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旅人》柒九六十三

85、武官学院廉明事件（五）

　　群体食物中毒并非小事，尤其是在管理严格的校园里。事发当晚就有上级施压勒令学校服从调查，孟千河起夜时还看见宿舍外的马路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都身着帝国各部门专有的制服，左臂带着袖章，从制服和袖章推断，一部分是教育局的人，一部分是军人。
　　她鬼使神差点开终端，论坛里新增了几个帖子，但回复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更多的人送去医院洗胃去了。
　　明天论坛里该大爆炸了吧，她想。
　　拉上窗帘隔绝外界光线，虽然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上课，但是早起还是必须的。
　　隔天周二，有实验田打工。
　　她的生物钟已经能让自己在闹钟响之前起床了，洗漱完毕后按掉姗姗来迟的闹铃，孟千河换好衣服出门。
　　虽然这个时间点本就少有人在，但与往常相比还是早了些。
　　调查队还在食堂周围勘察。食堂内部存放的食物数量不少，他们要盘查起来很是麻烦。
　　孟千河不想从这群人中横穿过去，她走了停车场那边。
　　实验田里没有人，会长应该还在忙学生的安置工作，三年级以上的干部都跟到医院里去了，剩下安全无恙的人就算留在学校也不会有问题。
　　孟千河测量植物生长数据并记录，调整温室内的温湿度，今天天气又热了些，温室内部的环境也该进行改变。现在这些操作她已烂熟于心了，不快点学会是不行的，如果犯错多了就会让人起疑，帝国信奉的宗教里有提到过换魂的案例，被质疑侵占了他人身体的灵魂最后连同身体一起被烧成黑炭再装入钉死的棺木中深埋地下，这个传说已有千年，但孟千河并不想成为这个时代的“案例”。
　　做完一切，她锁门岀去，时间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这时候教学楼的门应该开了，可是今天没有。
　　她从食堂那侧回去，想到学生会后期肯定也要协助校方处理后续工作，与其到那时候再去开始想该怎么办，不如先试探一下调查队，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没准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关乎整个武官学院的变革呢？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必定有几个人要进监狱，至于是判时间相当久远的刑期还是直接死刑，那就要看牵扯人员和金额的数量了。
　　如果真有变动，那她得为自己未来的生活费考虑一下了，级长的位置不一定保得住，奖学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拿到手，但是勤工俭学的工资是做了就必定会有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多久，还是多做打算比较好。
　　走到半路上忽而接到了停课通知。这次中招的老师也不少，要暂时停课两周了。
　　她站在那里看通知，被一旁审核食物的女军官看到，对方走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对方来势汹汹，纵使语气并不严厉，看着却让人心中发怵，孟千河老实道：“我想看看教室开门了没有。”
　　女军官表情缓和下来，她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也是这么辛苦过来的，一时有些怀念，看向孟千河的目光都柔和不少：“这阵子你们可能要自习了。没收到学校的停课通知吗？”
　　孟千河亮出终端：“刚刚收到。”
　　女军官点点头，她轻拍孟千河后背：“回宿舍去吧。”
　　孟千河朝前走了两步，骤然回头，方才被对方先发制人拿捏住了话语权，可是她的问题还没问呢，遂又凑过去：“姐姐，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随璟长得可爱，面相很有亲和力，孟千河知道她一脸无辜地看向别人的时候是最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不料这对对方不起作用。
　　女军官并未告诉她，反而是笑着说了声无可奉告。
　　孟千河知道对方已经没那么戒备她了，可要撬开对方的嘴很不容易，她想了想，故作迟疑：“是……牛奶的事情吗？”
　　女军官顿了一下，折回来：“你知道什么吗？”
　　孟千河想了想：“我在五月十七号见过一个帖子，说牛奶有问题……”
　　女军官打断她：“你先等一下。”她扭头喊来她的同僚。
　　两个人围着孟千河发问，这倒真有些让她招架不住。
　　女军官道：“再把你刚刚说的重复一遍吧。”
　　孟千河道：“五月十七当天晚上，我在论坛找有没有新的兼职的时候见过一个帖子，对方匿名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说自己喝了食堂的牛奶窜……呃，窜稀了，下方有几个学生也匿名回复说他们也窜了。”
　　来的是个男性军官，他低头审视孟千河，看见对方衣襟上的级长徽章时，目光微凝，脸色好转很多，目光都不似方才凌厉，孟千河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几丝赞许。
　　看来不管到了哪里好学生身上都有滤镜。
　　他问：“还有呢？今天是六月三日，五月十七到昨天之前没有再发生过这种现象吗？”
