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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唐门总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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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二位客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不待小二回来,先开口问道。
陆小凤瞄一眼柜台后面矮矮胖胖的掌柜,笑道:"我要的你给不了,但是我知道你们要什么。"
"哦?"掌柜的大笑,"迎八方客要的就是和气,客官以为呢?"
小二笑嘻嘻的走回来,和花满楼擦肩而过,"这位爷您要什么?"
陆小凤慢悠悠的道:"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招式已显。
先发制人。
掌柜肥厚的手掌轻巧巧的在算盘上一拍,四框迸裂,十数枚珠子迎面向陆小凤飞去, "嗖嗖"破风之声凌厉如刃。
一十二枚檀木珠,分打上中下三盘。
与此同时,小二缓慢的用屈指成勾,平缓的袭向咫尺之内的花满楼。
力如棉絮,毫无杀气。
后发而先至。
至的不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花满楼忽然将折扇扔了过去,纸扇如纸鸢般翩然而至,陆小凤一把接过以扇柄连敲带打,悉数将算盘珠子原路打了回去。
花满楼借着扔扇的转身,一腿踢向小二的右臂。
力道多半是借回旋之力带起,他并无咄咄逼人之意,逼退小二即刻回势自御。
以牙还牙,以快打慢。
掌柜的抢身攻上,敦实如磨的拳头挥舞起来虎虎生威,莫说被打到,就是被拳风扫到也得生生脱层皮。
就在拳风将至的时候,陆小凤不见了。
掌柜的背后一麻,调笑的声音响起:"拜托,你方向错了。"
他身法不乱,左手从自己右胁下伸过,夹在指缝的三枚算盘珠射向背后的陆小凤。
陆小凤忽的一矮身,三枚算盘珠险险自他头顶擦过,他利落的扫堂腿势如疾风抢攻掌柜的下盘。
论力道,陆小凤哪里是掌柜的对手,他竟不闪不避,看准了陆小凤的动作抬脚便踩--这一脚下去,定当骨碎肉糜。
有时候花哨的招式,反而不如一阵见血的攻击见效,掌柜的这招不避反攻,才是上上之策。
陆小凤展颜一笑,横扫的势道嘎然而止,左腿猛地踢出,结结实实正中掌柜的下巴,他肥大的身躯竟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飞出丈许。
那边厢,小二连连败退,不得以抽出肩上的一尺来长的麻布甩向花满楼。
杀气、杀意、杀招。
花满楼不惮杀气,更不惧杀意。
消磨一分杀气,就是抹煞一分戾气,这是好事。
只是以麻布做武器的杀招,他很少遇见。
大抵应与以绢布丝绫做武器类似吧?
小二突然笑了。
阴冷如霜。
花满楼轻功好,感觉灵敏,出手有分寸......瑕不掩瑜,瑜亦不遮瑕。
他是瞎子。
是瞎子,就看不到麻布上甩出的如牛毛细雨的水珠。
绿色,带毒。
他轻功再快,毒水也是触肤即死;他再灵敏,如何在呼啸风声中听到几不可闻的微雨之声?
他的笑很快消融。
微风,吹皱了春水,融化了霜雪。
花满楼轻轻一笑,和煦舒缓如春风。
草长莺飞的春,百花争艳的春。
鸟语花香,彩蝶翩跹。
他看见了什么?
施施然舒展的双袖,如同羽化的蝶逐风舞月。
饱蕴真气而鼓动飞舞的月白色长袖,曼妙的席卷而至,海纳百川般将所有的明攻暗袭尽数化为虚无泡影。
扬袖如蝶,流动如云。
流云飞袖。
凌空一掌逼得小二节节败退,花满楼敛袖而立,衣袖上斑斑黑点,俱是毒水灼烧了布帛留下的痕迹。
二人退后一步并肩而立,花满楼低低一笑,陆小凤打开折扇惬意的摇摇。
午后的客栈空空旷旷,静默的对峙悄然无声。
微风吹动月白色的柔软衣摆,与红色的披风时不时重叠在一起。
双飞翼,一点通。
心有灵犀,尽在不言中。
"嘿,你来得真及时,"陆小凤拍拍萧方的肩,食指伸到萧方的眼前牵引他的视线去看一地狼藉的桌椅碎片,"出生入死的是我们,善后自然是你了。"
萧方还没来及反驳,陆小凤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就乖乖的闭口不言了。
花满楼道:"一十五骑。"
路的尽头马蹄声轰然作响,疾奔之下竟隐有平沙滚滚的壮阔。
蓝衣短打,白马高俊。
长长的衣带如彷徨无依的断柳,飘来荡去,唯有衣带一角的金黄色小字扎眼异常--"唐"。
又是唐门。
"难道是司空兄去而复返?"萧方看清后立刻想到司空摘星。
花满楼微微摇头,陆小凤懒得搭理他。
阮儿款款自二楼娉婷拾阶而下,"这回是真的。"
陆小凤叹道:"所谓红颜祸水,漂亮女人总是比较容易招惹麻烦的。"
花满楼道:"那你呢?好像你从来也没清闲过吧。"
陆小凤道:"江湖侠义千金重,一个大侠担八百--"藐视掉萧方的鄙夷目光和花满楼的低笑,他语音一折,接道:"大侠们的生活多么无聊,你看看这个区区武林大会就有这么多人不顾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就知道了。我只不过比较会在生活中找乐子而已。"
花满楼笑着抱拳:"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
"恭喜你的舌灿莲花之功更上一层楼。"
陆小凤一手叉腰,一手配合自己的言语打起了手势,俨然一副黄河之水泛滥滔滔源源不绝之势。
陆小凤和花满楼笃定他们不是唐门的目标。
那这来势汹汹一十五人人所为何来?
