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旅人》柒九六十三

126、末日乐园（一）

　　仇铃一登出后把孟千河告诉她的事情对蒙欢讲了，对方先是有些迷茫，随后猛地睁大双眼。她让仇铃一暂停诉说，拨通了上司的电话。
　　十几分钟后，仇铃一被请去了上司的办公室，里面已经坐了一圈司梦局的领导。
　　仇铃一：有些压力山大……

　　托孟千河和仇铃一的福，司梦局对于梦境的了解更上一层，他们什么都没做，天大的喜讯便从天而降，整个市政大楼都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
　　仇铃一离开市政大楼后回头看了一眼司梦局所在的楼层，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什么，透过玻璃能看见来去匆匆的人影。
　　她极力远眺，只觉天地那般宽广却又那般渺小，她力所能及够到的天空也不过是眼前小小的一点。
　　她好似即将坠入地狱的人，身上牵着一丝细细的蛛丝，风一吹，她便晃动个不停。

　　数月后，她于睡梦中被一丝耀眼的阳光唤醒，再度睁眼已经换了地方。
　　她趴在课桌上，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她身上。
　　陌生的教室，陌生的同窗，陌生的老师以及陌生的上课内容。
　　教师敲着教鞭让学生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她捧着课本声嘶力竭地读上方的内容：“在外探查时，应当注意四周地势有无死角和不利地形，以防蹲守在视线死角处的丧尸突袭。”
　　仇铃一心神一凛，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她直接将书合上看封面：《野外求生指南》。
　　她翻到目录，除了些许符合标题的内容，还有一些对于丧尸的应对情况。
　　仇铃一心神领会，这是个末日世界。
　　她对于末日文学比较感兴趣，也曾看过几本主角如何在末日来临之际重生，带领人类走向新的繁荣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在人类建造基地后该如何与丧尸抗衡，并取得最终胜利却没有多说。
　　许多内容都会提及制造出对付丧尸的特效药，却没有提及如果没有特效药，没有异能，甚至没有救世主该怎么办。
　　这个梦境就是基于没有特效药，没有异能，没有救世主的前提，丧尸潮爆发后人类艰难求生四十年的世界。

　　仇铃一所寄身的这具身体是两个个体情投意合打算结合，向基地提出申请获得允许后生出的孩子。婴儿诞生后交于基地抚养，赋予姓名和编号，原主就这么被管控着长大，直到离毕业还有半个学期，由仇铃一来接她的班。
　　在这里，没有家庭的概念，任何生命都收到基地的管控。新生儿的数量及比例遭到严格控制，个人不再有繁殖自由。
　　随着环境的进一步恶化，能源枯竭已成为重大问题。
　　数个小基地因为资源匮乏难以支撑不得不转而寻求大型基地的支援。
　　仇铃一在回宿舍的路上看见大门处新来了一批逃亡者。同窗说那是二十公里外一家小型基地逃过来的人，他们的能源已经不足以支撑基地运行，恰好丧尸攻打过来，于是能逃的人都逃了。
　　他们在开始逃亡时有上万人，逃到海市只剩两三千。
　　仇铃一站在天桥上看那些幸存者在入口处遭受盘查和搜身，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是不知道人在末世活下去有多难，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同窗见她蹙眉，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只是她的安慰听起来却分外让人无奈：“平常心平常心，现在资源那么匮乏，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能逃到海市总比半路上被咬，变成丧尸要好吧。”

　　这里是海市，N国领土上最大的四个基地之一，位于东部沿海，常住居民有八十万人，周围附属小型基地有二十余个，共二十万人，合计共一百万居民。
　　现在的仇铃一十八岁，是专科学校六年级的学生，毕业后她将被分配到特定部队参加工作。
　　她在海市待了三个月，把有关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了解清楚了，也暗自为原主的混子性格头疼。原主的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连毕业都成问题，这为掩盖仇铃一的一无所知是个很好的借口。
　　随着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终于搞清楚事情远比她想的糟糕，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和原主的水平去参加工作就是典型的炮灰，上场即死的那种。
　　偏偏原主学的还是需要外出和丧尸以命相搏的学科。
　　仇铃一大为头疼，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恶补专业知识，好在这具身体素质不错，她并不需要为体能而操心。
　　同窗见她用功读书纷纷惊讶不已，频频抬头看天，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老师感动于她的好学，纷纷称赞她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特意夸奖以作表彰，立为典型让和她差不多的差生燃起斗志咸鱼翻身。
　　这一番轰轰烈烈地劝学风波让一同当吊车尾的同学们纷纷以看傻子的目光看她。
　　“有病。”学校里的混混头子看了她一眼，吐了口口水，带着小弟扬长而去。
　　因为上进被骂的仇铃一：……

　　混混头子与仇铃一的关系不好不坏。
　　仇铃一喜欢在屋顶吃饭，食堂里的饭菜总是营养大过口味，为了营养均衡完全无视了味道，那味道太难忍受，她遭不住，所以喜欢自己做饭吃。
　　某日她在独自一人进食的时候，混混头子跑来天台午睡。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仇铃一自带的盒饭，笑了一声，走开了。
　　仇铃一慢慢咀嚼，食材说不上好吃，基地内的土壤并不肥沃，种出来的蔬菜总是差上那么一点。不过比起食堂猪食一样的饭菜，她还是愿意吃自己做的。
　　混混头子打了几个滚，从中间滚过来，他趴在楼梯间顶部的边缘喊她：“喂。”
　　仇铃一扒了口饭，扭头看他。
　　混混头子呲着牙，有些挑衅地看着她：“听说你最近改过自新当好学生了。”
　　仇铃一想了想，这应该算是亡羊补牢，或者说女娲补天更为恰当。
　　她点了点头。
　　混混头子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恨不得立刻跳下来戳着她脑瓜子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仇铃一觉得她脑子没什么问题。
　　混混头子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先遣队是干什么的吗？”
　　“呃……”仇铃一想了想书上的内容，“打探情况，探查地形，扫平丧尸群为后续部队做后勤？”
　　“错！大错特错！”混混头子气得火冒三丈，他伸出食指往仇铃一脑袋上直戳，“是弃子！是拿□□去堵尸潮！是拿命去换情报！”
　　他忿忿不平道：“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

