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池沼》蛀牙四颗

5、第五章

　　顾太太一共开了八箱酒，比以往要多三箱，今天她尤其愤怒，因为顾先生今天对她甩了脸色，甚至在公司里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她做事不利，想当年，顾先生也只是个农村里的土鸡，如果不是顾家的提携，他走不到今天，如今一步登天，就不认得自己的身份了。

　　她骂了一晚上凤凰男，把气全部都撒在了酒身上，如牛狂饮，去厕所都不带停的，人一早就醉成一滩烂泥，可惜莫郁的伤，都没找机会秀两下的。

　　当莫郁下班的时候，他的领口已经湿透了，为什么？顾太太哭的。

　　他耐心地安抚了顾太太，并用她的卡再开了几箱酒，账走的是私卡，方便不被查到，小几万顺利到手，这个月的业绩又上去了。

　　顾太太醉醺醺地被司机接走，莫郁笑眯眯地冲轿车尾招手，保持着专业牛郎水准，此时天已经是夕阳西下，深重的黄色浸入红色，天边隐隐泛黑，白色的月亮藏在云后，若隐若现。

　　他掏出手机，接着跟何佩嬗聊天，一心多用的好处多多，上班也不耽误事，在顾太太抱着他哭的时候，他还可以抽出时间回消息，当代时间管理大师，上班的时候也不忘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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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救我狗命]:对了，今天的夕阳好好看啊
　　[咖啡救我狗命]:照片.jpg

　　[不吃菠菜]:我这里也是
　　[不吃菠菜]:照片.jpg
　　[不吃菠菜]:没你的好看

　　[咖啡救我狗命]:嘿嘿，都是同一片夕阳，一样好看
　　[咖啡救我狗命]:照片.jpg
　　[咖啡救我狗命]:在乡下拍的

　　[不吃菠菜]:哇，好大一片森林
　　[不吃菠菜]:你老家在东边吗？那边也有一片很大的森林

　　[咖啡救我狗命]:对，旁边就是阿朗山
　　[咖啡救我狗命]:晚上还可以看到星星

　　[不吃菠菜]:会有小动物吗

　　[咖啡救我狗命]:有！经常可以看到松鼠，偶尔还有狐狸跑来跑去
　　[咖啡救我狗命]: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去了啊……

　　[不吃菠菜]:不用可惜，看，城市星星。
　　[不吃菠菜]:（猩猩视频）

　　[咖啡救我狗命]:哈哈哈哈哈哈

　　莫郁把手机揣回兜里，悠闲地往回走，没走两步便看见一位不速之客，画着烟熏妆的男人抱胸冷眼看他，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讥讽道:“不愧是销量第一，被打了还能赚钱。”

　　“哦，我知道了，没有伤到关键部位。”男人饱含恶意地说。

　　“小小言，你真的很小心眼诶。”莫郁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故作无辜地眨眨眼，“伤没伤到关键部位只能告诉我的亲亲顾客，你这么关心，难道你想给我充几个业绩？”

　　“就你？做梦吧！”言枫感觉被侮辱到，他厌恶地退后几步，不想靠近莫郁身边的空气，“你也不想想你什么身份，是个人都能给你钱跟你上床，每个月业绩里的钱要多脏有多脏，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好吧好吧。”
　　莫郁无所谓地走远，“别跟钱过不去。”

　　只留下言枫在原地死盯他的背影。

　　不想莫郁好的人不止他一个，会所里大部分人都看不起莫郁，一是这家伙神出鬼没，祝涛琪给了他尤其灵活的时间安排表，跟他们这些坐班拿工资的不一样，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提多自由了，二是他业绩太高，容易让人眼红，私下没少议论钱的来源。

　　有些跟“道上”有点交流的人知道莫郁跟□□有关系，再加上莫郁油嘴滑舌张嘴就来，对他的感观自然一降再降。

　　不过，在讨厌莫郁的人里他们只占了小小一部分，要说现在谁最厌恶这个混蛋，傅武必然是第一。

　　他要强忍恶心监视莫郁，还要在早上接送人去见何先生。

　　傅武站在楼梯口，眼睛盯着墙壁上的污迹，这块住房质量都不高，年久失修，物业拿着物业费都全拿去打牌了，他从楼下上来时看到一圈大爷大妈围着桌子吆喝，十分热闹。

　　莫郁的身份倒是也配这环境。

　　“早上好早上好。”莫郁从门后溜出，他乐呵呵地提着一包黑色塑料袋看外形是包垃圾，穿着打扮花枝招展，一身整齐的西装制服，外套里的内衬领口甚至带着花边，纽扣是低俗的金色，亮得闪眼，再仔细一看，衣服吊牌还在。

　　莫郁注意到他的视线，把吊牌塞了回去，“无伤大雅，等会儿回来还要还的，怎么样，我这身打扮配得上何先生的格调吧？花200块钱租的。”

　　“多此一举。”

