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旅人》柒九六十三

87、武官学院廉明事件（七）

　　钱没少是件好事，但是钱多出来了也证明他们的账有问题，而且更要查清楚是不是忘了记录从哪里收来的会费，如果收了钱却没有办事，是学生会工作展开的重大失误，影响丝毫不比贪污会费低。若是被盯着这件事想挖新闻的无良媒体添油加醋报道，没准学生会所有成员都会被说成是敲竹杠、以职权仗势欺人压榨学生的恶霸。
　　由光家里从政，汲晨和藤叶以后都要走仕途这一条路，在群情激愤下被抹黑直接扣上了黑锅，想要再澄清可就难了，这对他们来说将是难以去除的污点。
　　随璟想去的亲卫队要求也极高，尤其是在校期间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孟千河本人是无所谓去不去亲卫队的，她甚至觉得亲卫队未必是什么好差事，但这是随璟的梦想，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见而放弃随璟的决定，更何况她想不出来如果不为这个努力随璟还能干些什么。
　　随璟本人看着个性鲜明，实际上本人固定的特点却相当模糊，她看着活泼开朗，但她成长的环境并不像能养出这种性格的孩子。她查过档案上的那家孤儿院，破旧贫穷，严苛不讲人情的院长和粗鲁刻薄的员工，那里的孩子每天都在温饱线上挣扎，是一个离开了就不会想再回来的地方。
　　现在想想，随璟那副和谁都关系很好的样子，也不过是看人脸色讨生活，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罢了。
　　孟千河陷入沉思，那边几个人已经快吵起来了。
　　乌拉尔脾气暴躁，他猛地站起来拍着桌子对莱娜发火：“莱娜你是怎么办事的？你不是会计吗？为什么账本会有问题？！”
　　莱娜欲言又止，最后咬着下唇不语。
　　由光挡在莱娜身前顶住乌拉尔的怒火：“乌拉尔你冷静一下。”
　　“冷静？”他声音拔高八度，“这种紧要关头了你叫我冷静？”
　　“我们所有人，”他手指前方一圈划过来，“都要因为这笔烂账给害惨了啊！”
　　由光看着乌拉尔那头晃来晃去的红发不由头疼，她用手扶着额头，无奈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乌拉尔，请你先冷静一下。”
　　乌拉尔火冒三丈，由光的语气看着平和实际上也压抑到了极点，若他再度出声，等待他的就是由光的怒火了。
　　他强压火气坐下，环抱双臂瞪着眼前的账本。
　　由光算算账本：“这里是我当上会长以来的所有账目，一年一册，现在共有六册。往届学生会的账目在上一届会长卸任时都会收归档案以做当届学生会的绩效。上任会长卸任时未出现账目问题，如今我们只需要从我这届最早那本开始查起就行了。”
　　藤叶道：“档案柜里有历年花销的□□存证，但是不全，有些小数额的开支未记录在内，需要跑一趟财务室。”
　　莱娜环顾四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着眼再不出声。
　　孟千河注意莱娜很久了，她家教极严，在父母严苛的教育下长成了老实稳重又有些胆小的人，做不出擅改账本的事，更何况如今是实际金额大于应有金额，应该另有隐情。
　　账本有问题，很可能是莱娜被他人胁迫改动了账本。
　　散会后她快步赶上莱娜，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莱娜学姐你还好吧？”
　　莱娜眼中雾气蒙蒙，她飞快地取下眼镜擦去泪水再戴上，对孟千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没事，谢谢你随璟。”
　　孟千河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从对方嘴里探听些什么，但是莱娜垂着头沉默不语。她在旁边跟着人走了一会才发现这是回寝室的路。
　　孟千河有些好奇，其他人都去财务室和找相关社团求证活动金额去了，怎么作为会计的莱娜却甩手不干了呢？
　　莱娜长叹一声：“随璟你能听我说说话吗？”
　　孟千河点头。
　　莱娜温柔地看着她，似乎是从她那里得到些慰籍似的：“来我寝室坐坐吧。”

