧所致。“他们会找到我们的。我们得有耐心。”

      赫菲斯缇安的话喀山德没真的听进去。他明白的一切就是赫菲斯缇安的眼睛,他的接近,以及赫菲斯缇安用来看他的并不是淡漠的眼神这一事实。“赫菲斯缇安,”他用充满感情的语调低声呼唤那人的名字。他抬起一只颤抖的手去抚摸赫菲斯缇安的脸庞。这样碰触赫菲斯缇安哪怕只一次长久以来都是他的幻想。他不敢渴望赫菲斯缇安因为他是亚历山大的爱人。他也并非真是嫉妒。更确切地说,他感到失望和醒悟。他知道他根本没有机会赢得赫菲斯缇安的心。那颗心过去、现在、将来一直都属于亚历山大,但喀山德愿意与冥王哈迪斯签订地狱的契约,只要这意味着能让他与赫菲斯缇安□□,哪怕仅一夜风流,他也甘之如饴。

      喀山德的反应令赫菲斯缇安为难,当喀山德爱抚他的脸,他惊骇已极竟难以脱身。他从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因而把一切都归咎于喀山德的高烧。“休息吧。我会在这里为你取暖。别担心。只要睡觉就好。闭上眼睛吧,喀山德。”喀山德给了他一个敬慕的微笑,再度陷入发烧的反应。喀山德不喜欢他。事实上,赫菲斯缇安确信喀山德激烈地憎恨自己。看来只有发烧才能使恨意休战,为此,赫菲斯缇安确实很感激。也许这是个与喀山德交朋友的机会。赫菲斯缇安想与所有的同僚都和谐相处,而喀山德正是亚历山大聚集在身边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亚历山大信任喀山德,但只是一定程度的。

      喀山德没有力量保持长时间清醒,他又睡着了,不过还来得及感谢神诋赐给他这个可爱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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