　　在很久以前，其实也不是很久，只是回忆起来的时候会感叹一下“哇，这居然已经是××年前的事情了”的时间长度，那时混混头子还不是个混混的时候，他有名字，叫渚，他和原主竹是同一家育幼园出来的孩子。那时候二人的父母都还活着，在先遣队里就事。
　　双亲工作很忙，但出完任务休息的时候总会过来看他们。孩子归基地抚养，孕育他们的人只是生物学上的父母，按照基地的规矩本来是不必进行抚养义务的，育幼园有专人会为孩子进行抚养，但他们并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生下孩子后就对他们熟视无睹放任不管，他们在这个时代依旧履行着身为父母的职责。
　　好景不长，随着频发的尸潮袭击的小型基地越来越多，被击破的小型基地越来越多，被感染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出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某一天侥幸逃回来的先遣队队员告诉基地，队伍里只活了他一个。
　　所有人都死在爆发的尸潮里，被派去救援的先遣队队员和本应被海市收容的逃难者，无一幸存。
　　渚从那时候一瞬间长大了，他本就内心纤细敏感，他比竹还要早察觉到环境的变化。他带着还懵懂无知的竹去参加了父母的葬礼，葬礼上他摸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竹的头，告诉她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来看望他们了。
　　他从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堕落成了只会打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
　　而竹呢，她什么也不懂，有样学样，成了个只会呵呵笑的四肢发达的笨蛋。
　　笨蛋哥哥和笨蛋妹妹。
　　好相衬的兄妹俩。

　　然而时间不会因为人的留恋和抗拒而停留，即便二人的成绩如此糟糕，学校也不会为了让他们出校门的时候达到及格水平线而选择留级。
　　渚摇晃着仇铃一的肩，让她快点把脑子里的水放干净，变得笨一些，不要跑去前线。
　　他说：“像你这样的笨蛋留守在后方就可以啦，你上前线不但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自己的队友的。”
　　仇铃一没有答应。
　　渚愤而离去。

　　毕业的时候终于到来。
　　渚拿着毕业证将仇铃一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要去先遣队？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你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没有镜子总有尿吧！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货色啊！”
　　小弟看不下去了，拦着他：“渚哥，算了算了。”他使了个眼色让仇铃一快逃。
　　仇铃一没有走，她知道渚是为自己好，被分配去先遣队是她没想到的，她嗫喏道：“这不是可以调岗嘛，我已经在申请了。”
　　渚怒火攻心：“调岗？你当说调就调啊？谁不知道去了先遣队明摆着就是一个死字？谁会想跟你调换个职位来补你的缺？你脑子呢？”
　　小弟拦下他挥舞的拳头：“渚哥算了算了。”
　　拳头没有打到仇铃一身上，小弟拦下了，渚自己也舍不得打。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妹妹，气不打一处来。
　　过了许久，他淤积多时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
　　他哑着嗓子说：“你要去也不是不行，就是记得逃命。我不求你冲在前方当英雄，你总得给我想办法活下来。”
　　仇铃一答应了。
　　渚无奈，他目送着妹妹上了先遣队的车，与他分道扬镳。

　　仇铃一进先遣队的第一个月，就是跟着前辈去处理靠近基地的丧尸。
　　她穿着十几斤重的防护服，手里拿着两尺长的砍刀，在荒芜的沙地上跋涉，厮杀。
　　前辈说她学得很快，下手干脆利落，砍丧尸脑袋跟切瓜似的，是个好苗子，日后必成大器。
　　仇铃一哂笑。
　　她跟着前辈外出扫荡月余。
　　开始还会计数到底砍了多少个脑袋，后来就不数了，一是分神还浪费精力，二是砍得太多已经记不清了。
　　她学会了露营，学会了找人身上的薄弱点一击必杀，学会了辨别哪些是能吃的野果，学会了忍耐脏乱差，忍耐饥饿和疲倦，也学会了安葬死去的前辈。
　　出发时有五十多个人，回来只剩了三十来个。
　　她幸运，有几次千钧一发之即躲过危机，也有几次是前辈拼上性命去救她。
　　回程途中，她摸摸自己粗糙黝黑不少的皮肤，默默想着，这份煎熬还要持续多久？她等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这次归队，队里来了新人，是个刚毕业不久的男学生，以前是个混混。
　　仇铃一看见剃了板寸，看起来终于有个正形的渚，忍不住扑了过去。
　　渚满脸通红，将她推开：“去去去，一边去！身上都什么味啊！在外面野了几个月臭味都腌入味了！”
　　队长闻言便笑：“还笑话你妹妹呢，你迟早也得这样！”
　　渚红着脸不说话。
　　队长见他恼羞成怒，轻咳两声不开他玩笑了，他正色道：“这次的任务不难，是个接待任务。”
　　“北边的雪城会派一队先遣队过来商议事宜，我们负责把人安全的接回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