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人间》君未华

10、段家郎儿（二）

　　说到段鸿煊此人，自幼丧父，加之族中不愿帮扶这孤儿寡母，家中资产亲戚夺了去，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又独自一人支撑着这个家，供他读书识字，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这些年，段母为了供他读书，没日没夜地给人做针线活，身体早已是劳损不堪，考虑到在城中耗费颇大，便将屋子租了出去，和母亲搬来了住着远亲的小竹村。
　　好在段鸿煊也不负段母的期盼，于读书一道颇有天赋，在离开城里前，是书院中有名的才子，院长亦称其子若是无意外，来年的科举必然是榜上有名的。
　　只是前几日突然的一场风寒，更是让她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寻常的药汤喝下去便吐了出来，这让段鸿煊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直到今日偶然听闻小竹村赵家出了一种可止咳润肺的秋梨膏，这才急匆匆地赶来。
　　他知道这秋梨膏乃是赵家秘方所制，市面上难以寻得，想来制作十分不易，本不抱希望，却没想到顾姑娘如此慷慨，直接赠予了他一罐。
　　秋梨膏倒是让段母没有再吐，病情似乎有了些许好转，段鸿煊心中的大石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次日清晨，段鸿煊早早地起床，为母亲熬了一碗清淡的小米粥，又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罐秋梨膏，挖了一小勺拌入温水中，段母喝下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咳嗽也明显减轻了许多，惦记着这秋梨膏不能多吃，段鸿煊想着可以开始慢慢的让母亲试试大夫开的药方了。
　　怀抱着感激，段鸿煊提上准备好的小礼，来到赵家门口，段鸿煊整理了一下衣衫，轻轻敲响了门扉。
　　不一会儿，门开了，露出顾小雨明媚的笑脸。
　　“段公子，这么早便来了？快请进。”顾小雨热情地招呼着。
　　“便不进去了，此次前来是想要感谢顾姑娘的秋梨膏，家母已经好转了些许，想来不日就能痊愈。”段鸿煊微微笑了下，将手中提着的包裹递给顾小雨。
　　“段公子客气了，这秋梨膏本就是我在家闲时琢磨的，既然能帮到段婶子，那便好。”顾小雨笑着摇了摇头。
　　“顾姑娘，段某此次前来，除了道谢之外，还想询问姑娘家中是否还有秋梨膏可卖？我愿意出高价购买。”段鸿煊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家中那罐秋梨膏快要吃完了，想要在买上一些备着，寻常时候偶尔吃上一勺，想必也是可以的，能缓解母亲时常清咳。
　　顾小雨闻言，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段公子，这秋梨膏固然是好，但是却也不能多吃呀？”
　　“只是家中那罐快要吃完了，想来再备上一罐，母亲时常会有些许咳嗽，秋梨膏能让她好受些。”
　　“那这样，最近正好家里要制作下一批的秋梨膏，多做一些给你留着，只是这需要等上几天。”顾小雨笑着道。
　　段鸿煊闻言，心中更是感激不已：“如此便多谢顾姑娘了。”
　　“无需这么客气，段公子。”
　　段鸿煊一笑，仿佛春风拂面，取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这是定金，还请顾姑娘收下。”
　　“用不着那么多，便是在那市集上卖也仅需三十五文一小罐。”
　　“多了便当下次用吧，还望顾姑娘不要在拒绝了，否则在下无颜再来。”
　　“那好吧。”顾小雨无奈，只好收下了那银子，这段家公子可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一罐秋梨膏，平日里汤圆和年糕没少吃人家段家婶子的糕点吃食，今儿还特地来送了礼，还给了银子，不过看他的样子，如果自己再拒绝，怕是真的不会再来，约莫这就是读书人的骄傲吧。
　　顾小雨这样想着，突然觉得也挺好的，这么瞧着清冷的小帅哥相处起来却意外的温润有礼，真不错！
　　段鸿煊见顾小雨收下银子，这才放心离去。
　　望着段鸿煊的背影，顾小雨才哼着赵家未曾听过的轻快小调回到屋子。
　　一直在院子乖巧里玩耍的汤圆和年糕见那段鸿煊离开后，才放心大胆的跑了过来围着顾小雨，汤圆忍不住笑道：“小姨，咱们家的秋梨膏这么受欢迎，以后咱们多做些，然后拿到市集上去卖，肯定能赚好多好多钱呢！”
　　“赚钱钱，赚钱钱！”年糕举起双手跟着附和。
　　顾小雨笑着摇了摇头，戳了戳两个娃娃的额头：“汤圆，你小子年纪不大，还知道赚钱啦？！”
　　“我这也不小了，我都八岁了！”汤圆嘟囔道。
　　“人小鬼大！”顾小雨揉了揉两个娃娃毛茸茸的脑袋，：“放心吧，小姨一定努力，让你们以后每天都能吃上肉肉！”
　　“吃肉肉！！吃肉肉！！！”两小娃娃听到有肉吃，立马两眼放光，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
　　“去玩吧，不要靠近河边，井口也不行，知道吗？”
　　“知道啦，小姨！”
