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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回 云深雪名 虹羽霜翎(上) ...

  •   虎狩营众军披坚执锐,将剑宗等人护在森严的军阵之后,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倏忽大意。他们早就有死战的觉悟,这防御看似铜墙铁壁,实则众军心里清楚,一旦遭遇到万人屠熊百魁那样霸道的神力和食婴鬼形如幽魂般的绝速,这固若金汤的防御必会在顷刻土崩瓦解。
      允天游面色冷凝,目光有些游移,手中紧握着的龙行剑发出微微颤抖。潜隐剑纪飘萍比他要更冷静些,然而危急时刻,他也无计可施。只能下意识的向雁妃晚投去询问的目光。
      玲珑绝秀的姿容依旧,如星绽彩的眼眸没有半分黯淡,仿佛将群狼环伺视如无物,任凭雷霆千钧仍能云淡风轻。
      她想要从士兵防阵中踏出步来,身边倏忽伸过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凝雪皓腕,力道虽然温柔,却无法挣脱。
      雁妃晚看了看身边的舒绿乔,鸣凤直视着她的眼睛,轻揺螓首,示意她不要冲动。
      玲珑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认真严肃的模样,庄重到像是带着恳切的哀求。
      雁妃晚最后也没有走出防阵,没有挣脱身边人的手,她透过森森铠甲的缝隙向阵前看去,清越温和的声音从军阵中传出来。
      “我还道潜龙帮狴犴和负屃凭什么有恃无恐,原来是请到你们西陵的三个老家伙,在这里狐假虎威。”
      成帆和裴亨的脸色都是一沉。
      要论武功,西陵三妖是和九头龙隐同时代的老妖怪。巅峰时期,三妖的声望武功恐怕都不弱敖延钦,论资排辈的话,还在他们之上。
      但要说地位,三星道日薄西山,身为当今鹿河第一大帮的潜龙九子,地位未必不能和三星道魁首相及。如今被说成是西陵三妖的爪牙,他们心里当然有些无法释怀。
      裴亨道:“无知小辈,死到临头竟还出言不逊,意图挑拨离间。哼——雕虫小技,不过尔尔。岂不知潜龙帮早与西陵联盟,如今是守望相助,利害相关,今日就先拿你这小贱人的脑袋祭旗,以奠我六哥和龙门峡死难众位弟兄的在天之灵!”
      镇天尺素来冷血铁面,现在居然摆出遥遥拱手,向天作礼的姿态,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倒也真显露出些许义愤填膺的悲恨来,着实令人啧啧称奇。
      凶狠刻毒的凤眼望过来,危险的视线落在雁妃晚身上,老妪阴恻恻道:“你就是玲珑?”
      雁妃晚迎着龙母的眼睛,没有丝毫惧意,大敌当前,身陷重围尚且安之若素,平静宁和的如同无波古井,她回道:“正是。”
      龙母凤眼微挑,颇为意味深长的冷笑道:“嚯,近来你这小娃娃可是声名鹊起,风头无两啊。就凭你居然也能将这东南武林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哀哉,西陵之后,东南莫非无人了吗?”
      殷凤言辞傲慢,语带机锋的嘲讽,仿佛缅怀当年三星道统领群魔的巅峰岁月,也从未将玲珑这等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允天游和纪飘萍眼底浮现杀意,舒绿乔清灵的杏眼蕴含怒意盯着那老妇,不自觉的收紧握着玲珑玉腕的手掌。
      雁妃晚优雅依然,她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回道:“老前辈所言极是,循规蹈矩当然问心无愧,唯有鸡鸣狗盗之辈狼狈为奸,则天威所至,鸡犬不宁。”
      “你!”龙婆凤眼圆瞪,险些破功,“好个巧舌如簧的小贱人!”
      殷凤两眼瞪圆,胸膛起起伏伏,奸诈阴毒的眼睛将她打量,越看那张年轻美貌的面容,眼中怒意越盛。她心火难平,咬牙切齿的发笑,笑容狞恶,令人毛骨悚然,“嘿嘿……小娃娃,你也就趁现在还能再硬气硬气,待会儿老身就让小的们好好炮制炮制你。到时我倒要看看,是你上面那张嘴硬,还是下面那张嘴更硬?”
