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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三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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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三桥路酒吧街。
烧烤摊旁边一家酒吧里,秦与踩着一片乱晃的彩光灯和不时炸响的音乐查了预订的台子,心说这“醉吴姬”,名字起得挺文艺,玩得倒是洋气。
他穿得比往常花哨些,衬衫领口吊着银链领针,不打领带,腕上戴一块银表,一双短靴的透气皮面上打了柳丁,从头到脚全都跟着灯光一闪一闪。
高高的舞台上,一排布料极少的美女和着乐声扭动,依传统男性审美来说,身材和舞姿都该是令人血脉偾张的程度。
可惜秦与爱好男。
口袋里嗡的一声,他翻出手机一看,是赵一程:『我刚知道,他们家除了公主还有少爷呢,你悠着点先干正事。』
秦与:……
刚把手机掖回去,又是嗡的一声。他心说谁爱理赵一程谁理,他是不理。
他装模作样地驻足观摩片刻,一舞结束,美女们被尖叫和掌声包裹着用水枪滋水。其中一个格外胆大,在万众期盼里一跃而下,一头扎进某个幸运儿怀里。
不幸地,那个幸运儿是秦与。
秦与把人抱了个满怀,美女往他胸口蹭,他就用拍柯基屁股的手法在她大腿上来了一巴掌,然后熟门熟路把两张红票塞进人怀里。
“帅哥你真好~”
美女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印个口红印儿扭搭着跑了。
有此先例,秦与所过之处,周边美女必往他怀里倒,摸的摸抱的抱,一路磕磕绊绊才坐进卡座。
偌大个位置,被姑娘们一挤竟显得不够坐,边上还毕恭毕敬站过来一排,等他抬眼望去就一齐鞠躬:“晚上好~”
一个主管模样的女人递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码了整整两行二十个牌子,说:“坐着的公主都是能出台的,站着的只开酒,您看上谁就翻谁的牌子。”
秦与真的很想问问赵一程他订了个什么不正经的套餐。
但他面上仍挂着风流成性的笑,“就这些?”
主管说:“或者您可以看看名册。”
秦与接过名册。他是立着拿的,页面正对着胸口,为了不让这个姿势看起来太怪异,秦与伸开胳膊随意招了招,把边上的美女招进怀里搂着,摸人肩膀的手法跟摸狗别无二致。
认真翻阅完每一页,他装作没挑出来的样子把名册扔回给主管,说:“算了。我就从在座的姑娘里挑。”
主管说:“凭您喜好。”
秦与笑得不怀好意,细细打量过每一个人,问:“喜欢玩‘游戏’么?”
姑娘们声音都脆生生的,有的说喜欢,有的只笑,银铃似的簇拥着他。
秦与又问:“喝一瓶酒……脱一件衣服的游戏,玩过么?”
“帅哥你怎么这样~”
“真是的~”
姑娘们嗔怪着推他,他笑着一偏头——
笑容凝固。
他看见,不远处高脚凳上坐了个男人,个高腿长,捏着高脚杯抿一口酒,正饶有兴趣地看他谈笑风生。
蔺长同。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蔺长同眯起眼——老、流、氓。
秦与:……………………
他没搭理蔺长同,只装不认识,抬手指着一个最内向胆小、从他提出玩游戏开始就一直咬嘴唇的姑娘,说:“你跟我走。”然后起身翻牌子。
主管问:“您是楼上开包厢还是带出去过夜?”
“带出去。”
秦与交了钱,把那姑娘打横抱起,一路拐到隔壁酒店。
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酒吧街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各大娱乐场所关不住的鼓点和摇滚乐。
秦与沿着胡同找到赵一程停车的地方,发现他边上停了辆白车,车窗开着。
透过窗子,蔺长同打了个哈欠,朝自己招招手。他低头拿出手机,三条未读。
-赵一程:我好像看见你朋友进去了。
-赵一程:你完事儿没有。
-赵一程:秦与你不要脸。
秦与:“……”
他给等在一边的赵一程发了条消息,快步上了蔺长同的车。
蔺长同:“秦法官一夜春宵啊。”
秦与挑眉:“蔺律师好像比我快了不少?”
蔺长同叹气:“没办法,姑娘直说不能再要了。”
“……”秦与说,“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斯文败类。”
“你有脸说我?老流氓。”
“我流氓到你身上了吗?”
“那我败类到你身上了?”
……
秦与跟他掐够了,偏头笑了半天,一边把一颗衬衫纽扣拽下来,后面连着根细电线和电池。原来是个小摄像头。一边:“说正经的,你怎么也来了?”
“来查查真相。倒是你怎么来了,”蔺长同指着那个小摄像头,“你应该知道这种证据上不了法庭。”
秦与挑着细线晃了晃,“我知道。我也查查真相,不然不安心。”
“说说,查出什么了?”蔺长同说。
“实话实说,什么都没查出来。就两个收获。”秦与把摄像头放他手心里,“一个,我把名册拍下来了,回头让李雷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位姑娘。”
蔺长同把一本册子扔给他:“直接让他看这个不完了么?”
秦与:“……?这不是不让带出来么?”
蔺长同:“我充了个vip。”
秦与:“……”
他噎了一下,伸着两根手指继续刚才的话,“再一个,我打听出来一件事。”
看他表情严肃,蔺长同也不再调笑,“你说。”
两个钟头之前。
秦与:“姑娘,打听个事。”
“您、您说。”
“前天夜里,出了什么乱子么?”
