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阳》飘无

66、谁为谁痛

　　风卷残云，灰尘漫漫。苏慕容在武学上的造诣出乎我的意料，数十招下来，也没找出她的破绽。

　　她的鞭法快、狠、准，而我唯有躲，且腕中的银丝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

　　听到鞭子甩落在地上响亮的‘啪啦’声，我略顿了一下。对面的苏慕容似乎要置我于死地，一双毫无波澜起伏的美眸，倒映出我的狼狈。

　　鞭影如电，气势如虹，我虚步向右，一旁传来了然小圆球的祈求声，听得我心烦。转头朝林懿笑了笑，他明了地点点头，随后小圆球稚嫩的声音终于消失殆尽。

　　耳旁清净，手脚也灵敏了些许。趁苏慕容长鞭在地上缓冲的一刹那，我身影偏转，飞出的银丝如霜，直指苏慕容妙曼身子，欲有冲破苍穹之势。

　　“苏慕容，你想死吗？”望着穿入肩胛的银丝，除了嘶喊，我什么都忘却了。

　　与先前所预算的完全相反，以苏慕容的身手，转移长鞭，就能躲过我的银丝。可结局是她的长鞭指向从天而降的男子，硬生生挨上我的银丝。

　　“小白，我从没把你当过外人。”苏慕容笑看我，悄无声息地拔出肩胛里的银丝。没有疼痛，有的是这世上最灿烂的笑容。

　　我却将头摇地如拨浪鼓，泪珠滴滴落下。在我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男子的颈脖因苏慕容手中的长鞭缠绕，最后窒息而死。

　　一旁的小圆球蹬脚，哗哗大哭，直骂我残忍、无情。

　　了然小圆球从没看过我杀人，责骂是情有可原。

　　“慕容，对不起！”走上前，让她依靠在我肩膀。话语里尽是无尽的忏悔，为什么我会这般疑心多虑。一切的一切，都该归咎于韩沐，他让我尝尽世间的背叛。

　　“小白，想要带走林懿，这些步骤是必须的。”苏慕容拂去我脸上的泪珠，视线觑向地上死去的男子，续道：“他是赵旭尧派来的死士，我身上有你银丝带来的伤，赵旭尧应该就会相信，我不是故意放走林懿的。”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我的心凄凉到了极致，却又觉得很幸福温暖。苏慕容背叛她的天，她的地，成全了我们的友情。

　　“懿儿，麻烦帮姑姑买一坛上好的竹叶青酒。”我转头朝向愣住的林懿冷冽道。
　　听到我的嘱咐，他回过神，连声应是，手牵着了然小圆球离开我们的视线。

　　“慕容，你爱赵旭尧吗？”我细声问道，手依旧揽着她的柳腰。

　　“爱，但我对他的爱是无止尽的等待，没有结果。”苏慕容眯起眼，长叹道：“小白，我与他这生这世的情只是帝王与帝后的关系。”

　　我空出的手轻拍着她的脸，戏谑道：“傻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何必苦了自己。”

　　苏慕容摇摇头，睁开眼时，里面澄净一片。
　　“小白，如若我不傻，苏家上下也将成为第二个木家了。”

　　我点点头。是啊，在后宫深院，不能太精明，不然反而害了自己。说起赵旭尧，我想起如飞蛾扑火的蝶衣，带给我无尽耻辱的女子。

　　“慕容，蝶衣可曾见过？”

　　“已经被赵旭尧封为美人了。”

　　被封为美人，蝶衣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赵旭尧的后宫。可是，我曾说过，决不放过她，我要让她连盼的机会都没有。

　　“慕容，帮我把蝶衣给做了吧，但不能让她死。”

　　苏慕容沉默良久，目光紧锁住我。我被她瞧得不自在，把那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慕容。诉说的时候，我极力控制自己，但还是泄露出些许软弱。

