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战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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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郗悦和爷爷安全抵达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
还没等两人回神，就有一堆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前来迎接。郗悦对于这样的场面生出好些反感情绪，有哗众取宠的味道，穿个黑色衣服然后在街上横行，应该是属于最俗的□□系列。
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坐在豪华的接送专车里，心里有些不安定。
爷爷的战友到底是怎样的人物，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排场？从上飞机到现在，她们所享受的服务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机票和手续等等的已经够夸张了，更别说那整架专机就只有她和爷爷俩人，最奇怪的是爷爷竟然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讶神色，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无论怎么想，郗悦都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皱着眉头，她闭了闭眼睛，甩甩头，不再去想，爷爷……是不会让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的，爷爷和她一样，只有彼此，唯一的亲人。
深吸了口气，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沿路的风景上去。
英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工业化国家，具有多元文化和开放思想，也一并带有种历史孕育的悠远和沧桑。郗悦一直都梦想着有一天可以来到这里，她喜欢书，虽然不常看，但对于书却有种很特别的感情，纸质，铅字，能够在很多时候让她心境平和，感觉到自足安乐。
从车窗看出去，英国的街道上多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也不乏有黑人和黄种人来往。沿街的店铺，都是和中国迥然不同的建筑风格——不像现今的中国城市，经济是飞速发展了，可那张脸却那么呆板那么商业化。
这里充满了一种文化的韵味，是视觉的享受。
突然想起叶司澈。
如果他来到了这里，会不会很兴奋？看到如此的建筑，迥异的风格，对于他热爱的建筑设计来说，会不会有很大的启发和帮助呢？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试着忽略心底泛上来的些许痛感，转头看向另一边——
顿时，郗悦浑身一震。
大英图书馆！
她早就听说过，大英图书馆是世界上最好的图书馆之一，也因此成为她最向往的地方之一，它的馆藏和内里容量达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虽只是一座图书馆，但在她心里更接近于一种艺术。
大英图书馆，因老馆年久失修，目前新馆正在建设中，可郗悦还是更憧憬眼前这座屹立风雨不倒的老馆，更有历史的馨香。车速不快，趁这机会，她好好地端详了一番她梦中向往的地方——第一次发现当美梦成真的时候，心里更多的不是欣喜，反而是沉静。
当图书馆不断在视线中远去，心底里没有丝毫的惆怅，是种圆满的自足，本就不奢求，能够有幸近观，已然足够。
车依然慢慢开着，在前边不远处，郗悦看到一块写着“Euston Road”牌子，紧接着，就又是一排排的店面和行人，她们在慢慢驶向郊外——沉浸在异国的风景中，有那么一刹那，脑海中产生一种想在这里定居的念头。
“瑾儿，喜欢英国吗？”见她一直望着窗外，神情激动又幸福，郗仲山也乐呵，笑眯眯地问她。
“嗯，喜欢。”她回过头，乖巧地问道：“爷爷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了吗？”
“不累。”笑着摇摇头，老人神情宠溺。
爷俩没再说什么，只静静看着风景，他们要去的地方似乎离市区有点距离，车开了好久。行至郊外的时候，郗仲山有些倦了，闭起眼睛在车里小憩了会儿，直到郗悦出声叫他时，他已经有些睡着了。
“爷爷，我们到了。”
车一停，立马就有一个佣人模样的中年妇女走上前，开了门，伸手来搀扶郗仲山，郗悦忙开门下车，绕过车身，从佣人的手里接过爷爷的手，把爷爷搀扶到轮椅上——她很不喜欢陌生人，更不愿意让这些人把他们当做是主子一样服侍着，她和爷爷只是来做客的。这么想着，女孩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些不耐。
“我来就好，谢谢您。”语气谦恭有礼，却不容拒绝。
郗悦没有等那佣人回神，就径自推着爷爷的轮椅往里走去，一个穿着藏青衣服的中年男人在前边带路，约莫两三分钟的光景，几个人就来到了一栋建筑前。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欧式古堡，就像她小时候期盼的那样子，做一个公主，住在阳光充足，风景如画的城堡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只是眼前的城堡并没有给她很阳光的感觉，多了一丝电影里常见城堡的那种阴郁之气。
