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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平安流放事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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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出来了,孟千河考得中规中矩,卡在二本有余一本又不太足的水准。
母亲为填志愿这事操碎了心,最后烦恼之下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再努力一点,高出一本线多几分不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父亲推推眼镜,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不是考得还行嘛。看看有什么一本录取线低一点,能不能捡漏。”
母亲当即眉毛倒竖,指着父亲鼻子骂:“还捡漏!捡什么漏?你当大学是菜市场挑挑拣拣就能上的?”
父亲也来了脾气:“我这不是没读过大学吗!我要是读了还会为这种事情操心?”
母亲把手里的志愿书一摔,针尖对麦芒毫不相让:“没读过大学怎么了?你还很不得了了?”她又捡起书拍拍书皮,“不是我说你,你当初要是读了大学还会混成这个鬼样子?你看看那些和你一道入职的大学生,一个个升职升得多快?你们那个副厂长之前不还是比你后来?结果呢?看看人家!他挣多少你挣多少?”
父亲被踩了痛脚,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我要是读了大学还会娶你?”
“好哇!终于露出马脚了是吧!”母亲勃然大怒,上前揪住父亲的领子,“你敢这么说是不是早就对我不满有二心了?我就看见你对你们那个调过来的那个女的特别上心。说!你是不是跟她有什么?”
父亲是个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的中年男人,恼羞成怒之下也不禁高声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们老爷们的事你们女人少管!”
母亲怒不可遏,抓起枕头就往父亲身上招呼:“我打死你个负心汉!”
家里乱成一锅粥,孟千河收拾了志愿书和表格悄悄出去了。
父母脾气不合经常吵架,有时还会动手。
她曾经听得母亲抱怨自己如今变成了她最不想变成的那类中年妇女,父亲听闻,嗤笑一声,依旧半露着啤酒肚仰躺在床上玩手机。
她从亲戚那听说,父母是相亲认识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算漂亮,奈何眼光高一直看不上那些人,最后年纪大些了才不得不靠着相亲找个还过得去的人草草嫁了。
父亲年轻时相貌尚可,是个时尚弄潮儿,将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的给了母亲一个错误的暗示,两人就半是被周围的人催促着,半是凑合的搭伙过日子。
婚后两人的性格缺点暴露无遗,于是争吵不断,偏偏都拉不下脸谈离婚,又觉得其实日子也没难过到过不下去的程度,每天重复的摔锅摔碗的日子。
好在两个人多少都爱点面子,自己在家里再怎么闹腾都不会闹到外人面前去,也算维持了好一阵的平静。
从小时候起,孟千河就特别喜欢去外面待着,听不见父母的争吵,只有安静的风声,夏天有蝉鸣,冬天有嗤嗤落雪声。
她坐在楼道里,远远听着父母已变得模糊不清的吵架声,心里分外平静。
室外的风有些炎热,楼道里也并不凉快,她想了想,背上包搭车去了城东的咖啡馆。
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正巧是上班族赶着去上班的时候了。
推开门,空调的冷气迎面扑来,皮肤遇上冷气,每个毛孔打开了似的接收驱热。
师娘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她迷迷糊糊的说了声欢迎光临,打了个哈欠定睛一看,孟千河满头大汗的走进来,遂赶忙帮她倒了杯可乐。
孟千河抿了一口可乐,带气的碳水饮料在口腔中爆开,顺着咽喉滑下,冰凉的液体似乎带走了许多热量,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师娘说老师进货去了,她切了一碟子水果给孟千河,问她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孟千河没好意思说父母因为填志愿的问题吵起来了,只从包里摸出志愿书说她在想填志愿的事。
师娘是个很好脾气的人,见孟千河苦恼,也跟着一起想办法。
她说:“读大学还是要选自己喜欢的专业,就算将来不一定要找这方面的工作,至少学习时不痛苦考试绩点过得去,你大学四年也是过得很快乐的。”
孟千河想了想:“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那就来想想喜欢干什么,对什么专业感兴趣吧。”她搬来电脑,“我们选出你感兴趣的专业,根据成绩慢慢选。”
她又问了孟千河成绩,听说比本省一本线高出五分,有些惊讶,夸她真棒。
她并不了解孟千河是个怎么样的人,只从丈夫口中得知是个处在大智若愚和大愚若智之间运气不论好坏都爆棚的小姑娘。
师娘还记得丈夫说这事时憋不住笑,把孟千河干的事一一和她说了,逗得她直笑。她也一直将孟千河视为那类有些稀里糊涂的小孩子。
此刻这个稀里糊涂的小姑娘遇上了困难,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而且看起来,她似乎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
师娘有些忧心孟千河家里的情况。她试探着问了孟千河父母的意愿,孟千河顿了顿转移了话题。
于是师娘也不再问,只是帮孟千河分析她想干什么,将学校一所一所筛选。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老师搬着货物进来时,被认真搜索的妻子吓了一跳,再一看,背对着他的是孟千河的背影。
他将手中的货物搬去库房,走到陷入沉思的二人身边,出声惊扰了平静:“这是在干什么?”