      饶是雁妃晚久历江湖,屡渡凶难,早已是临危不惧,岳镇渊渟之性,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虽知绿林强盗羞辱女人无所不用其极,但听到如此肮脏的挑衅,一时也是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三星道群邪闻言皆是轰然大笑,发出阵阵淫亵之声,还有人高声恶笑道:“老娘娘您就放心吧,咱家的好本事您还不知道吗?任是怎样的贞洁烈女,到咱弟兄们这里,管叫她□□,欲罢不能啊!哈哈哈……”
      “这样上等的货色,老子还是头一次玩到哩,兄弟们可得悠着点,咱们还能多耍两日……”
      “去去去,咱们这缚魔山有两千八百条好汉,轮不轮得着你还两说呢,要你来替弟兄们在这怜香惜玉啊……”
      西陵魔窟的强贼恶匪都是东南无恶不作的江湖巨盗,他们口中喷吐污言秽语,简直是不堪入耳。
      龙婆殷凤悠悠睨着她道:“玲珑确是天姿国色,奈何惯爱抛头露面,早就艳名远播。”
      老妖婆凤眼挑起,掠过允天游和纪飘萍还有金虞三人,意有所指道:“确有些俘获人心的本钱,也难怪这些男人一个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命也不要。我看呐,这玲珑姑娘也不过是冰清玉洁其外,水性杨花其中的小□□,说不得,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你们这般卖力,说不定是便宜谁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舒绿乔玉色铁青,满面怒容,当即忍无可忍的放开身边人的手腕,她向前踏步,手指殷凤当头就骂:“住口!你这天杀的老妖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莺歌燕语,红唇翕动,说出的却是惊天骇人之言,“要说脏,谁能比你这老妖婆的嘴脏?晚儿她善恶妍媸与你这种恶妇有什么相干?倒是你这老妖婆,鹄面鸠形,蓬头历齿,貌若夜叉,行同狗彘!你不过是个老丑弃妇,嫉妒成狂,丧心病狂的到处戕害良家!你人丑心恶还不自知,居然胆敢招摇过市,滥杀无辜。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我若如你这般活的天离地弃,恶贯满盈,早已自绝以谢天下!岂会如你这毒妇老妖般恬不知耻,下作至极的这样污人清白!”
      她疾言厉色,掷地有声,话音落地,满场居然鸦雀无声。
      三星道的妖魔鬼怪和潜龙帮的强贼逆匪哪里想得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这样当面痛骂纵横东南的西陵之主。一想起龙母那样乖戾的性情,凶残的手段,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群贼屏气凝神,不敢抬眼去看龙母老娘娘的脸色,都怔在当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雁妃晚却觉心里熨帖得紧,她虽有七窍玲珑之智,却着实不善和人争风耍赖……
      雁妃晚悄悄握住舒绿乔的手掌,樱色的唇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被人保护,被人珍视的感觉,好像,倒也不错……
      鸣凤好似生来就有骂人的智慧和才能,言语之间未见半个脏字,却字字珠玑,句句如刀,准确无误的径直插进这老虔婆的心口,直击她的生平丑事。那老妖妇纵使武功再高,被她这样当众羞辱,也被气得胸膛起伏,枯瘦干瘪的身体踉踉跄跄,跌跌后退,一手颤颤指道:“你……你……你!你这,你这小贱……”
      反击的话还没说出口,舒绿乔有雁妃晚的鼓舞,正春风得意,当仁不让,立时就要一逞口舌之快,乘胜追击,“似你这样穷凶极恶,失心疯魔的老毒妇,也难怪熊人屠将你弃如敝履,避如蛇蝎!”视线掠过蹲伏在地的食婴鬼,她嘲讽道:“也可怜你最终沦落到和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苟合,当真是无耻之尤!“
      这话更如同是一道霹雳惊雷,众军群贼皆被她震撼当场,但觉股股凉气从背脊窜起,令人不寒而栗,悚然惊魂。
      这倒不是鸣凤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东南官军匪寇,黑白两道都心知肚明,舒绿乔其实所言非虚。这既非不为人知的惊天秘事,也非信口开河的空穴来风。
      有道是:西陵三妖,凶名昭著,名经之处,小儿止啼。
      三妖的恶名之甚可见一斑,而更为人蜚短流长的,却是三人之间扑朔迷离,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此事东南尽知。
      江湖传言,万人屠熊百魁,火龙鬼母殷凤本是对结发夫妻,二人反目之后,殷凤和呼来妖勾搭成奸。这件事在三星道……在整个东南武林都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但因三妖凶名太甚,手段阴狠,正邪两道都对其忌惮三分,因而也对此事讳莫如深。
      现在这桩丑事被舒绿乔一语道破,可谓是惊世骇俗,石破天惊。那熊百魁虎躯大震,两只鼓瞪的牛眼定在她处,大如铜铃。两条铁臂青筋暴起,肌肉团虬,铜拳紧攥,噼里啪啦,发出有如爆豆的声音。
      呼来妖抬起森然幽冷的眼瞳看过来,那双眼睛里似乎没有情绪,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有本能的兽性。他的血盆大口还在不住垂涎,四肢伸展爬动,如同一只即将暴起狩猎的狼蛛。
      最危险,最可怕的当然就是龙婆殷凤。她枯瘦却还强硬的身体因为愤恨而不住颤抖,粉白如泥糊般的面皮露出阴沉惨白的颜色。
      龙母咬牙切齿,横肉乱颤,死死的盯着雁妃晚和舒绿乔,眼睛里的那些刻毒和阴狠就像是毒蛇亮出的尖牙。能随时喷溅致命的毒液,让和她对视的人皆感到毛骨悚然。
      出神入化的真气威压突然涌动倾轧过来,那龙婆衣袂开始无风自动,周身三丈之内,无论敌我,手足都猛然骤沉,他们感到呼吸困难,仿佛就要窒息。
      以化境发动境界,真气的流失极为迅速。能让龙婆失去理智,无法克制的发动这种威能,也就意味着,火龙鬼母殷凤,已经愤怒到这种的程度。
      雁妃晚心知,舒绿乔已经彻底激怒三星道的这三个老妖怪。她时刻谨记,临阵对敌,不能轻慢大意。在西陵三妖随时暴起发难的现在,玲珑悄然站出半步,不动声色的将舒绿乔护在身后。
      龙婆殷凤伸出干瘦枯败,似无人色的手,愤怒让她的手指都在不住的颤抖,仿佛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憎恨的火焰仿佛要烧尽她的身体,她枯发皆张,身抖如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长笑,如似疯魔,仿佛冤魂索命,如似恶鬼哭嚎,“老身驰骋江湖半生,纵横无敌于东南,想不到豪杰迟暮,虎落平阳,今日竟被这小辈如此羞辱!”
