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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除夕 ...


  •   玉熙一百年,年关已至,边防的十四城难得下起了大雪。

      边防城临近妖域,气候严寒,大都穷困潦倒。而十四城则是诸城里最为穷困贫瘠之地,每年需要它城救济,方能勉强度日。

      饶是贫困如此,值此除夕佳节,贫寒之地亦不减欢庆之气。

      雪花簌簌地落着,斑驳陈旧的街巷上,低矮的屋檐悬起了喜庆的红灯笼,烛光映着白雪,熠熠生辉。家家户户门前张灯结彩,灶火中生着热气,年味十分浓郁。

      城中一处简陋的屋房外,沈归荑卖力地劈着干柴,她今年十一岁,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衣,由于身量不够高,只得站在土坡上,斧头举的老高,才勉强砍到木头,好几次还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摔下去。

      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等她劈完最后一筒,已是气喘吁吁,手上的冻疮裂开,疼地她一阵龇牙咧嘴。

      沈归荑将斧头丢在雪地上,使劲搓了搓通红的小手,又插进一旁的雪堆里。

      听茶香说,生了冻疮的手放进雪堆里冻冻,来年便不会再长了。

      过了一会,她将手从雪里抽出。

      “这也看不出有何变化呀“她小声地嘟囔,反而冻地没知觉了。

      寒风依旧呼啸着,不远处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在这罡风声中甚是微弱。

      沈归荑转过头,瞪大眼睛仔细听了一会,确定这哭声是柴房传出来的,她一骨碌爬起来,急忙跑进柴房。

      柴房里虽是简陋,但烧着炭火,不似外头冰天雪地,她径直来到摇篮旁,伸着脖子去瞧里面的小人,襁褓中的女婴正睡的香甜,时不时砸巴一下嘴巴,丝毫没有要哭闹的迹象。

      她方才是哭了吧?

      沈归荑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

      她跑到炭火旁烤干了身上的雪,一双手也烤地暖暖的,才搬来一张小木凳,踩上去,将小手放在女婴身下摸了摸。

      果然,一片濡湿,她又尿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婴身下湿了的尿片换下,嘴巴翘地老高。

      这都是今日第三次给她换尿布了,难道幼儿都如此吗?也没见她喝多少奶水呀。

      她成日在家照看这小家伙,都不能出去玩了,茶子还笑话她小小年纪就当了娘亲。

      不过想到在妖域附近失踪的姐夫,和辛劳的阿姐,她叹了口气,收起小脸上的不情愿。

      故作老成地拍拍女婴,道:“妨儿阿,姨母我一定会好生照顾你的。”

      一阵大风将柴房的窗子顶开,冷风带着雪粒灌进来,刺地沈归荑打了个哆嗦,她挡在摇篮前,皱巴着脸来到窗前,将残破的木窗关上,又趴在窗边瞧了眼外头。

      外头天色渐沉,积雪覆盖地面,天地一片素白,晃地眼睛疼。

      阿娘她们应当快回了,她得赶紧备好吃食,这样她俩一回来便有热腾腾的饭菜了。

      土灶中的柴火堆积,火势很快就旺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沈归荑看着自家快要见底的米缸,犯了愁,她舀了一瓢的大米,又倒进米缸些许,最后一咬牙,还是舀了满满一大瓢的米粒。

