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旅人》柒九六十三

111、红枫村怪谈（三）

　　一顿饭的功夫几人混熟了。
　　阿尔苏是个爱笑爱说话的小姑娘，还神神叨叨的有点中二病，她的哥哥阿勒尔则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吃饭时一直没说过话，直到导游让大家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在回到各自的房间午休时，才听见他平静而小声地说了一声“再见”。
　　严云潮盯着阿勒尔的背影移不开目光，她拉住仇铃一：“你不觉得他们兄妹二人不怎么像吗？”
　　仇铃一在给垃圾分类，随口道：“梦境的身体又不是本尊，不像也很正常吧。”
　　严云潮想想，这倒也是，梦境里的身体不是本人的模样，他兄妹二人不像情有可原，没准人家现实生活中很像呢？
　　仇严二人回房午睡，下午三点还有活动，不保持体力是不行的。
　　严云潮呱唧一下把自己甩到床上，她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盯着圆盘状绘有花纹的灯看了一会，忽然坐起来：“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仇铃一已经躺到床上了，她侧头看过来：“哪不对劲？”
　　严云潮一脸严肃：“她好像苏乐啊！”
　　仇铃一欲言又止。
　　苏乐、岳闻涛和孟千河在旅人之间已经不是秘密，她也曾怀疑过阿尔苏和苏乐有关，她甚至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阿尔苏就是苏乐！
　　但是面对阿尔苏的否认，她心中却有一种无形的不确定感，这种不确定感左右着她的判断。她不知道阿尔苏为何否认，也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心态在和他们对话，但仇铃一确定，阿尔苏一定和姐姐见过面！
　　不是在姐姐失踪之前的梦境见过，而是在她失踪后一直保持联系！
　　阿尔苏面上不显，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轻佻而又轻蔑地看待着他们所有人，像看着一件件无足轻重的玩偶。姐姐也曾说过，她曾被当个物件一样的看待过。
　　仇铃一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她心中酝酿着晦涩难言的情感，那厢，严云潮在停顿片刻后开口说：“我有种直觉，阿尔苏必定就是苏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但是我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回忆起阿尔苏那到不了眼底的笑，打了个寒颤：“我们要提防着点她。”
　　仇铃一点头，她本来也想同严云潮说这件事，二人目标一致，倒不用过多游说。
　　二人一番谈话花去不少时间。严云潮脱下外套躺进被窝，她给手机定了闹钟，和仇铃一道了一声晚安，二人沉沉睡去。
　　她们睡着了，阿尔苏那边却还没有睡。
　　她闭着眼躺在床上，倾听着影子从其他两个房间传来的对话，四人之间不约而同地对她保持怀疑。
　　两道黑影拔地而起，在她床前汇聚成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阿尔苏睁眼，对着他们伸出手去，两位影仆同时伸出手握住她伸来的双手。
　　两位影仆容貌并不相同，算不上什么惊艳众人的大美人，眉眼却很是耐看。阿尔苏眼底满是眷恋，她紧紧回握二人的双手，轻轻叹息：“阿尔苏，阿勒尔。”
　　女性影仆将脸贴到二人相握的手上，男性影仆则将手握得更紧了些。
　　与主人同名的女性影仆闭上了眼，她一直面无表情，但对主人的态度却并不冰冷，三者关系特殊，但也分外融洽。
　　阿尔苏轻轻笑了起来：“不用担心，他们会怀疑是很正常的事。我不在乎他们怀不怀疑，只要把他们安全送出去了，琳德一定会夸奖我的。”
　　阿勒尔摸了摸她的头。
　　阿尔苏满足地闭上了眼：“好啦，我要睡了。”
　　“阿尔苏”给她盖上被子，缩回影子里面。

　　午间休息的时间不太够，三点已到，大多数人还是睡意朦胧。
　　导游无奈，拿着喇叭催促众人醒一醒。
　　仇铃一有些昏沉，她做了个梦。是很久很久以前，姐姐去幼儿园接她放学。那时候她刚恢复本来面貌不久，也还没住到医院里去。
　　姐姐牵着她的手，二人一晃一晃地揺着手回家。街边有家蛋糕店，仇铃一凑过去看，灯光下的蛋糕看起来分外美味。
　　父母不让她吃太多零食，唯有姐姐接送她的时候能小小的打个牙祭。
　　姐姐买了两个布丁，二人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一口一口将布丁吃完。
　　仇铃一吃着吃着，吃到一半忽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玻璃橱窗。那上面没有姐姐的影子，连带她的身影都是模糊的。
　　梦境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仇铃一带着疲倦醒来。
　　这其实算不上是个糟糕的梦，倒不如说是个美梦。小时候她被父母禁口，因为蛀牙被勒令不许吃甜食，唯有姐姐接她回家时会用零花钱给她买布丁吃。那算不上多么美味的食物，却能让她高兴一整天。和姐姐相处的时间也一直都是轻松愉快的，只是梦境最后的预兆却让人颇为在意。
　　严云潮恢复得极快，她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催促仇铃一起床。
　　仇铃一有些郁闷，闷闷不乐地起床，闷闷不乐地排队。在一队人马在导游努力调起激情的话语声中对严云潮附耳道：“我想从阿尔苏那里获得更多的秘密。”
　　严云潮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对她说：“你打算怎么做？”她不打算阻止仇铃一对阿尔苏阿勒尔兄妹做出试探，只是不知道对方要从何下手。
　　仇铃一余光瞥见阿尔苏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打量着枫叶林，她凑过去对严云潮低声道：“先按兵不动看看阿尔苏打算干些什么，贸然出手反而容易占下风。我们手里没有底牌，但不清楚阿尔苏手里有没有，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等搞清楚了她要干什么，再对症下药。”
　　严云潮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阿尔苏能这样毫无顾忌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刻意而又可疑地与他们接触，必定有所图！她摸不清对方的路数，总要先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细。