      殷凤目眦欲裂,指二人狂笑怒骂:“去你娘的!就凭你这两个不自量力,狂妄自大的小贱人!浪荡无耻的小娼妇也敢来轻贱老身?别以为今日之祸能一死了之!我要让你们这两个小贱人知道你们是千人骑,万人压,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和人苟合成奸的烂货!好叫你们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儿!”
      殷凤两眼赤红如血,浑浊的眼睛里的恶毒几乎都要渗出来,她怒不可遏的指着雁妃晚,恨恨道:“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剜你的心,拆你的骨!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斩为肉泥,最后拉去喂狗!我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龙婆又复指向舒绿乔。
      “我要撕烂你口无遮拦的嘴,拔掉你的舌头!挖你的眼,割你的耳,再砍断你的手足,将你制成人彘!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你这小贱人后悔不该口出狂言!更后悔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字字恶毒,句句阴狠,龙婆满面怒容,仅仅是听闻她的手段已然令人瞠目结舌,不寒而栗。
      “龙母殷凤言出必践!如违此誓,天地共诛!”
      这既是向苍天立誓,也是向三星道的部众们命令。能让身为昔年东南邪道之主的龙母如此仪态尽失,可见她的愤怒已然达到顶点。而她要杀死玲珑和鸣凤的决心更是无法阻挡,也不可动摇的。
      千百妖魔鬼怪尽知她的非人手段,都感到毛骨悚然。他们俯首听命,齐声参敬,“谨遵龙母上命!”
      众军骇然失色,严阵戒备,唯雁妃晚临危不惧。她的绝色姿容不见半点阴霾,她的星彩明眸没有丝毫暗淡。
      玲珑直视着殷凤那老妖婆的眼睛,眼神中的凛然正气,让龙母这种邪道魁首也为之怔住。
      “你做不到的。”
      “哈哈哈哈,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岂不知你龙母娘娘的手段?”龙母殷凤闻言狂放怒笑,其声震耳发聩,“迄今为止,像你这样微小的蝼蚁,死在老身手里的不知凡几!无论是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还是自命不凡的女中豪杰,不管小家碧玉,还是花魁舞女,再怎么自恃清高,宁死不屈的,落在老身手里,不出三日,管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最后,哪个不是哭着喊着向老身求饶乞命?求老娘娘我大发慈悲,赏她个痛快;因为,到那个时候,就连去死,都是一种奢望……”
      仿佛回忆起那些女人的惨状,龙母的神情愈发兴奋,也愈发的癫狂热烈,她语无伦次的叫道:“狐媚精!小贱人!这世上漂亮的女人都是水性杨花的烂货!世上的男人又都是些贪图美色的负心薄幸之徒!我偏偏就要把那些贱人弄成痴傻的人棍和全身是病,遍体生疮的残花败柳!该死的贱人,她们当有此报!”
      龙母咬牙切齿,五官扭曲,双目暴凸,阴恻恻的指向她们,“呵呵呵……现在,就该轮到你们啦……”
      非但虎台众军,就算是追随西陵三妖日久的三星道众部和潜龙帮逆党也不禁悚然寒战。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西陵之主,火龙鬼母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是嗜杀成性的老魔!
      雁妃晚微垂眼眸,眸底是遗憾和悲怨,为那些死去的人们。
      等她再抬起眼睛,直视殷凤时,微黯的星眸犹如蕴藏着平等的冷漠和慈悲,她道:“人心之毒,犹甚禽兽蛇蝎十倍;像你这样无恶不作的奸邪巨恶不除,东南将永无宁日。冤魂的在天之灵,更无以祭奠。”
      视线所及,掠过三凶,说道:“火龙鬼母殷凤,万人屠熊百魁,食婴鬼呼来妖,像你们这样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的老妖魔,合该授首伏诛,我先叫你们知道,今天,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殷凤闻言一顿龙杖,放声长笑道:“哈哈哈哈!小贱人,死到临头竟还敢大言不惭?我看什么玲珑,也不过如此!待老身先降住你!”
