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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卷土 ...

  •   市南第二监狱,一辆粉红色超跑停在门口。可以从半开的车窗看到司机是个姑娘,涂着红嘴唇,正在抽烟。
      大约十分钟后,徐天宝从监狱出来了。他肩有些塌,穿着件最普通的T恤。
      紧挨路边,他一眼看见那辆骚包又熟悉的跑车,上前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徐贝贝把烟取下来,说:“哥,你答应过我,出狱就把细节都告诉我。”
      ……

      7月11日,入伏。
      “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
      潮声把一锅饺子从厨房端出来放在地上,支起桌子,给等在小板凳上的海里发了副碗筷,“来吧,尝尝饺子。”
      海里点点头,捞了几个在碗里晾着。
      潮声为了尝咸淡,忍着烫吃了半个,直吹气,才想起来问:“你要醋么?”
      海里摇头。
      潮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包了两个虾仁的,你要是能吃到一个,说明你非常幸运,可以顺利上高中;要是能吃到两个,说明你非常非常幸运,能顺利考大学。”
      说完她自己低头笑了。
      真是,和小海里待久了,自己话怎么这么多。
      不过海里也笑了,那就随便吧。

      正笑着,潮声手机嗡的一声。几乎同时,她就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大步往门口去,一边查阅消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我出个任务不知道几点回来,你自己在家别害怕。”
      海里习惯她这样了,只说:“好。”
      门咯噔关上,海里用筷子在锅里搅着。那两个虾仁陷的饺子格外明显,水晶似的大肚饺子白里泛红。她把它们挑出来,留着潮声回来吃,再从剩下的素饺子里随便扒拉几个就饱了。
      但潮声直到十二点半也没回来。

      短信提示音叮咚一声,海里一骨碌爬起来看手机。
      -潮声:城东三桥路21号风物酒吧B1。
      她大脑飞速运转,拨出电话。
      对方忙。
      海里左思右想,开门跑了出去。
      ……

      笃笃。
      晨光从窗外投进来,秦与办公室门开着,蔺长同敲了敲门框。
      自蔺长同做开放日宣讲或者说住院长谈,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秦晓飞震惊于他俩的和平,并在感叹过后归功于他哥打了人诚心悔过。用秦与的话来说,现在他俩勉强算半个熟人吧。
      这会儿恨不能才八点出头,他的半个蔺长同就来找他了。

      秦与瞥他一眼,对着电脑又敲了两下回车,问:“卷宗怎么没下来,不是说挺大的案子么?”
      本来蔺长同也是要问这事的,现在看他也这样,那就是真没有,“我那边也没查到,估计还没传。走吧,当事人到楼下了。”
      “这么早。”秦与整整衣领站起来。

      一楼会谈室,一位戴着两串大佛珠的发福青年弓身坐在沙发上,死死握着秦晓飞的手:“晓飞兄弟,我真的真的全靠你了啊!”
      “李哥你放心,”秦晓飞被握了满手汗,抽回来的时候偷偷捻了捻手指。他用另一只手竖起一个大拇指,说:“蔺律师,是这个。”随后又着重比了一遍这个大拇指,“秦律师——我哥,也是这个。”
      李雷哆哆嗦嗦地点点头,连带着眉毛里有颗大痦子上的那根毛都抖三抖,不知他信没信。
      其实他也才25岁,不比秦晓飞大多少,只不过打小家里娇惯着长大,又一路顺风,所以才显得这么没经过事儿。

      正说着,秦与和蔺长同来了。
      见了这二位,李雷握着秦与的手就鞠了个180°的躬!“秦律师!”
      秦与:“别别别别别。”
      然后握着蔺长同的手又是一头扎下去!“蔺律师!”
      蔺长同:“不合适不合适。”
      等这孩子起身,俩人一看,刚倒灌进脑袋的血全显在面上,通红。
      秦与:“……”
      蔺长同:“……”

      秦晓飞给他俩介绍了一下:“李雷,我妈他们集团副董的小儿子,人家意思是千万保他清白,价钱不是问题。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秦与点头表示了解。
      三人坐下,等秦晓飞把门带上,蔺长同问:“现在能说说是什么大案子了么?”

      李雷两手攥着,两串佛珠哆哆嗦嗦磕在一起,“我……我前天晚上强了一个姑娘。”
      秦与:“……”
      好一个清白。

      倒是蔺长同耐着性子问:“什么时间,在哪?”
      李雷说:“得后半夜了吧,在三桥路那边有个酒吧,跟哥们一起去的,我也忘了是哪儿。”
      秦与一针见血:“怎么记性这么差?”
      “啊……啊?”李雷以为秦律师在批评他,立马委屈了。
      秦与:…&#*

      秦与说:“不是。我说,你是来的路上喝酒了么?还是吃过什么药物有副作用,怎么记忆这么模糊?”
      李雷说:“好像确实是喝多了,早先在年丰路给人过生日来着,有人提议说去城东那个哪哪哪吧,我们就几人一辆几人一辆坐车过去了。”

