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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赫拉遇见阿尔克墨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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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狄安娜一睁开眼,碰上的便是拉斐尔一脸的悔恨。那张俊俏的娃娃脸略显得有些苍白,深陷的眼窝则暴露出他的彻夜未眠。
狄安娜尽量显得若无其事的朝他笑了笑,可拉斐尔却异常严肃的吻了吻她的手背,声音出奇的低沉, “我要把自己交给国王,听候他的处罚。”
狄安娜瞧着拉斐尔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眨眨眼,也扮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真的是这样吗?我亲爱的小骑士,那么你要向我的亨利哥哥,坦白什么样的罪责呢?”
“让殿下受了伤,难道不是我最大的疏忽?”跪在地上的男爵忍不住嚷嚷起来。
“是嘛,那你猜猜,明察秋毫的陛下会不会很想知道,为什么半夜时分我还会在大街上徘徊?” 狄安娜眼梢一挑,忽然换了一副口气,“或者,他更有兴趣知道,是谁经常在夜里把他最喜欢的马拉出去跑个半死?或者,是谁曾在圣安托万城门前的小酒馆里烂醉如泥?又或者,是谁在看不见月亮的夜晚打碎了巴士底狱的玻璃?”
“殿下…”拉斐尔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而露出两抹绯红,他咬了咬嘴唇,结结巴巴的说,“我看殿下,大概不像我母亲说的,伤得那么重。”
“鬼知道你们都是怎么说我的,”额头的伤口应该是已经结了痂,还有些隐隐作痛,她调皮的歪着头试探小男爵,“不过,如果不是她说我伤的快要死了,恐怕你这时候还缩在我的房间里睡大觉吧?”
拉斐尔似是见惯了公主的调戏揶揄,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论如何,不管您是否愿意,以后我都会像影子一样的跟着您的。”
“好吧,好吧。不过现在,还是请您先出去,让侍女进来帮我换衣服,然后咱们回宫去。” 狄安娜心情愉快的推了男爵一下,指尖无意碰上他冰冷的佩剑,忽然想起了什么,“拉斐尔…”
“还有什么吩咐,我的殿下?”
“帮我找一个人…”狄安娜的声音有些恍惚,脑海中再一次闪现出那微微翘起的唇角和傲气十足的黑色眸子,“一个住在拉莫尔街的,意大利腔的,黑眼睛黑头发的男人。”
“难道就是他,刺伤了您?” 拉斐尔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一下子绷紧了。
公主却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朦胧的眼神,似乎望到了很远之外的某个地方,“我要找到他,欠我的,我早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一个小时之后,当拉斐尔男爵同公主正走到卢浮宫的大门口时,正遇上在帕埃德里伯爵的陪伴下,结伴而出的玛丽王后和索菲娅公主。
索菲亚公主是老国王姐姐的女儿,现任亨利国王的表姐。她身材瘦小,眼神寡淡,金色头发略微显得有些稀疏,脸上常挂着和善的微笑。
同样是王室的公主,她虽然没有过人的美貌,追求的却是宫廷里的美好名声。她时常会纡尊降贵,去看望那些地位低微的穷人,或是拿出自己的私房首饰,捐助教堂里的慈善活动。巴黎城里的穷人们,都喜欢称她为慈悲的索菲,就连熟悉她的人们,也毫不吝惜的称赞她的善良与美德。
“我亲爱的狄安娜,怎么今天这么早就骑马归来了?一早就看到拉斐尔男爵匆匆忙忙的出去,我还以为你们要比赛跑到贡比涅林苑。” 一瞧见迎面而来的狄安娜公主,挽着王后的索菲亚公主就亲热地迎了上来。
狄安娜本能的退后一步,朝着王后行礼,眼前的女人是亨利哥哥选定的女主人,她只能服从,但并不想违心亲近。
“本来是要去的,只不过男爵的马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我们,只是在城里随便兜了一圈。”
“原来如此,”索菲亚公主似乎并未注意到狄安娜刻意的疏离,眼神从她的脸上扫过,十分关切的继续问,“不过,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城外清冷的空气不太适合你。”
表姐眼神和善,站在年轻骄傲的王后身边笑吟吟的望向她,狄安娜却本能的感觉到鲸鱼骨的塑身衣紧紧贴着肋骨,几乎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过王宫里向来如此,越想瞒住的事情越容易被人发现。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却忙不迭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刚要解释,却听到帕埃德里伯爵优雅的声音响起:“王后陛下,请允许我冒昧的提醒一句,圣路易教堂的弥撒仪式就快要开始了,巴黎的市民们都在等待着一睹您的风采。”
“帕埃德里先生,您总是这么好心的替人着想。” 索菲亚公主不动声色地瞥了伯爵一眼,然后笑容可掬的转向玛丽王后,“陛下一会儿就会发现,巴黎人民都是非常友善而热情的。”
“索菲亚姐姐说得没错,王后陛下一定会看到,对于热爱人民的人,人民总会报以同样的爱戴。”狄安娜也朝伯爵看了一眼,然后不卑不亢的接了一句。
“其实,从踏上法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爱上这片土地,还有,生长在这里的人们。” 玛丽王后神态端庄的点点头,眼神却仿佛不经意地从帕埃德里伯爵的身上瞟了过去。
三个女人的目光接踵而至,帕埃德里伯爵不经意的提了提嘴角。他态度殷勤的帮王后拉开车门,深灰色的眼睛却注视着狄安娜公主站立的方向,“那就再见了,我的殿下,别忘了晚饭前,我们约好的剑术课。”
狄安娜满脸释然的朝他点了点头,只是身旁的拉斐尔却拽了拽她的衣袖,“殿下不能去,至少两个星期之内,您都该像个淑女一样,可以弹琴,唱歌,或者优雅的散步。”
“男爵阁下,您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狄安娜不满的挑起了眉毛。
拉斐尔不为所动,微笑着目送王后的马车驶离了卢浮宫的门口,然后才摊开掌心,手中一个淡绿色的小瓷瓶递到公主眼前,“戴安说,如果你不乖乖听话,就让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国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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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塞纳河上圣路易岛的圣路易教堂是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高耸的尖形塔顶,修长唯美的立柱,五彩的玻璃上绘制着圣母升天的图案。玛丽王后和索菲娅公主领过圣体后,在市民的一片欢呼声中,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游船。由于刚才王后的那个眼神,勃艮第公主便不失时机地建议帕埃德里伯爵坐在王后身边的座位上,可是伯爵却彬彬有礼的婉言谢绝,独自站到了船尾。
时值夏末时节,轻缓的河风从水面上掠过,吹起一波波淡金色的涟漪。王后借着回过头遮蔽阳光的机会,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高大魁梧的男人,然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公爵夫人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仿佛凝视着脚下的塞纳河水,轻声吟道:
“是谁站在桥头,
俯瞰这一池春水?
