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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一百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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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南雨季的天气就像孩儿的脸那样善变。上午还是黑云压城大雨倾盆的样子,可刚过中午,太阳就忽然一下露出它炙热的脸来。虽说这是太阳离地球距离最远的时候,但是它的光焰却直射在北回归线上。雨季悄然而去,夏季火热而来。
学校虽已开始放暑假了,但老师们却并没马上开始放假,还得忙上一阵子才行。因为文丽是教高年级,所以刚忙完学校的事,又要着手准备夏令营的事。孩子们听说要参加夏令营活动都兴奋得蹦蹦跳跳。若依她眼下的情况是脱不开身的,因为有个冬洁在,她再懂事但毕竟尚小。自己若是早出晚归那就没问题,饭菜给她预备好,中午时她自己热一热,电饭煲微波炉这些她都会用的。可是出去十天半月的就不成。送妈妈那里去也不是好办法,一则妈妈身体不怎么好,二么近来些日子跟嫂子的关系处得僵。她原本还想在假期里多去看看妈妈,和她说说话同时又可帮着料理一些事情。她正在为这事犯难。这时冬洁的姑姑打来电话,说是爸妈想让她星期天来接冬洁,他们说你们城里太热了,我们这里白天虽也是热的,但是晚上却要比你们城里凉快一点,问文丽行不行。
此时来接冬洁再好不过了,她可以安心的带学生们去夏令营,只是让冬洁一人去山村,漫山遍野的跑有些放心不下。不过她只稍想一想后便应承了这事,因为那些村里的孩子还不都是这样的么。再说这也是原本就说好的。寒假的时候,文丽带冬洁特地去看望过二老,那时就说好暑假的时候来接冬洁过去住些日子。
冬洁的身世很特别,没有一丝王家的血缘,这事惟有文丽一人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的事情才称得上真正的秘密。在二老的眼里冬洁就是自家的亲孙女,失去儿子有如锥心切肤一样的疼,那身子一下老迈迟钝了许多,自家虽没有福份留住文丽这样好的媳妇,却有这么一个伶俐懂事的孙女,又是自小儿带大,再则祖孙之间又有那种天生的隔代亲,那疼爱之情由心而出。凡是寒假暑假见到冬洁的时候,她奶奶都要把孙女揽在怀中,满心的怜爱与欢喜,高兴得连眼泪都不禁不住。那冬洁见了爷爷奶奶也极是亲热,嘀嘀咕咕地告诉学校里的事情,比划着告诉自家新房子的状貌,说是学校奖给妈妈的,还说要让爷爷奶奶也一起来住,那小嘴巴甜得爷爷奶奶眉开眼笑。冬洁早就在跟妈妈说,等暑假的时候就去看爷爷奶奶。
那个人曾经多么的厌弃我们母女,也许有他的理由,但他的行为却下流猥琐,令人厌恶得吃不下饭去。可是二老却是最好的爷爷奶奶,也是最好的公公婆婆。如没有她爷爷奶奶,那自己能否撑下来都是问题,冬洁幼小的心灵肯定还要遭受更多的伤害。冬洁能够健康的长大,全靠她爷爷奶奶看顾。文丽心里极是感恩。她早就想定,只要是寒假暑假就一定要去看望他们,绝不落下一次。如果不让冬洁去那无疑是在折磨二老,是用无情报厚恩,这是不可以的。让她去吧,因为那里有她心中的爷爷奶奶。此时文丽心里已很释然,那点不放心也就没了。
她姑姑来接冬洁的时候说:“嫂子,放心,住个十天半月就送过来。妈说你事情多,你忙你的吧!”