      玲珑安立风雨,不动如山。骤然一声破空长鸣的尖啸响起,一道赤色的信火从晨曦橘黄的天际升起,拖曳出白色烟雾的轨迹,彷如划开天空的利刃。
      余音未渐,突然从山林两侧,三星道群魔身后惊起阵阵撼天动地的杀声,霎时间,如雷霆滚动,惊涛拍岸,连绵不绝般。
      但见旌旗猎猎林立,人影如潮汹涌,身着青装的虎台步军从山谷两侧杀出,来势迅猛,兼之攻其不备,一时所向披靡,锐不可挡!
      虎狩营众骑兵见后军援兵赶来,登时军心大振,只待统将发令,立时就开始反扑。金虞大喜过望,忍不住松口气,向雁妃晚道,“还好是赶上哩。”
      玲珑的眼睛看向那龙婆殷凤,一瞬不瞬,见她始终不惊不乱。即使虎台步军驰援,她却仍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模样,眼底晦暗不明。
      “总算是赶到了……真叫老身好等啊。”
      她说着,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冷笑,仿佛深有谋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雁妃晚心中一凛,侧目察看左右战况,但见三星道群魔节节败退,重重层层的天罗地网,已经开始从外围溃散,被撕开一道裂口,足以让虎台的步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战场胜机瞬息万变,倘若骑兵能乘势与步军响应,内外夹击,则三星道重围必破!
      如此良机,定不可失!
      于恕历经百战,深谙此道,正打算要传令突围,却听雁妃晚喝道:“于将军,让步军停止冲锋,切莫进阵!”
      于恕闻言大惊,“什么?”
      突围的机会稍纵即逝,他又惊又疑,不敢轻信,唯恐错失良机,累及将士们失陷在阵中。回过头来,却见玲珑纤手抬起,眼前亮出一枚错金铜符。
      那虎头豹肩的符上镌刻着一个“令”字。
      众军一见此物,皆是大惊。于恕久随徐敬帘征伐历战,岂能不认得这是徐敬帘的帅令?
      统军作战,如帅亲临,见之如见麾下!
      雁妃晚手执如此信物,徐敬帘的命令已然无需多言。怀化郎将率部就要跪倒参见,雁妃晚先道:“让步军撤出去!”
      于恕单膝还没触地,也知此时不可拘泥繁文缛节,当即手臂一扬,朗声向驰援步军命令,“全军听令!步军后撤!结二龙出水阵!以严山阵合围两翼!”
      其声高扬,巨响如雷,纵然在震天的杀声中也是清晰可闻。
      虎狩营不愧是虎台游击军中的最强精锐,当即令行禁止,统领步军的副将听令遵命,立刻调度步军列阵,从乱贼军中脱离后撤。
      他们配合无间,毫无破绽,即使三星道群魔想要乘胜追击也只会猝不及防的陷进铜墙铁壁的坚固防御阵中被绞杀殆尽。
      士兵调度之迅速,军阵配合之默契,纪律严明,英勇无惧,以区区千名步军竟能结成千军万马之势!
      两翼步军形成二龙出水阵,辅以合围聚歼的严山阵,当真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纵然三星道的这些凶鬼邪星单打独斗都要胜过一名普通的兵士,但面对牢不可破的联阵,他们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
      两军对峙,一时僵持,刀兵相向,形势一触即发。
      殷凤凌厉阴刻的眼睛盯着雁妃晚,暗暗咬碎满口黄牙。两颊的皮肉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褶皱的嘴巴挂着僵硬的弧度,不住的抽搐。怨毒的瞳孔如是喷溅毒液的尖牙,恨不能在少女欺霜胜雪的优美脖颈刺出两个血洞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殷凤怒极反笑的脸苍老扭曲,更显恐怖,她阴恻恻的笑,“玲珑雁妃晚,倒还有些本事,嘿嘿嘿嘿……”
      妃衣少女星彩似的眼眸径直看向她噬人的眼睛,雁妃晚神宁气静,说道:“你想要放步军入阵,然后再从两侧合围,将我们一网打尽?这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龙婆冷笑道:“尔等失陷囹圄之中,不堪一击。老身所谋,岂止是你们这二百轻骑?我要这支虎狩营全军覆没,从这世上消失!”
      这话一出,众军相顾,皆有惊异之色。恍然回神,才知刚刚三星道两侧的缺口定是老妖婆刻意为之,以此为破绽,好引步军入阵。幸而玲珑心有七窍,巧捷万端,总算没落这妖妇下怀!
