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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听学 ...

  •   陈太傅听见有人喊他,步子便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身去等着。十三皇子毕竟是年轻,比不得陈太傅这个半老了的人和宁雀这个小女孩,很快便走过来了。

      宁雀看得出陈太傅和他交情应该还不错,脸上没一点学生遇见老师的局促与拘谨。饶是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给陈太傅见了个弟子礼,一丝不苟的紧。

      陈太傅满意的看着这个学生,抚着自己寸把长的胡子笑起来:“梓昶不必多礼,私下里只叫声老师便是了。”

      他们俩老师来弟子去的交流几番,宁雀则在想这个十三皇子是谁。上一世她半生逍遥跋扈,愣是不把这些王孙贵族放在眼里的,才以至于抄家的时候满朝文武连一个替他们说话的人也没有。

      想到这里,宁雀难免有些落寞,只淡淡的看着交谈的兴起的二人,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十三皇子眉目如画,长眉入鬓发如鸦羽,当真称得上一举一动皆是风华毕露。年轻人的朝气在他身上一览无余,哪里有宁雀这个看似只有十二三岁实则心态苍老如垂暮之人的消沉之气。

      宁雀叹了口气,心道也难怪陈娇叫出声来了。这样的男子,若是亲生娘亲的位份再大一些、在皇上面前再得宠一些,必然是各王孙贵族公家小姐们趋之如骛的对象。

      可惜没有,不然也不会在几日后指给自己……

      指给自己?

      宁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直想不起来的东西。

      当朝十三皇子徐知桑,正是当年皇上指给她的成婚对象啊!

      宁雀懊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十三皇子并不是不好,相反对她宠的无法无天的。只是在皇上面前太过人微言轻,怕是对她没什么帮助的。

      思及此,她转过头问一直看着徐知桑的陈娇,问:“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她突然出声,陈娇被她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才小声道:“六月廿八了。”

      六月廿八,再过约莫半月,皇后就会举办一个宫廷宴会,王孙贵族名门小姐们皆会来参加。皇后素来与宁国公夫人不合,自然不会让宁雀得个好的婚事。这几日怕是都在皇上跟前吹耳边风呢。

      宁雀有些头疼。

      上辈子便没了解过这十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为人,只远远打过几个照面罢了。后来自己任性,又加上陈娇日日在她耳边说些不中听的话,年少轻狂,便一人做主给自己退了这门算不上好或坏的婚事。

      自己上辈子过的时候不觉,现在想来,当真是轻狂一生。

      就在她头疼的时候,陈太傅和徐知桑已经谈完了。陈太傅因为还有一些文章没改完,提前抄小路去了清安居了。

      徐知桑和陈太傅告了别,遂转过头看宁雀。宁雀因是丧母不久,身上穿着的也只是素色的衣衫,绝无一点花哨。头上的簪子也是白玉簪,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花。

      徐知桑看见她这身装扮,小心的问:“小雀儿,你今日怎生也来了。父皇已经准许了宁国公可以半年不必上朝的。你大可在家好生休息,注意身体才是。”

      宁雀朝他笑了一下,明艳不可方物。

      “我已经没事了,十三哥不必担心。”

      徐知桑早见识过宁雀声名远扬的蛮横无理,今儿见了,倒是没有传闻中那么跋扈。

      可见传闻大多可信度低下。

      徐知桑向来是个爱说话的人,乐观开朗又大方,还意外的知人心意。他见宁雀不愿再提,便换了个话题,语气也变得轻松不少。

      “小雀儿,你可知老师说前些日子书庄后面开了个小池子,里面放养了些鱼儿,近来都弄好了才开放了。以后每逢夏日,老师约莫都会在池子边上的花亭里授学。”

      宁雀也笑起来:“那挺好啊,既消了暑也学了东西,真是一举两得之功。”

      徐知桑:“今日便在花亭教学,你前些日子没来,怕是不知道在哪里吧。不如我俩一齐走,也不算许多路。”

      “那便劳烦十三哥了。”宁雀点了点头,明眸皓齿,眉目浓墨重彩,宛然一位翩然佳人。

      徐知桑和宁雀并排走着前方由圆润的鹅卵石铺成的小石子路,任陈娇嘟嘟囔囔的跟在后面拎着宁雀的书袋。

      在陈娇第三次插话失败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徐知桑好像终于听见了她的心声,停了下来。他朝陈娇轻轻勾了勾下巴,问道:“差点失了礼数。小雀儿,方才与你谈得兴起,还忘了问这位小姐是……”

      陈娇脸上的笑立刻堆了起来,她开口:“我是……”