　　傅武转头就走，好似再跟莫郁多说一句话就要他的命似的，莫郁加快脚步追上去，语气欢快:“你也别这么说，何先生是什么人啊，我要是不给面子，那我真得滚出11区了，虎丘山的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话说你怎么不打扮得体点呢，这么重要的聚会容许你胡闹？”

　　他三言两语把傅武放在火架上烤，傅武以沉默应对，打定主意不理他，不让他得逞，莫郁也不恼，下楼顺手把垃圾给丢了，邹波彦在他出门前嘱咐的。

　　路过牌桌，他大方地朝大爷大妈们打招呼，周围人知道他是四楼住户，两大小伙一起合租，为人热情，经常给他们送水果，见莫郁略显夸张的打扮，便好奇地问:“小莫这是要去表演？”

　　“哪是表演啊，我这是去赴宴。”

　　“赴宴？什么午饭这么隆重。”李叔再次把他打量个遍，“看上去像是去唱歌的。”

　　“别的不说，小莫穿上这身衣服看上去可帅气。”

　　“那边那个娃是谁？看着怪凶的，听说前天搬进来的，你认识？”

　　“我朋友，”莫郁面不改色地说，“别看他凶，心底可善良了，经常去救助所里做志愿者，以后还想当个警察。”

　　傅武和他们有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当莫郁和老头老太们一起回头看向他时，他眉头一跳，绷着脸转头。

　　“看上去确实凶，该多笑笑，阳光些。”

　　钟奶奶热情地塞给莫郁一把瓜子，“下次回来再教教我乖孙女数学，她这次得A，你功不可没。”

　　“好嘞。”莫郁挥挥手，一边磕瓜子一边回到傅武身边，试图分点瓜子给他，“来点？”

　　傅武一言不发，开始往前走，眉头微沉，一股阴郁之气浮现，莫郁啧吧啧吧嘴，把剩余的瓜子揣进兜里，像长辈一样教导起来:“小傅啊，不要天天愁眉苦脸的，做人呢，开心最大，来，笑一个。”

　　傅武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别搞小手段，我不会回答你的。”

　　“这不就回了嘛。”莫郁说。

　　傅武咬咬后牙槽，眼不见心不烦，迅速坐上车，莫郁想坐在副驾驶，却发现门被锁住，傅武稳坐驾驶室，目视前方，仿佛莫郁不存在。

　　莫郁耸肩投降，自觉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刚坐上去车就发动了。

　　莫郁在车里东摸摸西摸摸，手肘搭在副驾驶座上，宾至如归:“这车市价有100万，是你私人的？”

　　傅武不回答。
　　莫郁打量一圈，“什么东西都没有啊，工资没给够？没想到虎丘山待遇这么差，明明产业过亿，手下连奢侈品都没有一个，要不下次你来我那儿，给你介绍个活。”

　　傅武还是不回答。

　　莫郁自知无趣，往后一靠看风景去了，这次他没有被蒙眼，可以欣赏欣赏沿途景色。

　　从公寓到酒店有十公里，轿车从偏僻狭窄的马路驶入宽敞大道里，两侧建筑的高度也逐渐上升，高楼大厦迎面跑来，太阳折射在玻璃间。

　　楼高了，鸟就少了。

　　活跃在高楼之间的只剩下电子屏幕里虚假的画面，从娱乐学院培养的明星们竭尽全力展现自己的魅力，试图吸引来往的人们。

　　莫郁看过去时，一对龙凤胎明星正在展示手里的牙刷，他们念完台词:让你的牙齿和我们一样明亮。

　　“这不是你们公司推出的产品嘛。”
　　莫郁模仿明星矫揉造作地重复台词，“让你的的牙齿和我们一样明亮。”

　　能赚钱的事，□□自然要插一手，日用品便是大头，政客们占了金字塔尖尖，他们就从根部开始渗透，才形成今天政客和□□共存的局面，不过在明面上，人人都想从政入公，毕竟有向上的道路，谁想向下走呢。

　　不一会儿，天上下起小雨，太阳还在，这一阵雨应该持续不了多久。

　　傅武还是沉默，他打定主意不理莫郁，莫郁就自己跟自己玩，用手指勾袖口的蕾丝，他小时候穿过一段时间的裙子，各种蕾丝重叠在一起，像水母蛋糕，走起路来摩擦肌肤会有种自己是塑料糖纸包裹的糖。

　　这件夸张衬衫，他花了50租的，衬衫50，外套和裤子各100，邹波彦看到他的装扮嘲笑了一番，提议把自己的定制整套西装借他，只需花费一声“爸爸”，但莫郁果断拒绝，他说风高亮节，不同流合污。

　　傅武将车停稳，酒店门口便有穿着整齐的服务员来开车门，看见莫郁打扮，面不改色地行礼。

　　莫郁笑眯眯从车里出来，像演员似地整理衣服，如果不是他有一张漂亮的脸，穿着浮夸的衬衫像个童话王子，服务员准要把他赶走。

　　一般来万州酒店的非富即贵，而11区有钱人他们都熟悉了个遍，而莫郁这幅面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服务员在心里揣测这位陌生年轻人的身份，只是看脸的话，他像个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