"唐门唐笑恭迎大总管!"
为首一人在客栈门口恭敬的屈膝半跪,身后十四人整齐划一的分站四排,同声道:"恭迎大总管。"
"哼,劳你唐笑亲自出马,看来这'恭迎'的阵仗倒不小,我若是不从,岂不是被你绑也绑了去?"
唐笑沉声道:"大总管言重了。大总管离家数月,家中事务唐笑不得以逾权担待;此次委实是当家太想念您了,特命唐笑来寻。"
唐笑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身法扎实举止沉稳,颇有大家之风。听他言语,似乎唐门大总管之职他已暂代数月之久了。
唐门大总管离家、主事之人暗中易位、大总管与家族似有矛盾--声名赫赫的唐门,本不应把这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不管目前唐门究竟势力尚余几分,总要在外界眼中保持声名不坠。
可陆小凤、花满楼和萧方都听到了。
他们不是死人,也不会甘心成为唐门手下的冤魂。
除非唐门有把握,他们不会说出去--即使听到了,也不构成威胁。
近乎偏执的自信。
唐笑侧身伸手示意:"请大总管上马!"
无人动,无人应。
"叫你呢,"冰冷的声音阴恻恻的突兀出现。
唐笑抱拳,"铁公子。"
铁卓木无表情,冷冷的道:"你们唐门的'柔肠寸断'果真名符其实。"
话是对着唐笑说的,他看的却是阮儿--唐阮,现任唐门大总管。
唐笑不由自主的看向唐阮,"柔肠寸断"与"一寸相思一寸灰",俱是唐阮的独门之宝,密不外传。纵有享誉唐门之名,却很少有人得以一窥。
唐阮倦怠的绾起自己的一缕青丝,道:"那又怎样?"
铁卓道:"我错信于你,是我的错。但是你也要付出代价。"
唐阮笑了,倦倦懒懒,却有说不清的风情万千,美目流转间顾盼也生姿,"我不想与你为敌。"
她不辩解,便是默认,默认用"柔肠寸断"杀了华中兰。
这叫铁卓情何以堪?
"已是。"
斩钉截铁,矢志不移。
"咳咳,人家内部矛盾我们不要掺和了。"陆小凤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拉了花满楼抬脚欲先行。
他心知肚明必然与他和花满楼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躲避不了,但实在不想听这二人打哑谜似的斩断情丝,干脆以退为进先开口。
"二位,请协助我一事。"唐阮出声挽留。
陆小凤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表情。
花满楼笑问:"何事?"
只问何事并非应允,他固然善心也不是不分对象。
唐阮一介女流可以担当唐门事务定非泛泛之辈,铁卓借拜托他们照顾之名不过是想看住唐阮的举动--他们都活得很累。
放不低看不开,所以累。
他们拥有的多,失去的更多。
所以他很少羡慕别人,羡慕别人看得见,殊不知他们也该羡慕自己看不见。
"瑞玉。"
陆小凤哑然失笑,视线不由自主的投向萧方。
花满楼道:"爱莫能助。"
萧方认真的道:"我也在找。"
陆小凤挥挥手:"后会有期啦唐姑娘。"
唐阮莞尔一笑:"我知道你们没有,但是如果要找到瑞玉我要你们的协助。"
陆小凤摩挲着下巴,对着花满楼笑道:"我记得我好像没改名字。"
花满楼轻笑:"陆小凤不姓唐。"
唐阮笑容不变,"万物相生相克,唐门躬行此道,"她拉长音调,慢慢的道:"譬如说,唐门的水......"
萧方心直口快抢道:"毒都解了还能怎样?再说你不也有毒在身?"
"世间安得此等灵丹妙药?自然需持续服用五行珍品,一个不少,方算是真正的解毒,我亦未能集齐五行。"
唐笑厉声制止:"大总管!事关唐门机密......"
唐阮猛地一挥手,唐笑登时闭口。
"信不信在你们,毒发的滋味想必你们也试过了。"唐阮道:"陆公子,花公子,可愿与我同寻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