那眼波流泻,
哀伤而又明媚。
多像是时光,
岁月中瞬息而逝;
或者我们年轻的爱情,
匆匆的一去不回。”
“这是…”年轻的王后回过头来,似乎有些惊讶。
公主微微一笑,说:“帕埃德里先生真是个多才多艺的男子,他写出来的文字,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没错。记得当初还是在维也纳,看到伯爵的新诗,我就一直在想,谁会是那个幸运的姑娘,能让他写出这么美的句子?”此刻,玛丽王后不禁有些心驰神往。
“您是知道的,伯爵血统高贵,又有丰厚的财产,在法兰西的宫廷里,总是能赢得最多的芳心。” 索菲亚公主的眼神望向远方,说得仿佛混不在意。
玛丽王后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说:“与爱情相比,金钱和王位,皆如粪土。”
公主沉吟了一会儿,语调忽然变得幽怨起来:“我的陛下,您住在卢浮宫最华丽的房间里,有人愿意跟您分享法兰西的王位,全巴黎人都仰望您的光彩。而您身边的女人,却是一无所有。”
“夫人,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王后这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头,心底略有些悔意。身旁的女人,她深黑色的衣裙衬得脸色蜡黄,虽然还不到二十五岁,但岁月却在她的脸上留下无比深刻的痕迹。
早在几年之前,她就听人说过,索菲娅公主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和英国的爱德华王子定下了婚约。不过随着十年之前爱德华的父亲老国王威廉去世,王叔查理抢占了王位,而爱德华王子也不知所踪,这桩婚约也就名存实亡了。
“陛下或许并不知道,自从爱德华王子失踪之后,再没有过人愿意向我求婚……” 索菲娅公主的声音变得越发黯然,眼眸里似有泪光闪动。
“别,您快别这么说……”王后有些激动,拉住了公主的手。来到巴黎一个月了,玛丽自然明白卢浮宫里的空气,只会比美泉宫更加晦涩阴郁。
她曾向国王的两个姐妹递出橄榄枝,收获的却只是客气的疏离。
还有她的丈夫,亨利国王,虽然昨晚在自己哥哥和红衣主教的见证下,他们俩个结为了夫妻,但是这个新婚之夜,她却未曾从国王的绿色眼眸中感受到任何丈夫的柔情蜜意。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很美,美得可以让整个欧洲为她神魂颠倒。她本以为她的丈夫会轻易拜倒在石榴裙下,可他只是俯身望着她,嘴角噙笑,满是征服者的快感。
从那一刻起,玛丽便知道,她需要同盟,需要相互取暖的伙伴。
而此刻,王后清楚的看到,对面索菲亚公主的眼睛里,正闪耀着更加迫切的渴望。
“亲爱的索菲亚姐姐,您一直以来的好心帮助,让我心存感激。作为回报,您将获得您的王后的信任与同盟,我相信在今后的每一天,我们一定会如同亲姐妹般相亲相爱。”
“我的陛下……”公主不由得激动起来,她低下头亲吻王后的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在法兰西的王庭里,她一直在等待和寻找机会,今天,她的努力终于有人承诺要回报。
年轻的王后很开心收到公主的效忠,她骄傲的抬起头,却正好看见河道上一艘游船迎面驶来。船身用银色的华丽幔帐装饰,船头上是大大的双D与H交织的字母符号,下面还装饰着三朵百合花,那是王室的标志。
她隐约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坐在船舱里,帕埃德里伯爵正向她脱帽致意。
“她是谁,夫人?”阳光照射着水面,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王后莫名有些不舒服。
索菲亚公主顺着往后的目光望去,忽然有些吃惊,她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的对王后说:“陛下不用在意,那不过是宫廷里过气的家庭女教师,她刚刚被国王放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