师娘被吓了一跳,睁大着眼瞧过来,见是老师,嗔道:“吓我一跳。”又道,“帮千河看志愿呢。”
老师来了兴致,也坐下来,看看桌面上的纸,已经是选出几个专业,选出几所学校了。
师娘也找得差不多了,将几张纸整理好,拿订书针订好递给孟千河:“千河收好,你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如果还有什么不会的再来问师娘。”
孟千河收好,道了声谢,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咖啡厅里人流量又大了起来,便不再久留。
师娘目送着孟千河远去,叹了口气,跟丈夫悄声道:“千河怕是双亲关系不太好啊。”
“怎么说?”
师娘蹙眉:“我之前问她填志愿的事跟父母商量了没有,她错开话题没有回复。”
老师沉吟片刻,方道:“她不想说,我们也不好追着问,多留意留意,这个年龄的孩子心思敏感,最是复杂了。”
师娘点点头,面上仍有一丝忧虑。
孟千河回了家,父母的争吵已经告一段落。
或许谁都没有发现她曾经出去过。
卧室的房门紧闭,应该是母亲在里面,客厅里仍残留着淡淡的烟味,应该是父亲抽的,看样子抽完烟后他就出去了。
她自己做了饭,敲敲主卧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蹑手蹑脚回了房间,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又掏出师娘给她的那张纸细细观看,看着看着就进入了梦乡。
还未睁眼,热浪便扑面而来。
身体很是疲惫,眼皮还未掀开,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依稀能窥见一片黑红。
她动了动手,手腕上金镯相撞,沉甸甸的。
眼皮很重,头有些许眩晕,她挣扎着睁开眼,巨石块堆成宫殿映入眼帘,门窗处挂着薄纱。
她正躺在铺了席子的软榻上,挨着软榻放置的矮桌上放着一盆湃在水中的水果。
缓了一会,头晕稍有好转,她挣扎着坐起来,候着的侍女听见动静,走过来扶她。孟千河搭上她的手,听见侍女低声询问:“公主殿下,陛下今日的情况仍是不太好,您仍打算要去看看吗?”
孟千河心里一惊,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第二次入梦!
没想到第二次入梦来得这么快!
别说一个月的时间,甚至连半个月都没到!
她咬住下唇,眉头皱起,按照这个频率下去,她可能很快就会死于非命。
目光扫过被侍女托着的那只手,皮肤黝黑,身上的白纱裙反倒被黑皮衬得更为白皙。手腕上套了几个金手镯,应该是实心的,沉得叫人抬不起手。
她微微抬头,打算从侍女这里套点话,却见侍女头上有一圈荧光,那荧光渐渐汇聚成一个标识。
“丽狄娜”三个字浮现在侍女头顶。
孟千河暗忖,这难道是去司梦局登记了之后的福利?
她试着喊了喊:“丽狄娜?”
侍女恭敬的垂着头回应。
应该没错了。
名字只显示了片刻就稍纵即逝,除此之外再无提示,孟千河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她这是第一次遭遇到有自我意识到NPC,之前也曾听老师说过会有这类世界,但自己遇上是仍免不了心慌意乱。
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试探着开口:“陛下……身体怎么样了?”