      “是我的伴读。”宁雀淡淡道。

      贵人们的伴读大多是官阶很低的大臣家的子女充当的。而被选中的大臣大多会被贵人提拔提拔,好歹也升个小官。其实在上层社会中,伴读的地位是比较低贱的,通常充当一个在主子读书时端茶送水的小人物。

      陈娇被她堵了个正着,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好哑口无言的站在那里,像一根笨拙的木头。

      好在徐知桑是桶浆糊,很是能和稀泥,冲陈娇投了个得体的笑:“噢,原来是陈姑娘,辛苦了。”

      原本陈娇被宁雀一说,都快哭出来了。现在听徐知桑和了和稀泥,脸色好看不少,只是声音有点低了:“不辛苦,照应着平遥郡主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陈娇本意是在暗示他再安慰自己两句,谁知这十三皇子不知真傻还是假傻,轻轻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和宁雀说话了。

      宁雀直接在心里叫好。

      还没等陈娇再作一次妖,鹅卵石小路前方便迎来两个书庄的书童,见到两位主子时,见了个礼:“小的见过十三皇子,见过平遥郡主。”

      徐知桑抬了抬手,面色淡然:“无须多礼。”

      宁雀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个书童:“来给我们带路的么?”

      书童有些拘谨的点点头,又看向陈娇,话却是对宁雀说的:“郡主,陈太傅吩咐下来了,花亭修的小,恐怕不能……”

      宁雀懂了他的意思,转过身对陈娇说:“娇儿,你待会帮我把书袋拿进去,你便到书庄里等我些时候,可不许乱跑,惹出大祸来。”

      陈娇葱段似的手指上的指甲被自己不动声色的折断了。她咬着牙关,强行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好。”

      宁雀说完,便不再看她,和徐知桑有说有笑的一齐进去了。

      陈娇死死盯着前方那个玲珑的身影,手上的牛皮书袋被她攥起细小的褶皱。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低人一等的伴读她就不能进去?她明明也是大臣的女儿,凭什么要给别人当书童?

      陈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怨愤的想。

      若是她一出生也是生长在宠爱与鲜花里的平遥郡主,她也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她听阿爹说了,里面读书的人皆权倾朝野,若是她能在里面被某个王孙贵族看上,至少下辈子便衣食无忧了。

      她不是宁雀,没有皇上给她指的一门好婚事,只能自己争取。而现在,她连这个争取的机会也失去一半多了。

      许久,陈娇放开了已经褶皱的牛皮书袋,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抚平着书袋上的表皮。恶果已在她心里萌生出了幼芽,假以时日,枝枝蔓蔓便会从名叫嫉妒的土壤之中生长出来,缠绕着别人,也绕进了自己。

      她把书袋交给专门拿着书袋的书庄里的书童,便从小石子路上走了回来。她要找一个靠山,真正能依靠的靠山。

      打定主意,她走向书庄里的东侧,那里有另一个别院。现在正是上一波学生下学的时候,若是在那里,指不定会有好运气等着她……

      花亭是陈太傅修建好不久的,约莫宁雀家半个花凉亭那么大,正正当当坐落在被陈太傅名为“芙蕖池”的小池子正中间。

      池子好像不能叫做小,算是一个挺大的小湖。里面可以载一叶小小的舟供游玩戏耍。碧波荡漾之处还有几尾小鱼在莲梗之中穿梭游弋,好不快活。

      带着他们二人泛舟的书童就站在船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撑着杆。宁雀用手指探在湖里,轻轻拨了一下水。水是清澈湛蓝的,拨动其间,水光潋滟,美妙非凡。

      徐知桑不爱玩水,但也只是和宁雀并排坐在一起,轻声问:“好玩么?”

      宁雀正玩得高兴,闻言回头笑道:“好玩!”她不知徐知桑不爱玩水,转手就泼了一手的水到他身上。

      徐知桑躲一下,却没躲着,也不顾的爱不爱玩水了,也泼起水和她一起玩乐。

      小船晃晃悠悠的,好几次差点翻覆。好在撑舟的小书童像是很在行,用竹竿点了点水底,小船又倏地正起来。

      宁雀被他正正泼着了两下,笑着推开他的手:“不玩了不玩了,待会儿小舟翻了,这炎热天气,至好不要感风寒了……”

      宁雀话音刚落,便听见遥远的湖边另一端传来重物落水的“扑通”一声,随即是一个女人的尖叫:“来人啊!救命啊!静安质子落水啦!”

      徐知桑:……

      宁雀:“……还真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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