      龙婆殷凤的厉眼环顾,视之犹如死物。
      “无妨,老身是一番好意,诸位不领受也罢,左右我为刀俎,尔为鱼肉,不过是难宰了些。”
      目光扫过众人,又落回雁妃晚曼妙婀娜的身姿上,笑意生寒。
      “你很聪明,然而……却还不够聪明……”
      娇美明衣的少女默不作声,不置可否。
      龙母殷凤继续说道:“纵然你有这支步军来援,形势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老身要取你们性命,还是易如反掌。若是刚刚你能当机立断,作出弃车保帅的行动,以这虎狩营的军士孤注一掷,或许还有可能突出重围,保留一线生机。但现在,不过同死而已。”
      火龙鬼母说的并非全然虚言恫吓。
      虎台虽有精锐来援,三星道和潜龙帮贼势之大,足有近二千名,堪称二倍于我。这些狂徒强盗都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恶徒,以士兵之力,辅以战阵也只能算是勉强相抗。何况贼人阵中还有西陵三妖这种纵横东南,无逢敌手的邪道巨枭统率。若是三妖和潜龙帮二位坛主冲锋破阵,纵然军阵森严,恐怕也不能抵挡!
      可见她全军覆没之言,并非信口开河,虚张声势。
      雁妃晚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安之若素,她淡然说道:“我说过的吧?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你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龙母殷凤如听天方夜谭,不禁张狂大笑,放声道:“嘿,不过有点小聪明,就在那里自鸣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让人贻笑大方。所谓的七窍玲珑,原来也不过如此。都说你雁妃晚厉害,我看那是浪得虚名。真叫老身好生失望啊。”
      雁妃晚直视那老妇,忽而明眸带笑,侧过眸来,望着身边的姑娘。青衣少女被她似乎蕴藏温柔的眼睛望进心底,登时心间如波荡漾,不禁恍然失神。
      直到感觉雁妃晚的皓腕轻轻挣开她的手,掌心空落的感觉怅然若失。舒绿乔回过神来,再想去牵她的手,玲珑璀璨明媚的星眸望过来,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思绪,那样的澄澈空灵。
      她抬起的手无意识的停在半空,蓦然间,若远若近,若即若离。
      雁妃晚分开左右护卫的士兵,径直向阵前走来。剑宗的纪飘萍和允天游以及虎台的于恕,登时将心高高悬起,不敢落地。
      但见雁妃晚闲庭信步的走出军阵,气定神闲的站在敌人三丈之外。两军阵前,不分敌我,皆是鸦默雀静。
      但听她悠悠道:“青阳道横贯东西,纵贯南北,是水陆交通的要道,长驱直入,纵横千里。其中虹谷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老虔婆,你们在四十年前就知道这点,为什么会认为现在的我会一无所知呢?”
      话音未落,潜龙帮扼守出口的后部贼军突然发生哗动,从后至前,如同奔袭而来的浩荡浪潮般,强大的力量从谷外冲击着潜龙帮的防御,漫天的杀声忽而传到整个虹谷。
      伴随着阵阵惨叫悲鸣,像是人体的黑影不断从峭壁山顶坠落岩峰。本来已经占领山顶的三星道凶徒措手不及,一时哀嚎连连,狼奔豸突。
      群贼或死或逃,竟然一击而溃。
      蒙昧的逆光中,忽然杀出成群高手,他们影影绰绰,不知凡几,口中呼号长啸,一时山鸣谷应,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显然是敌非友!
      形势陡然逆转,邪道联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龙婆殷凤浑浊阴厉的老眼扫向四方,敌军不知底细,无可计数,却来势汹汹。
      她的浊眼都要瞪出眼眶,猛然回过头,盯着玲珑,咬牙切齿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除虎狩营外,你哪里来的伏兵?”
      “老妖婆,你看清楚咯!”
      这时一名身着青衫布衣的青年,手执翠玉竹杖,将一枚金令铜符高高抛起,铜符稳稳落入手中,金虞昂扬信步走到雁妃晚身后,展示他手中之物。
      那是一枚铜铸的令符,山水流波上,排列着琴,棋,书,画,剑,卦,阵七种符号。龙婆殷凤一见此物,当即目眦欲裂,怒发冲冠。
      但听金虞他说道:“天下安,贤人隐;山河难,七门出。老妖婆,你还认得此物吗?”
      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金虞一言既出,四面伏兵旗帜高扬。其中梅兰竹菊,琴棋书画,不一而足。西陵三妖见之皆面露惊色,龙母也失声叫道:“这是山河符?你是,你是千机峡的人?”
      金虞昂首挺胸,义正言辞的站出来道:“不错,站在你面前的可不只有虎台和剑宗的诸位,你难道忘了吗?江津陆上可是问道贤居的地盘,我贤居弟子遍布东南,惩奸除恶,当然义不容辞!”
      他看向玲珑,眼里尽是折服之色。
      “尔等顽愚蠢钝之辈,以为有机可乘吗?哼!一切都在雁师妹的掌握之中,我们早在这里撒开天罗地网,就等你们这些掌中之蚤,瓮中之鳖来自投罗网!”