此话一出,姑娘脸立马白了。
秦与当即蹙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听其他女孩传的。她们、她们说那天晚上,突然就送来一个新来的,因为不听话,就给她吃‘冰’,吐了一个多小时。”
“那女孩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也有人说根本没这回事,是主管说来吓唬我们的,因为我们都没见过这么个人。但我还是觉得很可怕。”
秦与说:“确实可怕。”
他又问:“那前天,来没来过一群公子哥?大概还带了不少公主出去过夜。”
姑娘说:“这就不知道了,每天带出去的女孩太多了。”
秦与斟酌了一下,问:“你们主管叫什么?”
“只知道姓冯,我们都叫她冯姐。”
“嗯……那位新来的姑娘,是冯姐带过来的吗,还是她上面的人?”
“应该是上面的,而且关于那些……那什么东西,我们都接触不到的,只是听听。上面没话,主管也拿不到那东西。”
秦与直截了当地:“冰·毒?”
“还有别的。”姑娘说,“这附近明里暗里都知道点这事,吸的人也不少。”
……
蔺长同沉着脸,“这地方有四个主管,你说的那个应该叫冯媛。他们上头有个经理,叫黄有为,是管这方面进出货的。”
秦与:“你……怎么查出来的?赵一程都说有势力拦着,往上够不着。”
蔺长同:“给姑娘塞钱,以及……我说我要进个两百万的货。”
秦与:“……”
他问:“签了吗?”
蔺长同:“签了。”
秦与立马:“你疯了?!”
“别激动,”蔺长同笑笑,“他们合同有问题,而且我反手报了个警。”
“……你,”秦与说,“你会被寻仇的。”
“我仇家还少吗?”
“你知不知道三桥有多乱。三桥的乱和市南的乱不一样,市南乱是因为穷、没人管,三桥乱就纯是一群有钱人玩得花哨——黄、赌、毒,哪个不沾?你以为这帮人寻仇是找个保镖就能解决的吗?你……”
“秦法官——”蔺长同把手搭在秦与肩上,“什么寻仇,什么报复,来嘛。寿终正寝太孤独了,我需要点意外来给我画句号。”
秦与偏开眼,“别这么说。”
蔺长同沉沉笑了几声,“抱歉,今天喝得有点多。总之不用管我,案子我也会好好办。你回去吧,那位赵先生还在车里等你。”
“你呢?”
“我?我找代驾。”
“这个点儿找得着代驾么?”
“一般代驾不都是这个点儿接生意么?”
“……是么。你刚才等了我多长时间?”
“没多长时间。”
“……”
蔺长同又打了个哈欠,秦与真怕他就在车里睡了,“我送你回家吧。车在这放着,明天叫人来取。”
“你不是也喝酒了?”蔺长同噙着笑看他。
“所以使唤赵一程开车。走吧。”
——“呦,两位祖宗聊完了?”
看他俩下车,赵一程摇下车窗朝他们打招呼。
“是的孙子,聊完了。”
秦与不客气地接了一句,和蔺长同左右上了后座,“先送蔺律师回家。”
蔺长同:“又见面了赵先生。北苑平安里,有劳。”
赵一程一边点火发动,一边稀奇地从后视镜看他:“秦与可从来不跟我说这俩字。”
秦与:“我说了你听吗?”
赵一程:“不听,你别跟我道谢,受不起。我就是说,蔺先生也不用跟我道谢。”
蔺长同笑笑不说话,倒是秦与想到什么挑起了眉。
忽然,蔺长同指着秦与挂在手指上的小摄像头,“诶”了一声,“你上次发我的视频文件,是不是就是拿它拍的?”
“应该是吧,”秦与说,“我不知道,赵一程的玩意儿。”
赵一程闻言:“什么?”
秦与晃了晃那根线,“这个。你拍赵强的时候。”
赵一程:“噢——是啊。”
蔺长同默默点头,说:“文件名起得不错。”
赵一程:“嘿嘿,谢谢。”
秦与:“……”
丢死个人。
车开了一会儿,蔺长同垂着眼皮开始打瞌睡,但就像所有约束他的障碍一样,“不在别人的车上睡着”这种障碍,也牢牢地勒着他,让他一边困着一边又不能踏踏实实闭眼,于是摇下车窗吹风。
秦与看他别别扭扭半天了,说:“困了就睡吧,到地方叫你。”
蔺长同昏昏沉沉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前座赵司机一颗八卦之心快炸了。
秦与在酒吧里勾搭男孩,他见过,把男孩拐去开房,他见过,最后撂下男孩一个人不管,他也见过。但他就是没见过秦与在外头照顾谁。
用秦与的话来说——里头玩的不能带到外头、走肾的不能走心。
现在这个蔺先生,秦与又是给他找保镖,又是送他回家,敢情连之前的资料也是帮他查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行这真的憋不住,赵一程真的特别想问问,但是肯定不能问,给他急得一个劲儿深呼吸。
秦与知道他毛病犯了,不搭理;蔺长同当他是爱说话、受不了安静又怕打扰自己,于是递了个台阶:“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赵先生是个什么角色。”
这话是冲秦与问的。
“改造成功的狠角色,”秦与评价完,笑了两声,“你要问起这个他可有的说了。”
赵一程舒爽地长叹一声:“哎呀——说来话长。”
蔺长同:“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