      蔺长同:“都有谁?”
      李雷:“不记得。”
      秦与说:“你那会儿不是还没喝么?”
      李雷:“但一天天那么多公子哥来去,过完生日聚会,聚完会过生日,我也记不住哪个是哪个啊。反正当时就是好多人,有谁,忘了。”

      秦与侧头看了一眼蔺长同,意思是:你们有钱人的日常都是这样的?
      蔺长同轻咳一声偏开视线,对李雷说:“没事,继续。你在三桥路一家酒吧侵犯了一个姑娘,然后?”
      “但其实……我也……不一定就侵犯了她。”李雷纠结道。
      秦与心说这还能不一定?
      他:“怎么说?”
      李雷挠了挠脖子,“因为吧……您也知道,后半夜去酒吧,那不都是……是吧。我哥们他们也都说找几个……那什么,也都找了。我屋里的那个吧,又特别……好看……”
      不知为什么,秦与莫名地想替酒吧辩驳一下。就拿赵一程的Your Chance来说,就纯是一正经gay bar,不做任何法律不允许的事。虽然他每一两个月都会去一次,有时候能碰到心仪的0,有时候碰不到,但也都是两情相悦,不讲违法交易。那儿其他人也是,没有聚众·淫·乱的,法治氛围格外浓厚。
      秦与把走的神拽回来,抬手止住李雷的话头,说:“是这样,您得知道,就算是强·奸·妓·女,也是强·奸。”
      “我,我明白,”李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哎,怎么说呢。她确实是特别好看,而且我当时也……肯定是上头了,但是、但是,我后面都不记得了啊……”
      秦与:“什么?”
      李雷说:“就是说我断片儿了,我肯定是对她动手动脚了,但是后面我又不记得……等我后面再有点意识的时候,就,就已经那样了……”
      秦与蹙着眉:“哪样?”
      李雷:“她眼睛被黑布条勒着,哭得一噎一噎的,底下还……就是……嗯……就是您想的那样,满床狼藉,我当时就吓醒了。魔法层面的那种醒,物理层面没有,所以我穿了一半衣服就、就、就睡着了。昨天睡醒只剩我了……”
      秦与:“……”

      蔺长同把手搭在秦与肩上拍了拍,而后对李雷说:“我复述一遍您看对不对。前天午夜前后,三桥路某家酒吧,您和您的朋友在那里夜宿,并存在嫖·娼行为。但是您房间的姑娘似乎并不愿意和您进行性·交易,在您意识不清晰的情况下,您可能对她实施了强·奸。而后,姑娘独自离开,不知去向。”
      “对的。”李雷说。
      这会儿秦与已经搜出来三桥路酒吧街那几家酒吧了,图片网页上都有,他把手机递给李雷,“看看是哪家。”
      李雷仔细比对了比对,最后还是通过边上一处烧烤摊认出来,“是他们家,‘醉吴姬’。”
      秦与收了手机,问:“你后来没问你的朋友们这事?”
      “我哪儿敢问啊,”李雷小声说,“你们也千万别问。”
      蔺长同:“怎么?”
      李雷说:“我害怕。我怕他们知道。”
      秦与:“……”

      他思忖片刻,还是问:“李先生,你觉得自己是什么罪?”
      李雷:“嫖……嫖·娼和强·奸?”
      秦与:“抛开嫖·娼不提,如果我给你安上强·奸的罪名,你打算怎么反驳我?”
      李雷挠着脖子,“我喝多了,不清醒,不全怪我……”
      秦与“嗯”了一声,侧头看了眼蔺长同。
      蔺长同看他好像有话要说,心里面大概明白几分,跟李雷说:“缺失信息太多了,对方又没立案,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调查和分析。现在空聊也没意义,你回去看什么时候有勇气联系一下朋友,咱们下一次再谈。”
      “好,好……”

      蝉已醒了,在树荫里闹着——每到七月就这样,白天黑介地嘀哩哩嘀哩哩。杏篱深律所傍在青年路西侧,像个Q蒂巧克力派。秦与和蔺长同两人把李雷送出大门,礼貌性目送人走远后并肩回二楼。

      蔺长同开门见山地:“你也觉得有问题?”
      秦与说:“正常来说,一个宿醉到断片的人,是没有能力实施强·奸的。”
      “但他的意思是现场有分泌物。”蔺长同说。
      秦与:“所以我想过他是不是在这方面撒谎,比如说他其实什么都记得。但他又只提了意识不清醒所导致的‘类无辜’,没有刻意去以‘记忆缺失’的名义来抹去他的所作所为。至少他自己很大程度上是觉得自己做了的。”
      蔺长同叹了口气,“还是缺太多内容。看他那边怎么回吧,别的案子还一大堆。”他到自己办公室门口了,朝秦与摆摆手告别。
      秦与“嗯”了一声,沿着走廊往里走也回办公室了。

      坐在椅子上,窗外边嗡嗡蝉叫,秦与松了松领带。他直觉不太好。虽然老别墅在城西,但秦与独居后就一直在城东活跃,那条酒吧街他也去过。不是什么好地方。诱·奸、仙人·跳等等全在那条街出过,前些年还因为毒·品关了家铺子。

      思来想去,秦与还是给赵一程发了条消息:
      “回趟三桥么,查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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