      成帆勃然怒道:“好狂妄的小子!就让你知道,成某的厉害!”
      说着,狴犴就要袭来,却被负屃裴亨横臂拦住。镇天尺脸色阴沉冷厉,目露凶光,沉着声向金虞道:“倒要请教。”
      金虞看向身边,见雁妃晚并无愠色,遂说道:“雁师妹神机妙算,早已预料到尔等逆贼必来夜劫虎台大狱,且不论成败,虹谷必有重重伏兵!若劫成,则接应你们撤退,若失败,你们必来埋伏反击。”
      “师叔临别前,将掌院信物山河符托付给我,就是想让我协助雁师妹行事,唯她之命是从。是以,小子遵玲珑之意,暗中集结调度在虎台左右的所有贤居门人到虹谷附近,让他们隐匿在荒村野地,不露行藏。就等今日,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将你们这班恶贼一网打尽!想不到,放长线钓大鱼,钓出来的居然是你们这三个老乌龟,也算是收获不菲啊。”
      金虞面目骤沉,瞬时转笑为怒,他厉声喝道:“西陵三妖!四十年来,你们三个老鬼嗜杀成性,恶贯满盈,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所杀之人不可计数,终究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龙婆殷凤怒目相视,阴毒狠辣的眼睛如同露出獠牙的毒蛇,令人生畏,她冷笑道:“得意忘形,不知所谓!倒是没想到还有你这个小畜生!就凭你也敢在老身面前耀武扬威?嘿嘿……做梦!”转向玲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暗藏意味深长的杀意,“七窍玲珑,算无遗策,还真不愧百巧千机之名,却是老娘娘小觑你。”
      金虞浩气凛然,指道:“你们现在是大势已去,还是乖乖受死吧!”
      龙婆殷凤放声长笑,“哈哈哈哈,不自量力!”她目光四顾,蔑然不屑道:“就算老身我棋差一着,你以为就凭你贤居这些乌合之众和虎台的虾兵蟹将就能奈何老身?”
      裴亨和西陵群魔不同,他心明眼亮,深知玲珑的厉害。如今形势逆转,使他心中对雁妃晚的忌惮和恐惧愈深。
      当日虽未亲眼见到她手眼通天的本事,但从韩玄和申远的只言片语中也深知她的神通,绝非寻常之辈能比。
      她能以一人之力助镜花脱离险地,还能暗中联合贤居和定关夺取龙门峡的要隘,甚至设伏暗算他们。致使龙六子常进死无全尸,五子薛格被擒,二子费战和三子辛节重伤败逃。
      潜龙帮横行鹿河三十载,从未有当日之败!
      这真可谓是他们潜龙帮生平的奇耻大辱。韩玄和申远提及此人,言语之中都恨不能将她食肉寝皮,但也心有余悸!
      此女绝不能留!否则,恐怕他们潜龙帮迟早要毁在她的手里!想到此处,裴亨道:“龙母娘娘,休与这小辈多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玲珑不除,东南必将后患无穷!你我同时出手,先了断了她!”
      “嘿嘿……”
      殷凤粉白的老皮微抖,血衣红袍底下,枯瘦的身体缓缓摇晃,发出骨骼舒展的声响,显然对裴亨所言深以为然。
      万人屠熊百魁浑圆的怒眼盯着玲珑,双臂鼓动膨胀,青筋暴起犹如虬龙蜿蜒。呼来妖四肢着地,身体前倾,嘴里不住垂涎,呼哧有声,形同野兽。他双足蹲伏曲折,仿佛是拉满到极致的强弓。
      成帆祭出六爪,裴亨倒提玄尺,二人步步紧逼,五个凶魔邪煞从五个方位迫近,占据最危险的位置,也切断雁妃晚的所有生路。
      西陵三妖皆是已臻化境的邪道高手,潜龙帮的狴犴和负屃距离出神入化也不过一步之遥。这五人联起手来,可以说绝顶之下,绝无抗手。威力之大,足以轻易诛杀武林宗师级别的人物。实力之强,绝对不容小觑!
      这样强横无匹的武功如今居然要联起手来诛杀剑宗这些小辈,堪称是厚颜无耻,恃强凌弱的行径。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就可以奈何你们……”
      雁妃晚款款走向前方,若无其事的踏进西陵三凶和狴犴负屃的攻击圈里。这让舒绿乔等人感到一阵心惊,“晚儿!”
      正要相救,金虞却横臂将她们挡住,对她们摇头示意,让她们不要出去。
      玲珑的星眸流光溢彩,她的视线掠过面前的诸多强敌,丝毫没有恐惧的眼睛,平静温和到可怕的地步。
      与其说是悍不知死的勇气,倒不如说,她将眼前这群所谓的邪道魁首们视如无物。她傲然站在阽危之域,睥睨群邪,“要杀你们,只需要一个人就足够了……”
      火龙鬼母性烈乖张,勃然大怒,“死到临头,你还敢大放厥词!哼哼,就凭你,能赢过我们这么多人?”