　　孟千河想了想：“好像没有。”
　　男军官点点头：“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孟千河没有走。
　　女军官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孟千河背着手蹭蹭鞋底，看起来真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突遭变故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其实我周四要在食堂打工，想问问这两周食堂还需要继续开张吗？”
　　“你在食堂打工？”二人都有些惊讶，他们本来因为孟千河是帮忙除草和打扫落叶一类短效和不定期的勤工俭学，倒是没想到对方身上还与这次事件有这层关系。
　　二人又走回来。
　　女军官问她：“你在打工期间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孟千河摇头：“我只负责洗盘子。”
　　“那也是在后厨啊。”男军官边记录边道，“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们有所不知，虽然同在后厨，不同的职位能去的地方是不一样的。”这点孟千河倒是没有说谎，食堂的管理制度相当苛刻，她想不通在这种情况下，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负责洗碗的，那么主要活动范围就是洗碗池这一块。堆放食物的仓库只有仓管和食堂管理员才能进去。”
　　两位军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也就是说，仓管和管理员有问题了？”
　　孟千河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平时人都很好的。”
　　男军官收好记事本离开，跟其他人分享消息去了，女军官则微微俯下身，对着孟千河温和笑道：“真是谢谢你了，你的证言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之后我们也会向其他的工作人员查证一下。”
　　她似乎觉得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孟千河真的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以大人哄小孩的方式道：“方才不是想问食堂还开不开门的事吗？到排查完、补充完新鲜卫生的食物之前都不会开哦。这两周你们吃的东西都会是外面运进来的，我们会每个都做完检测后发到你们手里。”
　　看来是可以暂时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了。
　　孟千河松了口气，笑着对女军官挥挥手，回了寝室。
　　虽然说她确实是只能呆在后厨洗碗池这一块，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厨房里老人都默认有阴阳账本这件事，他们没在孟千河面前谈论过这件事，也刻意避着她说这事，但这并不代表她意识不到异常，自己不会去主动探查。
　　如果阴阳账本属实，那要蹲局子的人可要排一条长队了。
　　她没有权限查不了也应付不了贪污受贿的工作人员的报复，那么换一个能查的人来就行了。
　　集体食物中毒一事并非是她策划，她还犯不着为了揭发违法行为而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只不过事情发生后，调查队来得太快了，那时候大部分学生都在上吐下泻，健康的忙着照料病患，根本没人来得及将这事捅上去才对。
　　看来有人盯着这一块盯很久了。
　　她点开论坛，牛奶的帖子果然被顶上来了，现在回复频率只是相较其他帖子要多一点，还没到爆发的状态。
　　再等等，等到时机合适，无论是谁想浑水摸鱼还是事情的眉目，都会有头绪了。
　　孟千河手指轻敲桌面，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随璟无论从哪看都是个积极向上靠知识改变命运的底层少女。
　　她在上周打了个零工，去档案室打扫时看过自己的纸质档案，只知道随璟是远离帝都的偏远乡村孤儿院里考上武官学院的孤女，孤儿院因为经营不善在她入学不久后就倒闭了，院长去世，院中孩子被送往其他的福利设施，再也没人能验证她的过去。
　　孟千河并不担心自己日常相处中会有太多露马脚的地方。随璟自一年级起就以优异的成绩当上了级长，她与学生会的其他人相处时也是一副笑眯眯而寡言少语的样子，看着单纯实际上是个相当有心机的观察者。她话少，偏偏又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时不时粗心大意犯点迷糊，谁见了她都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看她一眼，见她犯难便搭把手，也不会有人想这是她刻意拉拢人的手段。
　　孟千河在书柜的角落里翻到两本带锁的日记本，一本钥匙找不到了，另一本钥匙正插在锁孔里。
　　她看了带钥匙的那本，发现了随璟不傻白甜的证据——日记本上写着部分学生和教职工的兴趣爱好，笔记详细，足以见得随璟并非心思单纯之辈。
　　只要不出意外，她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有人会为了推动事情发展而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