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87、87

　　周意挑选衣服的地方是在金融区附近高档小区外面的商铺，走近后玻璃门打开，门口的服务台和长木桌，上面摆放两台电脑，墙壁上都是装好的相框和照片，每个台子上面都有不同材质大小的相框，进门后左侧走几张黄色的沙发上坐着几个小孩，整个影楼有五层高，一眼望过去楼梯的高度没有尽头。

　　周意轻车熟路带着她到二楼，十几个架子衣柜摆放在眼前，里面的衣服多到眼花缭乱数不清，“怎么样，待会儿你慢慢挑，肯定会有喜欢的。”

　　徐云柚坐在长软椅上，靠着后面的栏杆笑道：“你先去换衣服。”

　　“行吧，待会儿张许旭上来，你记得让他去三楼，那边是男装。”周意嘱咐道，“别忘了啊。”

　　周意进去换衣间，徐云柚低头继续看手机上的消息，昨天欣欣家里已经把之前她所担忧的事情解决，结果自然是原谅加保证，她只能给个提醒，老人们说的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但这样的话放在现在社会并不合适。

　　过去接近十分钟，徐云柚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花一整天的时间，耐心的在外面等待，里面拉链的声音，知晓换好了，抬头闻声望过去，周意穿着低领的银色闪片礼服，后面的长摆尾被她提在手中，面带欢喜的问：“怎么样？”

　　徐云柚点头很是满意，“好看，我挑的。”

　　每个人眼光不同，最开始徐云柚说这件好看，周意还不喜欢，现在穿在身上不管是衣角还是衣长，都很贴身，而为了拍婚纱照所减了那么一点体重的周意，是非常的开心，努力后得到的成果让她心满意足。

　　“现在我相信你的眼光，这衣服把我显得白，身体也显出来，而且一点都不胖。”周意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歪头笑道：“这个肯定是要的，我再去换一件。”

　　徐云柚和周意总共看了二十件衣服，按照订制的相册数量，要选出十到十二件，自然是多选不会往少了选，按照张许旭的话来说，想拍多久就多少，不差拍照的钱。

　　周意换衣服的时间，徐云柚便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最上面出现信息，点进去后跳入聊天页面。

　　【去哪里了？】

　　【陪周意看衣服】

　　【位置发给我，徐云柚你放鸽子了啊】

　　林矜的消息让徐云柚想起今天重要事情，本来是约好等林矜下夜班一起去，但没想到周意来得早，她也不想等，就直接提前走，和忘了打声招呼。

　　徐云柚把位置发给他后，很快收到回复。

　　【马上到】

　　从小区到影楼开车也就一刻钟时间，徐云柚放下手机走到周意身后，把她后面的领子扯出来向后整齐铺平，低头看了眼胯部，认真道：“有点紧了，走路的话衣服摩擦在身上会不舒服，看上去也重。”

　　周意连连点头说：“是吧，我刚才换衣服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的胯没有那么大啊，这么看就是衣服的问题，尺码不适合我。”

　　这件红色礼服裙被淘汰，周意反倒没有刚开始那么激情，选照片的时候兴致勃勃，现在穿在身上不满意，落差感也随之而来。

　　“去选那个长婚纱，不要短的。”指了明路，深知周意不适合短裙，话音刚落，楼梯口说话声两人都不再说话，张许旭姗姗来迟，而林矜这个被抛弃的人则是到徐云柚旁边笑问：“放鸽子啊。”

　　徐云柚尴尬地看了眼周意，“来接得早，你没有下班。”

　　周意七点半就在小区门口等着，又磨蹭了一会儿，八点正好到影楼，两人才一会儿，楼下坐满了要拍照和选片的人。

　　林矜挑眉对于她这个解释不满意，眼眸带笑地问：“徐云柚，眼睛看哪里呢？”

　　做了心虚事，眼睛就会乱看，徐云柚放在口袋里的手突然握拳，嘴角往下撇，“没看什么。”