文丽说:“到时还是我来接吧,因为我理应是要来看望爸妈的。”姑嫂间当下就这样说定,另外她又多属咐了冬洁几句。
冬洁到了奶奶家后又高兴又快活,这里好看好玩的实在太多了,奶奶家的房子是二层的,外面还没有粉刷过,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把半个窗户都挡住了,不过很好看很漂亮的。屋前的地里有茄子冬瓜,还有长在架上的丝瓜葫芦;屋后的棚屋就是两头小猪和几只山羊的家,还有一大群追逐觅食的鸡鸭。再往后去便是连绵的小山,那里有树林和小溪,是好玩的地方。文丽对女儿的要求和她所教的学生一样,要她细细观察,准确描述。冬洁谨记着妈妈的话,把那些看到的又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记下来,写不出的字便用拼音代替。
冬洁见了爷爷奶奶那亲热样貌自不用去说,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话。二老虽然失去了儿子,却有这么个水灵乖巧的孙女,又是自小带大,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现在冬洁是唯一的慰藉。二老很通达,文丽还年轻呢,应该有个人…反正不管文丽以后怎么走,但孙女总归是自家的,这一层恐怕是变不了的。
二老对冬洁的看顾是颇周到的,生怕有什么闪失。其实这地方不过是丘陵平原相间的区域。有山,但不高也不险;有溪,但不湍也不深。可在城里人看来,这里毕竟是山区。咱后山的那条小溪,村里的人把它叫做溪沟,水从山腰的缝中而出,流进一个锅状的深潭,然后涓流而下,终年不绝。遇上旱年,村里的人便去那潭里担水日用。那潭其实不深,最多只能淹过孩子的胸口。这一处二老是从不去担心的。不像那南边,有几个相连的大池塘,因而,二老非常留意,除非自己亲自看顾是绝不让冬洁过去的,除了这一处外,其它周边地方都可以去玩。村里的大小孩子都愿意和冬洁这位城里来的女孩玩,二老嘱咐那几个大一些的女孩子,不能带冬洁去南边的池塘边玩。
文丽带着学生去夏令营,她要求学生们观察事物务必要细心,她对学生说道:“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树林飞鸟、山涧小溪、村庄院落都应该细细地去观察,能够抓住它们最典型的特征,这样描述起来才会真实可信。同时又要不失想象力,而非仅仅是在依样画葫芦。”她是语文老师,因而布置的作业就是一篇《游记》。学生们对这种寓教于乐,贴近生活,亲近自然的夏令营兴致蛮浓,让他们开眼见长知识,这些见识又都是课堂内所没有的,可谓受益匪浅。以前写作文任凭你搜肠刮肚,还是觉得没有内容可写。这次却大不一样,一花一木,一石一水,信手沾来,尽是题材。而对文丽自己来说,同样是一次很好的实践机会,之中很多的东西就连她自己也是头一次认识,头一次接触,无形中丰富了她的教学内容。她一直都在探索自己的教学方法,孔子的教育方法看似不难理解,然要参透运用却没有那么简单,不但要爱这份事业,要爱每一个学生,更要懂每一个学生,这样才能因人施教。
这次夏令营的收获着实不小,学生们写出了不少可圈可点的作文来,有些段落和句子甚至已显露出文采的萌芽,较之以前有了实质性的提高。她在批阅学生作文的时候,除了必要的纠正和指出方法外,更多的是给予鼓励和肯定。这得益于潇儒语文老师的启发,她一直都在效法。潇儒给的那几本作文簿,她就像珍品一般的收藏着,有时还会拿出来翻阅一下。他老师的那些批语,那些圈圈杠杠看似并无特别之处,然细细品味却用意深远,发挥着很好的导引作用,旨在激发学生的求知欲,让他们真正掌握之中道理,进而达到那种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思维境界。
夏令营结束的第二日,文丽便急着去看望妈妈。而妈妈却关心的说:“这样热的天就不要过来了,看你脸红的…快去洗把脸,你自己也得多注意身体,过两天还得赶去接冬洁,打个电话给你哥哥就好了么,妈妈心里知道的,不会怪你的。”
文丽把遮阳伞和包搁在门边的柜子上,嘴里说道:“电话总比不得自己来看安心,天热就更应该来看妈妈呀!”
“你来了妈妈当然高兴,可是…哎…这天怎会这样热的?你看,这手上的毛巾只一会功夫就干了,我是怕你这样来回赶身体吃不消。”妈妈说。
“妈妈放心,我没事的。不过今年是特别热,气温四十出头都到过了,学校体育老师把鸡蛋放在石头上作试验,嚯…居然烤熟了。”文丽边说边去卫生间洗脸。洗过脸后她问妈妈说:“阿翔怎么不在啊?”
妈妈告诉说:“哦,去他外婆家了,这两天我可省事多了,一个人随便弄点吃吃就好了。”
“这也是难得的,妈妈可以多休息休息了。”文丽见妈妈的身体尚好,因而就宽了心。妈妈和嫂子原本是极融洽的,可不知怎的近一段时间里,婆媳间却常要为一些小事拌嘴,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因而她嘱咐妈妈要多休息,不要跟嫂子去怄气,凡事由了嫂子去,免得哥哥做难人,想宽些,管住自己的身体才是顶重要的。
妈妈叹了口气后说:“是啊,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没力气和你嫂子去拌嘴,自身还难保呢,随她去吧!”
文丽一直这样陪着妈妈说话,宽慰妈妈。晚饭后又陪着妈妈坐了一会,因为要赶末班车,所以才不得不起身告辞。次日她又去了趟学校,把先前搁在那儿的几样事情做完,因为就要去乡下看望二老,顺便把冬洁接回家。这次是她们母女分别时间最久的一次,十几日不见,文丽真想立刻能见到冬洁,她在心里说道:“冬洁也一定在想妈妈了。”她把手头的事都料理完后就去车站买好车票,又顺路给二老挑选了几样礼物,翌日一早便启程往乡下去。
这几日因为天气特别炎热,所以医院的病人多半集中在上午。倪潇儒所在的中医科又是全医院就诊病人最多的科室。现在已多了两位中医坐诊,四台电扇开足马力却仍让人感到酷热难耐,那件短袖工作衣穿在身上就像一件厚重的帆布衣一般,整日都是汗涔涔的样子。这天,他下班时已过了中午,他把脸埋在冷水中,这样洗过脸后那头脑才稍稍清醒了些。吃过饭,他斜在椅子上,一会儿便昏昏沉沉起来,正当他迷糊之际,传达大伯亮开嗓子在隔空喊他接电话。倪潇儒虽浑身懒洋洋的,但听说是电话就打起精神来“咚咚”地跑下楼去接电话。午后的室外就像火炉,只见那水泥地上的热气直往上蒸腾,他心里在想:“是谁啊!真不是时候!”