　　苏慕容点点头，边紧紧握住我的手，边豪爽大笑。苏慕容是真性情女子，颇有大将风范，我附和一笑。其实，我很喜欢苏慕容的爽朗。

　　在我们的笑中，决定了蝶衣的人生，也迎来了买酒而归的林懿与了然小圆球。

　　“慕容，多年前我们也因洒酒离别，今日也不能坏了规矩。”

　　林懿递来酒坛，苏慕容脱离我的束缚。她一颤一颤地掀开封盖，扬起酒坛，醇香的竹叶青酒倾泻直下，流入她的嘴里。

　　“小白，纵然你反叛赵旭尧，我们依然是姐妹。”苏慕容把酒谈塞入我的手里，重重拍了我肩膀后，便翩然转身，离去。

　　望着她蹒跚的步履，眼眶微有些湿润。

　　似曾相识燕归来，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饮下少许青酒，酒坛也功成身退，华丽丽地摔碎于地上。

　　多年前，苏慕容也是这般消失在我面前。谁料得到，再重逢既是离别。谁又料得到，多年后，九重宝塔里，再重逢，亦是我的死期。

　　“小白，赵旭尧在林懿体内种了千杀毒，带他寻医，或许还有救。”

　　苏慕容转头告知这件事后，便拐弯消失我们的视线中。

　　我弯腰，细细端详林懿一番，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懿抱起小圆球，咧嘴笑道：“不是很久，半个月前的事情。一听我要回到清风镇，赵旭尧便赐我毒药。”

　　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孩子受了几多苦，我是明了的。还好，紫云谷不远，懿儿还有救。
　　接过挂满鼻涕的小圆球，擦拭干净后，我便领着两个孩子来到紫云谷。

　　基于多年前的经历，我们很快寻到入口。可也在踏进谷口的霎那，我大为震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木书容在这里。

　　可为何木书容注意不到我与林懿，他的目光全集中在缠绕身上的蟒蛇。依旧淡雅如竹，恬淡安适，白衣翩翩，撩起我心底的涟漪。

　　“书容，回家吃晚饭了。”

　　温暖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我望着走进的女子，同样淡静的面庞，亦是早上在树下的女子。原来树下的男子是他，木书容，我千寻万找的哥哥。

　　“姑姑，怎么不走上前拥抱一下。”林懿轻声说道，为了不吵醒背上的小圆球，我狠狠剐了眼林懿。

　　许是我们这幅场景太壮观了，一个女人背上伏着两三岁的孩童，身边还跟着尚未成礼的半大孩子，着实把王若兮放在木书容身上的目光吸引过来。

　　天也还没完全暗下来，王若兮脸上一闪即过的惊诧和悲痛，我还是抓住了。

　　朝她礼貌点点头，随后吩咐身边的林懿。
　　“懿儿，抱着小圆球到坡上的木屋里休息。嘴巴甜点，招人欢喜些，那位大爷指不定把你的毒给解了。”

　　不得不说，林懿察言观色委实不错，他主动接过了然小圆球，还投给我了然的眼光。

　　待孩子离去后，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木书容，希望木书容不是我所想那般。

　　“你是外人？”一走近木书容，他扭头朝向我，脸上温煦的笑容却刺痛了我的眼，原来真如我想。

　　王若兮张口欲言，最终闭口不言，静静站在木书容身侧。

　　我嗯了一声，经过木书容，走向坡上木屋。当看到木书容毫无焦距的美眸，我不想他再回到纷扰的世界，不想他认出我。没有他，我与韩沐间的恩怨瓜葛要拖拉些了。

　　“阿铭，是你吗？”

　　后方传来木书容好听的嗓音，加快了我的脚步。木书容身上的气息，我不会忘记。于我对他来说，也更加不可能。

　　不能停下来，不能让他发现，我强忍着泪水，强忍着回抱他的冲动，奔跑离去。身后木书容长长的叹气声，让我窒息。

　　再见王兮若父亲时，他正与林懿热聊。三年前的医者，还是那般仁慈。他告知我，林懿的千杀毒，在他悉心地打理下，需要静养三四天，便可完全脱离病毒。如若不是为了林懿的千杀毒，我恨不得晚上携上他们离开紫云谷。