　　下午的活动颇为无聊。上午已经耗费了众多体力，中午也只休息了一小段时间，下午的活动格外让人提不起劲。
　　好在不是什么太费力的体力劳动。
　　导游引着游客一船船横渡红枫河，自村庄过河来到枫叶林里。越往深处走，眼前越开阔，谁知看着植被繁茂的枫叶林里居然还被开辟出一处场地，竹竿搭成架子挂着一块布，旁边还放着老式的放电影的机器——竟然是个露天电影院！
　　荧幕周围还搭着一个草棚，底下是烧柴火的土灶。洗干净的蔬菜码好在篮子里，整整齐齐摆在土灶旁的木桌上。
　　土灶口子上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烧着热水，见客人来了，烧水的大娘刷锅洗碗，将一切收拾得整齐干净，然后拿出一份手写的菜谱。
　　晚餐是边看露天电影边吃，可以接受点菜，只不过菜品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导游带着他们走上另一条路，这一前一后两条小路和中间的空旷场地将枫叶林分成两块。走出了林子才看到种了水稻的农田。
　　还没到收割的时候，但沉甸甸的稻穗已经压弯了稻杆。开垦过的田地除了种植水稻还种了蔬菜，没有留在家中的村民多半在劳作，稻田里能看见他们拔除杂草喂养同水稻一起养殖的生物的身影，菜园里还能看见他们在担水施肥地辛勤劳作。
　　导游说帮忙干农活可以获得村民额外赠送的食物，她表情神秘，却又不肯明说，只说那是一种当地才有的稀有作物，这引得昏昏欲睡的众人精神振奋。
　　四人随大流脱了鞋袜，挽了衣袖裤脚准备下地，仇铃一回头一看，阿尔苏和阿勒尔仍就站在原地不动。
　　她转过身来，询问二人：“你们不去吗？”
　　阿尔苏摇摇头：“不了。”
　　仇铃一有些奇怪，方才这人还兴致勃勃的，怎么眨眼间就变脸了，她再问一遍：“你确定不去吗？”
　　阿尔苏坚定地摇头：“不去。”她拉住阿勒尔，“阿勒尔也不去，我们下午要好好休息。”
　　仇铃一有些迟疑，阿尔苏对下午的活动避如蛇蝎的样子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去呢？
　　是什么导致她这么戒备？
　　她走到严云潮身边对她耳语：“她说她不去。”
　　严云潮一直关注着这边自然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她问：“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仇铃一摇摇头：“看不出来，她说她想好好休息一下。”
　　严云潮自然知道阿尔苏这是在扯谎，遂说：“这活动有问题？”
　　仇铃一继续摇头：“还不清楚，我们小心点。”
　　广野没有说话，卓年被自己的脑补吓白了脸，他脸色惨白，嘴唇都在抖：“该不会这是表面上在干农活，实际上是在干些别的吧？！”
　　然而他想多了，真的就是农活而已。
　　战战兢兢学了一会农活该怎么做，他们技艺不精又没有太多时间积累经验，等到提心吊胆结束这项项目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卓年打水冲去手脚上的泥巴，满脸茫然：“我这是干了个啥？”
　　仇铃一看了一眼在地里辛苦善后的村民，含糊道：“干农活……吧。”

　　被当做奖励发放到各人手里的是几颗颜色墨绿的果子。能够一口一个的大小，墨绿的表皮上还有不规则的网状花纹。
　　仇铃一下不去口，她捧着青枣大小的不知名作物反复打量，还是没看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卓年发问。
　　广野拍了张照片试图，出来的结果一个都对不上，他不禁皱眉：“邪门了，居然搜不到。”
　　严云潮小心翼翼将它掰开，里头的果肉鲜红，汁水充盈，她微微用力，汁液就顺着手指滴到桌上。那汁液也如果肉一般鲜红，染红了她的手指。
　　她放下掰成两半的水果，拿出纸巾擦手，那汁液似乎有极强的晕染能力，直接在她手上化开了。严云潮用力去搓，手掌搓红了才将那玩意擦干净，她目瞪口呆：“这玩意染色效果也太好了，不拿来当染料真是可惜。”
　　四人不敢再碰，卓年咽了口口水：“这玩意真有人想吃吗？”
　　还真有。
　　周围几桌客人都吃开了，晚饭还没准备好，又忙碌了一下午，肚子早就饿扁了，这水果刚好垫肚子。
　　他们咬开薄薄一层墨绿表皮，里头汁水四溅在口中爆开，水果没有核，能够很轻松地嚼碎，将表皮与果肉一同吞下腹中。
　　水果似乎味道不错，纵使样貌丑陋也没能使他们停下继续吃的手。那染色能力极强的汁水将他们的嘴染得鲜红，一开口便是一张张连牙齿都红了的血盆大口。
　　严云潮打了个寒颤：“不觉得有些瘆人吗？”
　　卓年点头如捣蒜：“他们自己不怕吗？”
　　仇铃一看了一眼一桌桌欢笑的众人：“他们还真不怕。”
　　她叫住一旁走过的导游，询问水果的名字。导游笑眯眯道：“这果子叫＇蛇果＇。”说罢便离开去看播放录像带的机器准备好了没有。
　　广野亮出手机屏幕：“她说的＇蛇果＇好像和我们搜出来的不一样。”
　　图片上是颜色暗红，拳头大小的水果。
　　“没有别的图片了吗？”
　　广野摇头。
　　卓年喃喃自语：“邪门，真是邪了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