      玲珑云淡风轻,身姿安然若素,她站在匪军阵前一丈外,眼眸含笑,轻启樱唇,说出来的却是匪夷所思的挑衅,“我说过了吧?如果你们能做到的话,就来试试看啊……”
      众军群匪尽皆哗然,都以为这小姑娘要不是得意忘形,就是患了失心疯啦?
      骄傲和轻蔑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对这些恶名昭著,纵横东南的群凶巨擘来说,这种态度本身就是奇耻大辱!
      话音一落,三凶二子当即怒不可遏。
      “想死?老身就成全你吧!”
      龙婆殷凤大声厉喝,五人同时发动,场中杀气奔涌。凌厉霸道,雄浑豪强的真气暴走,宛如烈烈狂风,但凡迫近战阵三丈内,不分敌我,当时就被这股威势震得人仰马翻!
      玲珑身处在这五股暴烈真气的狂流中,纤柔的身体叫场中的内力冲击挤压着,犹如弱柳扶风般,仿佛随时就要摧毁折断。
      嘿嘿,小贱人大言不惭,原来就这点本事。
      雁妃晚柔弱的身躯满是破绽,五道人影先发制人,同时从五方电射奔来,向玲珑发难。
      身形未至,骇人的气势已然如潮迭起,波动滚来。他们联手合击之力移山开海,纵然是当世宗师也绝难抵挡,何况是区区玲珑?
      千钧一发之际,顷刻生死之时,众军惶惶无措,正道骇然色变,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雁妃晚就要香消玉损时。那五位邪道强者的身体却猛然大震,仿佛满弦张弓的劲弩突然崩断,犹如折翼的空鸟径直坠落,五人勉强站定,却是面如死灰。
      一种被称之为恐惧的情绪如同剧毒的藤蔓爬向他们的面容,他们瞪圆眼睛,难以置信。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威迫彷如从九天垂落的狂流,倾轧奔涌而来,霎时间,但觉耳不能听声,目不能见物,六识俱灭,五脏全伤。
      倘若将三凶二龙的威势称之为排山倒海的波浪,那现在这股恐怖的力量就是足以天倾地覆的狂流,蕴含着摧枯拉朽之势,崩山裂海之威,世间无可相抗。
      群贼当中功力稍弱者当场口吐鲜血,两眼翻白,登时倒地不起,武功稍强者,也觉此刻头晕目眩,五脏腾移,六腑翻转,一时不能自已,跪倒在地,唯有头脑还有保存一丝清明。
      西陵三妖和狴犴负屃首当其冲。此刻,他们的意识虽然还算清醒,身体却如背负着三山九地之重,四肢更有千锁百链的束缚。被这股巨大的境界压制着,完全不能移动分毫!
      身体被笼罩在骇人的寒气之中,背后如同悬浮着千万支索命断魂的利剑。仿佛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就会被这些剑刃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绞为肉泥!
      震惊和恐惧像是致命的绞索,是喷吐剧毒的毒蛇,在不断的勒紧他们的咽喉,让他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冷汗从额角潺潺滑落,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
      在这瞬间,无论是西陵三妖还是二龙,都已经察觉到背后的巨大威胁。他们非但知道来者不善,更清楚那是他们生平仅见的绝顶强者!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或许是很久,或许不过是顷刻之间。三妖二龙的身体陡然骤轻,如脱铁索束缚的囚徒,在体内的躁动的惯力没收住,让他们向前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五名邪道高手猛然回过头来,极目仰望。
      但见东方既明,远天之际灿若流霞,红云胜火,一轮赤阳旭日缓缓升起,涓流湍湍,两相辉映。绚丽明艳的彩练从浅潭出水,连结向飞流峭壁的顶端。
      旭日东升,天色晴明,虹谷流瀑之上,一名少女居高临下,茕茕独立。在看见她的瞬间,所有人都无法再移开眼睛。
      那是只要一眼就能夺魂摄魄的绝色容颜。
      但见轻衣如雪,紫纱蒙雾,黑丝如绢,造就仙姿玉貌倾城色,天生日精月华绝妙人。
      玲珑之色,犹若罂粟,美丽纤弱却暗藏着危险致命的毒;这名少女之姿,却宛如优昙,清冷孤绝,妩媚娇丽,就像是仙人现身梦境,神女降落凡尘。
      旭阳的赤色光辉,将她纤弱的身姿染成明丽的艳色,犹如一株正在燃烧摇曳着的仙花,带来的是震撼和惊艳。
      那当然不会是单纯因为她那绝色的容貌,更是因为她只是站在那里,带来的气势威压就足以让人无法忽视。
      或者说,除她以外,目中再无他人。
      不过一错眼的交锋,她就足以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纵使面对百般杀意,奔涌如狂,她的眼睛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倒是西陵三凶和狴犴负屃的身体在不停的抖动。
      就是这瞬间的试探,五位纵横东南的邪道魁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这名少女带来的威胁和压迫,要远远胜过他们以往的任何对手。
      裴亨已经可以确定她的身份。负屃瞪着厉眼直视着她,身躯颤颤,咬牙切齿道:“天衣——风,剑,心!”