　　将两个娃娃打发之后，顾小雨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制作秋梨膏的材料，今日因为方氏和小方氏娘家有事，早早赶了回去，赵家的男儿们也各自下地忙活，家中仅剩老太太和两个小娃娃，所以今天只能顾小雨自己忙活了，虽然辛苦速度也慢了不少，但想到这些材料未来都是能变成卖钱的秋梨膏，便觉得可爱得紧，恨不得抱住亲上几口，这可都是好宝贝啊，有了金钱的催动，顾小雨那是干劲儿十足！
　　要不是身子受限，顾小雨怕是能肝到大小方氏回来，直接所有都弄了。
　　几天后，顾小雨带上制作好了秋梨膏，细细的包好，亲自送到了段家。
　　段家所在是小竹村山林脚下，附近是一片茂盛的竹林，顾家的院子也被打理得仅仅有条，顾小雨看着眼前的一切，点了点头，不愧是书香世家，这屋子的氛围和别的瞅着就是不一样。
　　轻轻敲响木门，没等多久，便看到木门缓缓打开，是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袍的段鸿煊。
　　段鸿煊看到顾小雨，脸上露出了一抹清俊的笑容：“顾姑娘。”
　　哇哦，这一大早就看到帅哥这么笑，有点晃眼，之前没细看，居然还有浅浅的酒窝！不行，想……
　　顾小雨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龌龊心思：“段公子，早啊，这秋梨膏已经做好了，这是给你送来了。”说罢将手中抱着的陶罐递了过去。
　　“怎敢劳烦顾姑娘，还亲自送了？”段鸿煊皱了皱眉道，伸手接过罐子：“下次请不要这样了，不然段某实在有愧，托人顺路带句话让我过去取了便是。”
　　“段公子客气了，这是应该的。”顾小雨眨了眨眼，倒也没在意段鸿煊的冷脸，帅哥就是帅哥，不管什么表情都好看得紧，俏皮道：“毕竟这可是一两银子的巨款呢！”
　　段鸿煊听到顾小雨的话，不由得地摇了摇头，无奈笑了：“顾姑娘……”
　　顾小雨摆手道：“段公子，咱们都见过几次面了，就不要再这么客气了，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又装模作样地摆出一个生气的表情：“我要是生气了，下场可是很严重的，以后这秋梨膏可是再也没有了！再说了，这不是有空吗，顺道的事，要是真的忙，我自然是会托人给你带话，让你来赵家取的。”
　　“好。”段鸿煊轻笑：“谢谢顾姑娘。”
　　顾小雨见状，露出了大白牙：“这就对了嘛！”随即向段鸿煊挥了挥手：“那我就不打扰段公子啦，我先回去了！”
　　之后顾小雨时常会做一些吃食送给段家，段鸿煊也会偶尔在赵二哥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带上段母精心准备的糕点和书本上门与赵二哥探讨学问。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小雨的秋梨膏和野果酱也在镇上有了些名气。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想要购买顾家的秋梨膏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的顾小雨和段鸿煊也仅仅是开始互相认识罢了。
　　就这样，顾小雨和段鸿煊之间的故事，如同秋日里悄然绽放的桂花，不事张扬却香气袭人。他们的相识，起于一缕不经意的风，带着秋梨膏与野果酱的甘甜，悄悄地在小竹村的每一个角落铺陈开来。
　　顾小雨的生活，原本如静水深流，每日在灶火前忙碌，将自然的馈赠转化为桌上的一道道美味。而段鸿煊，这位镇上学堂里才华横溢的青年，他的世界则是书卷与学问构筑的高塔。两条看似平行的轨迹，因着对知识的共同渴望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悄然交织。
　　顾小雨带着小竹篮，沿着小路，穿过那片桂花林，一路闻着花香，心情愉悦地采摘着桂花。那小小的桂花，如同金色的星星点缀在绿叶之间，轻轻一碰，便落入手中，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桂花可真香啊！”顾小雨忍不住赞叹道，她小心地将桂花放入篮中，生怕弄坏了这些娇嫩的花朵。
　　采摘完桂花，顾小雨便回到了家中，开始忙碌起来。
　　她先将桂花清洗干净，然后晾干，接着便是制作桂花糕的工序了。
　　在赵家那不大却温馨的厨房里，顾小雨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专注，演绎着对传统的敬畏与创新。
　　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每一次和面、搅拌，都是与过往岁月的一次温柔对话。面粉与糖，在她灵巧的指间缓缓交融，化为细腻光滑的面团，如同时间被温柔地揉进了日常。
　　制作桂花糕的过程，于顾小雨而言，不仅仅是一项技艺的展现，更是一场心灵的抚慰。那些晾干的桂花，带着秋日阳光的记忆，与糖粒细细拌合，散发出令人沉醉的香气，那是大自然最纯粹的馈赠，也是祖辈们流传下来的甜蜜秘密。
　　当馅料被细心包裹进面团中，蒸笼内升起的蒸汽，如同朦胧的梦境，直至金黄色的糕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一个个小小的奇迹。
　　揭开蒸笼的那一刻，不仅是味蕾的盛宴，更是情感的释放。那些颤巍巍的桂花糕，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顾小雨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桂花糕取出放在盘子上，准备拿去屋内，给老太太尝尝，剩下的留着晚上给舅舅和大哥他们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