现在是一月份，伦敦的气温已经到降到十度以下，但相比桐海还是要暖和一些。刚刚车里的暖气开得很大，郗悦穿的一身冬衣已经让她面色泛红，有微汗，现在走到室外，风吹过来，感觉特别冷。
“这位先生，麻烦能不能早些时候带我们进去歇息一下？”踌躇几许，她开口问那个领路的男人，担心爷爷的身体可能会受不了。
领路的中年男人是个中国人，他很有礼貌地回答：“郗小姐，老太爷正在书房等郗老先生。”
郗悦还想要说什么，郗仲山就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宽慰道：“瑾儿，不用担心。爷爷的身体还没那么脆弱，爷爷也想要早点见到那老小子，咳……算起来我们都已经四十二年没有见面了，没事的，爷爷没事。”
看到爷爷眼睛里强烈的期待，郗悦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沉默着，跟着那个中年男人走进了城堡。一进门，她就看见长长的红地毯周围站满了穿着佣人服装的男女，有秩序地站成长长两排，似是欢迎仪式？
没有任何表情，郗悦没理会这些人，觉得有些好笑，她推着轮椅，跟着中年男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小型城堡前。进到了里面她才发现，这整座巨大的城堡其实是好几个小城堡组合起来的，看起来每个地方都有它特定的功能。
面前的这个是一座古棕色的小古堡，古堡外围种了很多花花草草，都是郗悦没见过的，她看着，心里有些惊叹，她小的时候在妈妈的花店见过很多很多花，自认为算是同龄人中比较懂花草的了，可到了这里才发现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继续跟着中年男人走进古堡，迎面扑来的，是陌生的气息，夹带着冬天的冷意在鼻腔里流连。
古堡里都是用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地面，光洁无比，衬得整座古堡的色调明亮了些。郗悦和爷爷由那个中年男子领着走到了一扇可以说是金碧辉煌的门前。从进门到现在，郗悦看到的都是欧式风格的东西，却惟独这个书房给她一种浓浓的中国风，像古时候的宫门。
她隐隐感觉到里面的人物应是着实不简单，排场这样大，该有多大的背景？他就好像把他自己当做皇帝般，让人伺候着，供着。
爷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战友？
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爷爷，郗悦细心地发现，爷爷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
中年男人站在了门边，把手指放在墙上一个类似指纹鉴定的区域内，几秒种后，那上面开始闪烁着绿光。
这时，门慢慢地开了。
一个穿着中式长衫的老头出现在视线里。
他高高瘦瘦的，精神矍铄，手里拿着一只瓷杯，上面雕刻着很多青色花纹。她对这个没研究，只凭直觉她便能猜到那只杯子的价值——怕是她将来好几年的工资，或者说几十年。
老人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言的光芒，浅浅的笑意，郗悦下意识地把那种神情界定为阴险和奸诈，没办法，自在机场看到那两个自称是来接他们的男人之后，她心里对这个神秘的慕老太爷就没有产生一丝好感过，连带先前那点若有若无的善意都消失无踪。
感觉到爷爷在用力转动轮椅，她会意地慢慢推着爷爷走向那个穿中式长衫的老人。
老人只打量了郗悦一会儿，转移了目光看到轮椅上的人时，他那种表情就立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诚挚的笑容和苦苦压抑的激动，细细看去，那老头捧着瓷杯的手是有些颤抖的，从他的眼睛里，郗悦竟然依稀可以看到几颗晶莹。
低头看到爷爷抓着轮椅扶手的手，如她所料，亦是颤抖得紧，她不必看也能猜到，爷爷的眼睛定是和眼前这个老人一样，蓄着晶莹。
两个老人，阔别了四十二年，于今日相见，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十二年，改变了多少人和事，他和他从曾经那般生死相托的战友各自没入人海，而经年之后的再次相见，两个人都已不再年轻，他们都是爷爷辈的人物了。可那份年轻时候的情愫却依然在再见的这个瞬间烈火般重燃。
封存了四十二年的回忆，于此刻，鲜明如昨。
老人把瓷杯放在一边，细细看着面前阔别多年的老友，他也老了，比他还要老。眼窝陷得那么深，头发也没几根黑了，年轻那会儿，可是他嘲笑他少白头呢。风水轮流转啊，过了这么些年，那会儿叱咤风云的小子竟坐在了轮椅上！
老人嘴唇颤抖着，慢慢吐出一句：“仲山，你小子……老得可真快！”
细细一听，他的声音，几分哽咽。
而坐在轮椅上的爷爷在听到那句话之后，肩膀也有些颤抖，他动了动身子，郗悦还没回过神，老人竟然挣扎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爷爷……”她惊呼出声，正要上前去搀扶却被老人硬生生挡了回去。
一步，他艰难地挪动，摇摇欲坠的身子枯朽若风中残叶，见到这副情景，慕百川健步上前，二话不说跟郗仲山双手相拥。
好久不见，他们……真的好久不见。
看着这番无言的拥抱，几十年的生死之交重逢的画面，她亦是笑得开怀，仿佛老人的快乐就种在她的身上，她的心里——
那一瞬间的动容，让郗悦干涸已久的眼睛，蓄满了珠泪。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