　　张许旭和周意说了几句话，上台阶不忘拉着林矜一起，还不忘回头细心道：“别带那个大发夹，刮头皮。”

　　周意嗯了声，再次走进换衣间，徐云柚则是顺着刚才自己的视线再次望过去，白色衬衫和黑色百褶裙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虽然里面都是相同色系的搭配，唯独衣服身侧的徽章让她熟悉到陌生。

　　徐云柚记得自己是什么坏习惯，有的同学或许还会把校服留着当做纪念，毕竟学费也包含着校服费，毕业后衬衫上面都是班级同学写的签名，基本上每个人都有。

　　2018年徐云柚离开学校的时候，对于她们而言，不再流行写纪念册，还记最风靡的时间当属在那之前的两年。

　　校服上留签名，也不知是哪个人想出来的突然之间就有许多人这样做，不过前两天周瑜还开玩笑说，写了没用，前两年搬家的搬家，扔的扔，当时就一个流程。

　　“柚子，就说你会选衣服吧，还不相信我。”周意搭在她肩膀上很是得意，“唉，我可真聪明。”

　　徐云柚笑了笑，只是想到之前的事情，想拍照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没有，只是这个衣服像校服。”

　　周意点头昂了声，“那可不，我当时本来打算选这个，但想到婚纱照，还是要好看的，你要是喜欢，那呀，给你拍一组。”

　　“算了。”徐云柚上一秒刚说完，后脚周意拉开柜子把衣服从里面拿出来，放在她身前比画，大小正合适，不过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多说一次，来之前可还提前串通一气，只要看到衣服就有希望。

　　这件事几人都瞒着徐云柚，就算现在不选择，到了那一天，随便说几句话就会成功，所以不着急。

　　嘴巴上说算了，还是想起高中和幼儿园的毕业照，照片上的她浑然像变了个人，长大了性格内向，小时候特别外向，林矜那张照片如果不是本人认出来，就连周意都不大相信亲人的竟然是徐云柚。

　　“没想到原来是你先吃别人豆腐，想不出来你竟然还有这种黑历史。”

　　正是因为小时候的黑历史太多，高中重逢后才不想要别人提起。

　　二楼和三楼的话题截然不同，全然围绕着繁琐的事情开始，张许旭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西装，一脸嫌弃道：“真难看，周意选的什么衣服。”

　　衣服大小不合身，肩线在胳膊上，后背也撑不起来，林矜指出问题后，张许旭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我看不出来吗？”

　　林矜嘴角勾着淡定道：“提醒你，不然你心里没有数。”

　　张许旭坐在他对面，双手搭在椅背上，八卦道：“兄弟，你和我说说心里的小九九呗。”

　　“一边去。”林矜不耐烦，倒不是对张许旭，是这件事情有些无奈，他自然不会干等，但事情做了，没有任何进展，这才是让人发愁的原因。

　　张许旭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任重而道远，你以前的厚脸皮呢？都能理科改文科，还有什么难事可以打倒你，还能劝说老师不给我们分开座位，你当时那股冲劲跑哪去了！”

　　再次老生常谈的话题出现，林矜不作声当听不见，反而张许旭还在那里说一通，“我要是当时不听话，没有把手机交上去，一定得把你当初那个场面记录下来，谁看了不说猖狂两个字。”

　　“你都还能威胁老师，说把你们分开模拟考就考个零分，还不来上学，说出的话也是真夸张，还有底气，要是我早就听话换位置。”

　　张许旭在楼上的话，二楼徐云柚听得很清楚，尤其边上周意还屏气呼吸，生怕她听不见。

　　等到楼上安静后，周意叹了口气，“张许旭这个嘴巴，真想上去扇一巴掌。”

　　徐云柚从听到楼上动静后，整个人僵坐在沙发上，手指扣着卫衣，时间久了微微颤抖，眼眸望向木色地板，小声问：“所以后来我们俩人没有被分开，是因为他？”