　　在我准备看望了然小圆球，路过王沽郗身旁时，他迅速地抓住我的手，认真地把起脉搏。这位医者定是不认得三年前乔装男子的我，为了不拂去他的好意，我静静伫立良久。

　　屋外传来脚步声，我本能地推开王沽郗的手。

　　“姑娘，你！”王沽郗摇了摇头，出口的话语尽是对我的无奈。

　　我释然地笑了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这具身体，没救了。蓝幽国的御医亲口告诉我，红颜殇加之阴花，剧毒。能活这么久，是我的福分。

　　当看见迈入门槛的木书容与王兮若时，王沽郗满面春风迎上，也没发觉我拉着林懿退回客房。

　　窝在客房里有一个时辰之久，期间，王兮若送来我们三人的晚饭。林懿懂事了许多，用完晚膳，便带着了然小圆球洗漱休息。一路奔波，本就劳累，何况是嗜睡的小圆球。不多时，小圆球静静的睡下。

　　“二小姐，出去散散心。”王兮若轻轻道。

　　捏好两个孩子的被褥，亲了亲他们的脸颊，我随后与王兮若来到户外。

　　从前，王兮若只对医感兴趣。初见时，我以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对任何事情淡然若之。如今，却变得小心翼翼，我只是好奇，她是怎么遇到木书容，他们之间，发生了我所不知的事情。

　　我们在偌大的空地上止步，在月下发了很久的呆，她没有开口，我亦没有说话，这个话题于我和她来说，应该很难起头。

　　没有她那般好性情，我率先开口问道：“王姑娘，我哥哥，眼睛可有治？”

　　北风乍起，吹动王兮若肩头披着的白棉衣。她紧了紧领口，缓缓说道：“二小姐，你哥哥眼睛可医，但需要你的心头血喂养。”

　　心头血，如若不小心，死就是我的下场。

　　“王姑娘，为何需要我的心头血？”不明白，也很迷惑。古时，有些开方和治疗手段，我闻所未闻。

　　“心头，乃是阴花聚集之地，它能解百毒。你哥哥十月前，采摘阴花时，不慎被阴花叶片所伤。万物相生相克，阴花能解毒，其叶片却是剧毒，可惜世人都忘记了这点。因而，你哥哥自行把阴毒逼至眼睛，虽保全了性命，但代价就是无见天日。”王兮若徐徐解释道，她退后一步，转身望向远方一明亮处。

　　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情愫。随着她的视线，我瞧见了窗上闪动的身影，那是木书容的身影。

　　“王姑娘，明日就来取我的心头血。”我仰头望向苍穹星空，木书容，心头血算得了什么。命，我都愿还给你。

　　“二小姐，我陪伴你哥哥多日。黄昏之时，是我见过木书容最为伤心的一次。求你认他吧。”

　　耳畔想起王兮若的祈求声，又夹杂些许道不明的情感。我听来有些复杂，既希望我去，又不希望木书容与我重逢。

　　我不知该回她什么，静静的看着她。

　　淡然若素的面容，一切在她身上体现出超凡脱俗。但爱这东西，有时候让人变得很卑微，自私。我理解她的心情，因为爱情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粒沙。

　　“你不害怕，与木书容见面后，我将带他离开这里。”我是故意说出来的，逼出王兮若的情感，是为了让我彻底放弃对木书容的企图。只希望，王兮若勇于承认，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二小姐，他心不在，又有何意，我不过是木书容人生中的一个路人。当看到木书容谈及国事时，脸上的神采是我不曾见过的。他登高望远，志在天下，我不想耽搁他。”王兮若苦笑着，目光依旧紧随远处屋内的身影。

　　放弃了吗？她在爱情的道路上退缩了吗？在这世间，木书容是我唯一的亲人，亦是唯一关爱我的人。王兮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我离开之际，你还没有勇气走下去，木书容就将随我一起卷入天下的劫数中，永生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