丽狄娜柔顺的跪坐在她腿边,温和甜美的声音如拂过脸颊的春风:“陛下今日的病情更为严重了,方才国师前去探望,与陛下说了会话。恰巧王太子巡视回来前去拜见陛下,与国师遇上,两人意见不合又争吵起来。”
孟千河目光落向湃着水果的盆子里,水面映着她这次的脸。
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过肩黑色长发,肤色比麦色略深但也没有到漆黑的地步,一身白纱裙,脖颈上戴着宝石项链。装饰有些粗犷的意味,和巨石搭建的宫殿倒是很相配。
朝门外望去,若自台阶走下,中央正好是长条型的水池,池中种着和莲花相似的花卉,两侧砖石铺就的石砖地面延伸向前。
无论是建筑房子的巨石还是铺为地面的石砖,无一例外都是土黄色,在炎日下非但不清凉解暑,反而看得人越发焦心。
热浪从敞开的门窗袭来,只稍动了动,汗水就顺着脊背滚落。
孟千河深吸一口气,问:“王太子……同国师说了什么?”
丽狄娜抿抿嘴,似是不安:“王太子殿下不满国师把持朝政,想接管王权,但是……”她朝外头看了看,发觉没有人在外,低声道,“殿下,王太子殿下心性浮躁,他斗不过国师的。如今国师权势滔天,王太子殿下势单力薄,小王子年龄尚幼,我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我知道。”孟千河眼睛转了一圈,大概搞清楚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国王病危,国师权势滔天,王太子不成器,第二顺位继承人年幼,公主没有权力任人宰割。大抵就是王朝更新换代的时候了。
丽狄娜似乎是公主的心腹,她眼中满是担忧,悄声道:“不然,我们也学着三公主殿下去神庙?或者通过二公主去祈求国师的庇护?”
这倒是意外的消息。
孟千河倒是没料到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位公主的存在,而且看起来那两个人显然是看清现在的形式严峻,一个选择了去神庙暂求宁静,另一个更是直接倒戈敌方求得庇护。
反倒是孟千河如今的这个角色迟迟没有做出表态。
或许她也曾想站队,最后却在犹豫中把表态的机会浪费了。
丽狄娜见孟千河沉默不语,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惶恐起来:“殿下,奴婢也只是说说而已,您如果不愿意,全当奴婢自做主张!”她俯下身子,额头贴着地面瑟瑟发抖。
孟千河头疼不已,她正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丽狄娜就往不好的方面想,求饶的声音让她思绪混乱。
她摆了摆手,让丽狄娜退下,自己缓步走下宫殿外台阶,沿着树荫散步。
手脚上昭显身份的饰品沉重宛如枷锁。
她步伐滞涩,走了几步后索性全摘下来扔给身后又跟过来的丽狄娜。
丽狄娜的年龄看着比孟千河这次的身体要大,身体发育得相当好,即带着少女的青涩又兼女人的成熟。
她面带愁容,捧着一堆饰品跟在孟千河身后快步走着。
宫殿外围围了一队卫兵,见孟千河过来,立刻拿武器拦住了她的去路。
卫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颇有话语权的走来,轻咳了一声,道:“阿依娜殿下留步,国师大人说最近王宫不安全,已经逮住几个小毛贼了,殿下千金之躯,还是留在寝宫比较好。”
阿依娜,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名字了。
倒是没想到国师居然连一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公主都监视起来了。
孟千河抿抿嘴,示意丽狄娜把她方才取下的饰品分给这些卫兵。
刚才说话的卫兵稍有迟疑,面露难色,没有松口。
孟千河故作担忧,咬着下唇,只可惜眼睛里憋不出来眼泪:“父王身体不适,作女儿的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呢?”
“这……”卫兵仍旧没有松口,丽狄娜这时快步上前,把自己柔软的身躯贴向卫兵,卫兵迟疑了一瞬,脸上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就让一个人跟着殿下,保护殿下安危吧。”
孟千河勃然大怒,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硬着头皮作出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丽狄娜是我的贴身侍女,如果身边没有她我会相当不安。”见卫兵没有动摇,咬咬牙,加码,“我寝宫中还有些许珠宝,如果不嫌弃的话……”
闻言,卫兵将怀中的丽狄娜一推,点了个小兵出来:“那就多谢殿下抬爱了……你,出来!”
出列的小兵个头并不高,四肢瘦弱,豆芽菜似的风一吹就倒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卫兵队伍里来的。
小兵瑟缩着抱着武器出列,低着头走到孟千河面前。
孟千河拉了丽狄娜一把,将她拽过来一点,对小兵道:“带路。”
小兵沉默不语,抱着武器走在前方。
走出一阵了,身后的笑声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了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传来,孟千河拧紧了拳头,最后却又迫于现实只能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