      一言既出,无异掀起轩然大波,无论是正邪敌我,皆是惊声哗动。
      “她就是天衣?”
      “就是在七星顶上一剑败七魔,单掌毙黄风,在英雄台力挽狂澜的那位天衣?”
      “是她!是她!”
      “太好了!来得好!西陵三妖的死期到咯!”
      群情激昂慷慨,虎台和贤居都如释重负,已经感觉胜券在握。逆贼乱匪则惶惶色变,各人面容惨白如纸。
      就算是在东南,天衣风剑心的威名也足以令邪道群魔闻风丧胆。尤其在她虚山大会一人诛五鬼,败退白骨旗之后,让她在东南武林的名声之显赫,甚至更在诸位正道宗师之上。
      雁妃晚的声音悠悠传来,“我说过的吧?”
      “要杀你们,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话锋一转,向众军道:“众军,都退出十丈外,要是不小心被卷进来的话,可是会死的。”
      这时,那五人才回过神来。他们此时惊怒交结,恨不能立刻转身将玲珑碎尸万段!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面对天衣这种级别的高手,他们连错开眼睛的余裕都没有,遑论分神他顾。
      这时,天衣终于动了……
      其实,并没有选择特别的时机,或者说,对她来说,行动并不需要所谓的,瞬间的破绽。
      风剑心甚至不需要沉膝提纵,翻转腾空,她只是漫不经心的向前走出一步,然后,整个人就突然开始坠落峭壁。
      就像是,意图轻生的人那样……
      然后,接下来,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区别呼来妖食婴鬼那种攀附着岩石,将身体倒悬,登峰疾走的诡异奇谲,也不同于万人屠身如雷火,势若陨星般的地动山摇,更异于龙婆形同蛟龙,穿空破云那般的玄妙神秘。
      风剑心纤柔娇美的身体在半空中宛若一枚轻盈的翎羽缓缓从天而降。翩若惊鸿,仿佛轻云蔽月,如似流风回雪。
      她的身体好似本来就没有重量,她的脚底如同驾雾腾云。究竟要将轻功练到何等程度,究竟要使内功达到什么境界,才会有这般彷如登风蹑云的神迹?
      纵是自诩见多识广的三星道和潜龙帮也被这玄乎其玄的一幕怔在当场,直到天衣都快要降临在他们面前,龙婆这才陡然惊醒,当即暴喝出声:“动手!”
      无论是怎样武功绝顶的高手,无论是如何玄妙精绝的招式,在身体凌空,立足未稳的瞬间永远是破绽最大的时候。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龙婆殷凤将鎏金毒龙杖直插地面三尺,原本略微枯瘦佝偻的身体突的挺拔如竹,双手成掌在胸前运功聚气,而后两掌后翻,衣袍鼓动,如有龙吟虎啸,袖中猎猎,似藏雷电风云。
      这种声势极为骇人。蓦地,龙婆双掌猛然向前平推,登时掌风大作,劈波斩浪,强悍的掌力化作两道水柱,形如两头蛟龙,径直扑向紫缎轻衣的少女!
      那呼来妖身体往后收缩,全身毛发张立犹如尖刺倒竖,真气从丹田运转,胸膛圆鼓,张开血盆大口,厉声咆哮。顿时,谷中当即爆发出阵阵尖锐的音波。这一击无形无迹,无所不至,立时掀起狂风阵阵,石沙滚滚,破坏力甚是惊人!
      万人屠熊百魁距离三丈之外,纵有惊世的神力,如今也施展不出什么精妙高强的招式。
      然而武道的奥秘,就在于大巧若拙。他身体重心后倾,右臂陡直,人如拋石劲弩,一手运起毕生功力,怒声暴喝,掷出手中的片镰枪!
      他攻击的方式异常简单,但掷出的长枪却有千钧之力。莫说是肉体凡胎,就是岩山巨石只怕也要粉身碎骨!
      狴犴成帆祭出身上缠缚的金刚锁链,一式双龙出海,铁链腾起如龙,直击天衣!
      负屃裴亨手擎黑石玄尺,运气如流,双目倏忽沉猛,扫向地面,强横的力量掀起气浪,激起潭边的卵石,径直射向降落中的少女。
      那些石头就像是星罗棋布的炮弹,即使在湍湍流瀑声中还能听见卵石破空的声音,可见其中威力极是骇人,一旦命中,非死即伤!
      五大高手同时出手阻击,杀招各异却巧妙的形成一张避无可避的天罗地网,就算是武功高绝如天衣,失去先机的站在,也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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