　　周意摇头道：“不是我们俩，是我们四个，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高二好几次老师都没提出更换位置，当时我和张许旭都以为会分开，毕竟考试成绩摆在那里，还会影响到你们。”

　　“后来张许旭去交作业，碰到林矜和老师的对话，我们俩到现在印象都深刻，嚣张说了一句话，和他的性格不符合。”

　　“您要是强制把我们调开，下个月统考不参与，学校考试交白卷。”

　　徐云柚长舒口气，这不像林矜会说的话，如果张许旭不是亲眼看见，没有人会相信。

　　周意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安慰道：“柚子，林矜做的事情比想的要多，我们其实都不知道，刚进入高中在绿洲基地军训，每天那一大箱的矿泉水他买的，军训结束后床单被套都是要自己收拾放到一楼的大框子，我们宿舍没弄，当时着急忙慌地离开，所以那天林矜推着行李箱最后一个上车。”

　　“那年你小区楼下生日布置是他提出的，迪士尼也是他组织，还有许多我之前听张许旭说过，很多都忘了。”

　　“有一段时间，你离开后的那几天，长椅旁边有酒也有烟，但是都没有拆开，以前课堂上你说不喜欢抽烟喝酒，买来最后都送小区门卫。”

　　徐云柚仰头望着天花板，她知道自己走做的事情远比不了林矜，也无从还，紧抓身上的衣服轻声道：“周意，我不会因为愧疚去主动，我和他永远做不到关系和付出的对等，这才是我不往前走的原因，对我太好，如果有一天消失了怎么办？”

　　周瑜也是第一次从她话里听出患得患失，这样的不安全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耐心安慰道：“柚子，这不一样，如果这句话放在张许旭身上我倒是会犹豫，但林矜不可能，我以前给你做的思想全都白说了。”

　　楼上张许旭急得跳脚，被林矜按住胳膊，淡定道：“急什么。”

　　“她都说这话了，我不得去证明自己？”张许旭靠着栏杆很是无语，在听到林矜后面的话立马闭嘴，“行动比言语重要。”

　　周意正说得起劲，完全忽略楼上，而徐云柚一边是林矜的说话声，一边又是她的念叨，略显无可奈何地向后靠，“周意，会害怕的，我做所有事之前都会害怕。”

　　见过家庭的分散，争执吵闹到后面离婚，经历过父母的压迫和强迫，她会畏惧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即使无法确定发生的可能性。

　　周意抱住人，把她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细声道：“你对任何事情都带着好的想法，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更好呢？我以前还开玩笑说，尊重爱情，不相信爱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结果不还是早早地结婚？”

　　“再加上有我和张许旭做担保，你怕什么，林矜又不是渣男，也不是作风不好的人，干嘛不尝试走一步，这都三月份了吧，不温不火看着我都难受。”

　　徐云柚脸擦在她衣服上，深呼吸后说：“让我再想想，如果可以的话，想要自己往前走，不希望你们推着我。”

　　光是听周意说这些话就不舒服，内疚到了极点，挽着她的胳膊也不安心，“你继续换衣服，我出去走一圈。”

　　影楼附近就是绿地公园，走过去十分钟的距离，几步路身上微微冒汗，身上白色低领保暖内衣微潮，鞋底板下的鹅卵石道路，每走一步就像在她心上留下一个硬坑，停在木椅旁，慢悠悠地坐下，双手搭在膝盖处，前方有老人正在锻炼身体，也有小孩在广场奔跑，看上去每个人都不孤单，只有她独自呆坐。

　　绿荫地下的她，后脖根靠着后面椅背，整个脑袋都往后放，脸朝上看着上方的树叶，低到清楚地看见桂花树叶子纹路。

　　坐在最不喜欢的树前，徐云柚没有出现学生时期的讨厌，变得很平静，身前是开放的鲜花，她叫不出名字，粉红渐变，像极了之前家里放的月季，但花苞和根茎粗细不同，摸上去很毛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