      今夜是除夕,总归是要吃饱饭的。

      她踩在木凳上,就着灶台准备着今日的吃食。

      旁边的铁笼里发出几声哼唧声,沈归荑心思缥缈,想着如何用简陋的食材做出一顿像样的年饭,没有理会笼子的声响,那笼子里的东西又哼哧哼哧,用爪子刨着地,十分刺耳。

      她这才将目光移至铁笼中,笼中关着一只雪狐,它前些日子中了她在野外布的陷阱,她就给带回家了。

      这雪狐看着不大,一身皮子色泽光亮,如瑞雪般白净,毛发细密柔软,应当能卖个好价钱。

      她好不容易将它给养好,过几日就和阿娘一去地下黑市卖了,还能卖个好价钱。

      她将早上锅底剩的那点稀粥倒进笼子的小碗内,说是稀粥,实则只有一些清汤了,里头的米粒早就叫她们给吃完了,狐狸立马舔食起来,小碗一下见了底。

      它却是还未满足,抬头看向灶上烤着的红薯,一双眼睛似琥珀般晶莹发亮,嘴里发出撒娇似的叫唤,见沈归荑不理会它,翻出圆滚滚雪白的肚皮讨好。

      这红薯是她们一家除夕才能吃到的美食,她自己都馋着,这狐狸想地倒挺美。

      画本子里都说过白狐善于魅惑人心,化妖后更是如此。

      沈归荑的脸上露出淡漠的神情,随意地将手中乘粥的木瓢敲了敲笼子,示意这狐狸莫要叫唤了。

      这狐狸却以为是在和它玩耍,依旧傻不拉几地哼唧着,两只前爪扑至笼边,摇头晃脑,沈归荑敲地越发用力。

      手上传来一阵湿润的触感。

      “呀”她惊呼一声,松开了手上的木瓢,木瓢掉落在地,发出‘咚’的声响。

      这狐狸居然舔她的手。

      她气恼地瞪了眼狐狸,拿起木瓢去水缸边清洗,顺道洗了洗自己的手。

      这狐狸还在后头不停的哼哧着,傻头傻脑地。

      “死狐狸。”她小声嘟囔了句。

      “归荑....归荑?”门外传来几声叫喊。

      沈归荑一下子认出这是谁的声音,连忙跳起来,打开柴房的门。

      “茶子!”

      她冲门外的女孩喊道,眼里带着兴奋。

      “你咋来啦?”沈归荑笑嘻嘻道。

      女孩看起来与她同岁,身量也差不多,乌黑的头发扎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发端用红绳绑着,鼻子和脸颊冻的通红,脸颊处生着浅浅的雀斑。

      见到沈归荑开门,茶子的小脸露出憨厚的笑容,她搓了搓冻地发僵的手。

      “归荑,你在做饭呢,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待会就要和阿娘去姥姥家啦,我们今年在姥姥家过年,要到年后才回来”茶子道。

      沈归荑闻言一张小脸垮下去:“我还想着明日找你玩呢。”

      “好归荑,我回来了就找你玩。”茶子上前拉住她的手,又嘿嘿笑两声,献宝似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塞到沈归荑手里。

      “喏,这是我阿娘让我给你的,当作答谢沈姨教我认字的束脩。”

      沈归荑的娘亲沈慈是十四城有名的教书老师,这附近的孩童大多都是由她教导认字习书,但家里贫困,给不起银子,只能送些吃食充当束脩。

      沈归荑接下油纸包,凑上去闻了闻,一缕淡淡的油脂味窜进鼻子里,沈归荑眼里冒出惊喜,兴奋道:“这...这.这是肉!你哪来的呀?”

      她的声音压地极低,有些惊讶又带着几分惶然。

      这油纸包一直被茶子揣在怀里,还温热着呢。

      茶子见沈归荑这高兴模样,也不由自主地憨笑起来,她凑近沈归荑耳边小声道:

      “我阿爹在后山猎得的,就是你告诉我捡到狐狸的那地,是一只野兔,肥的很嘞,我阿娘让我送一条腿给你们,剩下的带到姥姥家去,你...”

      茶子话还没说完,被沈归荑一把捂住嘴,沈归荑凑近茶子道:“嘘!别说啦!我不是说了不能把狐狸的事告诉他人吗,你还告诉其他人了不?”

      她紧张地看着茶子。

      茶子似突然想起她的嘱咐,头摇地像个拨浪鼓似的,憨憨笑道:“没咧,没咧,我爹娘都没说,我只说自己瞧见后山有小兽,我没说呢,你放心。”

      “那就好”沈归荑小脸放松下来。

      肉是禁食,仙人们说他们食肉是在造杀孽,吃了可是要挨天罚的。捕猎也是被禁止的,特别是在他们这地。

      沈归荑对于肉的记忆有些遥远,只记得很久以前吃过,味道已经记不太清了。

      家里那只狐狸她也不舍得吃,只打算偷偷拿去黑市卖给一些富贵胆大的,不能让邻里知晓

      沈归荑将油纸包塞进怀里,刚想和茶子多说两句话,不远处传来呼喊。

      “玉茶子——”

      茶子向身后望去,雪地中的少年撑着伞,肥大的棉麻衣套住干瘦的身板。

      是她的哥哥茶墨,他提着一盏暗黄的灯笼,静静地立在小路上,见她们望过来,招了招手,示意茶子抓紧些。

      “我哥哥来叫我啦,我要走了。”茶子道。

      “你等一下。”沈归荑叫住她,一路小跑去睡觉的主屋,从被子下拿出一本发黄老旧的画册,沈归荑气喘吁吁地将画册递到茶子手上。

      “给,这是我阿姐前几日在方城给我借的,我还没看呢,先给你看。”

      两人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凑一起看这画本子里的故事,但买不起整本,只能借着看。

      茶子接下画册小脸上露出笑容,急匆匆地向自家哥哥跑去了。

      沈归荑目送茶子在雪地里离开的身影,有些不舍,忍不住大喊道:“回来找我玩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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