　　莱娜的宿舍整洁雅致，她的房间最多的东西就是书，孟千河草草看去，涉猎广泛，有大众熟知的书籍，亦有冷门小众的刊物。
　　房间干净整洁，却收拾得太干净没什么使用的痕迹。
　　莱娜翻出茶具为她泡了茶，她在床边坐下，捧着茶杯神情郁郁。
　　孟千河捧着茶杯不说话，她在等待莱娜开口。莱娜必定知道什么，账本上金额的更改必然要经过她本人之手，擅自改动必然会被她发现不对进而告知其他人，这样做风险太大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金额上报时就对莱娜说了谎并通过什么途径让莱娜闭嘴。
　　孟千河自己心中已有了打算，现在就在等莱娜的证言了。
　　莱娜长叹，孟千河知道她要开始说了，身体微微前倾，便见莱娜苦笑：“其实账本很早就有问题了。上一届卸任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学生会会长候选人包括三年级在内的所有学生会成员。无论是已有一席之地的各部部长各级级长，还是籍籍无名的各部部员，都是站在统一起跑线上的竞争对手。
　　上届学生会长在六年级下期进行卸任仪式之前，对所有人说，谁有能力摆平现在学生会内存在的问题，谁就是下一任会长。
　　同台竞争是有史以来的规矩，但是时过境迁，继任者早就是可以暗箱操作的事情了。
　　那时读四年级的由光是风纪部部长，她早有打算，早在能接触到账本之时就做好了打算，在删改过账本、去留一些□□存证之后让前任会长“干干净净”地毕业了。
　　孟千河攥紧了拳头，她有想过账本会有误，在听到上任会长卸任之时什么问题都没有时还有那么一丝疑惑，现在想来，问题是早就被“摆平”了，所以可不就是“没有问题”吗。
　　莱娜喝了口茶，幽幽叹气：“那时我还只是个一年级新入会的成员，在解决了账目这个最大的问题后，由光就被内定为了会长。”
　　而解决了学生对设施的需求问题的汲晨则被内定为了副会长，刚正不阿的藤叶成了制约他二人的内定书记。
　　三人为整个学生会核心的核心，却又权力三分相互制衡。会长是所有事情的决策人但并不能无视副会长或书记的否决就推行命令，副会长辅助会长，有部分事情先斩后奏的权力但并没有所有事情的决策权，书记能驳回不合理的提案，前提是副会长并不站在会长那一方。
　　三人只有目的一致时，整个学生会才会正常运行，但磨合期间少不了摩擦争吵和互相让步。等到三人终于步调一致时，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前任学生会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将这三人绑定之后，其他的部门成员就好选很多了，只要能力过得去，是谁都没有问题。
　　于是，老实本分的莱娜坐上了会计的位置。
　　她是由光最好摆布的人偶。
　　孟千河不信一个已经完全烂到没边的团体里会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莱娜受命改动账本，那三个核心不会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对这种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还不是套他们话的时候，怎么也得先从那些“只要能力过得去谁都可以”的人口中探听出一点线索，再拿这些线索去和核心打一场心理战，既能将矛头转移到他人身上，探听口风也变得师出有名。

　　孟千河离开莱娜的房间，她看着学生会的名单，思索着要从谁那里开始探口风。
　　随璟是个喜欢写日记做备忘录的人，她查过二年级相关的账目与随璟本子上所记录的名称及数额一致，甚至连日期都对得上。她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随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这才让她借用身体解决这次事端。
　　孟千河忽而灵光一闪，要说心思单纯，这不是有一个最好的人选嘛！
　　——萨萨！

　　萨萨打了个喷嚏，她面前的女生颇有些担忧地问她没事吧。
　　萨萨摇头：“没事的，你先说说你们社团的费用吧。”她第一次当级长，业务不熟练弄错过几次金额，好在学长学姐帮着料理，解决了问题。可是，这次要由她自己独立完成这件事了。
　　她暗中为自己打气，等着面前的女生将所有的账目整理成册发给她。
　　这时，孟千河给她打了电话。
　　萨萨其实是很喜欢随璟的，她最开始搞错金额手足无措之时就是随璟最先发现她状态不对，随后叫来会长，这才没让她酿成大错。
　　虽然随璟年纪不大，偶尔会犯迷糊，但是在她眼里，对方俨然是个相当可靠的学姐。
　　她将电话接起来：“随璟学姐，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对面道：“你那边还好吗？用不用我帮忙？”
　　萨萨摇头：“不用了，谢谢学姐！我这边很顺利，这次没有出现弄错金额的事情！”她握紧拳头，鼓励自己要加油，不让学姐担心。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旋即一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那就好，萨萨你加油。”

　　和萨萨道别过后，孟千河拿着终端思索，她还没问呢，萨萨就不打自招，就这孩子傻乎乎那样她倒是不担心对方会挪用公款什么的，就是怕对方真把金额搞错了。
　　萨萨这边没问题后，下一个该是谁呢？
　　她看向名单，思考片刻后有了主意——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