他拿起电话习惯地“喂”了一声,只听电话那头急切地说:“喂…潇儒,是潇儒吗?”尽管电话中的声音噪杂又有些失真,但他还是立刻就辨个清楚,因为那是文丽的声音。他不禁楞了一下,但旋即便回复过来,那头脑就像被冰水浸过一般,立时有了精神,已有一些日子没见着她们母女了,正在思念之际不想文丽却打来了电话,不过他隐约感到文丽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时电话那头的文丽在说:“喂,潇儒,你听得清吗?我是文丽!”那音调显得十分焦急不安。
倪潇儒赶忙回答说:“文丽,我听得见,你慢慢说好了。”
电话那头的文丽带着哭腔说道:“潇儒,不好了,闯大祸了呀!”
倪潇儒不禁“啊”了一声,急问道:“闯什么大祸了?”
文丽急喘着说:“冬洁…冬洁得了病,病得很重…很重…”
倪潇儒心里不禁起了个大疑问:“病得很重…什么病会有这般的严重?”他急忙问:“是什么病?你不要急,慢慢说。”
文丽哭着说道:“已经好几天了,高烧不退,全身发疼,两腿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医生也说不准是什么病。一会说是重感冒,一会又说是什么肺炎,让我们赶紧转去大医院!潇儒,这可怎么办?”
倪潇儒一边安慰说:“文丽,你先别急,总会有办法的。”而他的大脑却在飞速的思索,感冒肺炎不会这般严重,再说那症状与之也不完全吻合,一定另有原因,现在需要知道冬洁得病的过程,他急忙问道:“是怎么得的病?”
文丽告诉说:“是去山中小溪里玩水后开始发起病来的,那溪水啊…”
倪潇儒听不甚明白,急忙问道:“你说什么,是在哪玩水啊?”他想当然地以为她们母女就在本地那个公园里游玩,因而也就没想着去问一声。
文丽因为心里着急根本没有想到要告诉一声,这时方才觉得还没告诉是他怎么一回事呢!她告诉说:“冬洁去了她奶奶家,是在那出的事情,那地方离我们这儿虽不很远,但也算是山区。”
倪潇儒心里起了一阵不安,隐约之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不等文丽说完便急不可耐的问道:“那小溪是不是在山的背面?”
文丽顺口答道:“是啊,是在后山。”
倪潇儒又急问:“小溪不深但有深潭?”
文丽又顺口答道:“是啊是啊,我去看过那条小溪,不过最深处也没不过孩子的头。”
倪潇儒更急切的问,连口气都结结巴巴的:“那…那…水是不是冰冷彻骨的?”
文丽脱口答道:“是啊是啊,我以前去试过,是冰冷冰冷的。哎,潇儒,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去过那地方?”
倪潇儒脱口答道:“我哪会去过,只是推测而已。哎呀,文丽…你怎么不看住呢?”焦急之下不禁夹有一丝埋怨的味道。
文丽说:“当时我并不在冬洁身边啊!”接着她便简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那一日里,冬洁和村里的一群孩子玩得热了,就跟着一起去小溪玩水,那知道一脚踩在青苔上便滑入了深潭。随着一声尖叫,大半个人已没入水中。等她踉踉跄跄站稳时,只觉得有一种特别的冰冷钻入体内。这时几个大女孩子赶紧联手把冬洁拉上来,只一会儿功夫,可她全身已冷个哆嗦不停。几个调皮的小男孩见冬洁这一副湿漉漉的样子反还开心的取笑她。
她奶奶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停住手中的活,给她换上干衣服,其实掉水里这档子事在村里是常有的,况且又是这大热的六月天,只要孩子没摔着就像没发生一样。不过冬洁是城里的孩子,毕竟要娇嫩些,再说那潭中的水也特别的冷,因而又赶紧熬出姜汤来给她驱寒。傍晚时冬洁还只是有点发烧,爷爷奶奶哄她睡下,又给她盖得热一点,说是汗发出来就好了,哪知到十点光景,那烧非但不退,反比先前更高。爷爷奶奶一些都不敢懈怠,立刻抱着冬洁去乡卫生院,那值班医生哈欠连连的说是受凉感冒,当下打针配药,嘱咐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再来。回到家后约过了三四个钟头光景,情况仍和先前那样,那烧还是往上直窜,身体热得烫手,不停的出汗流鼻涕,牙齿却格格打颤,还直喊疼,但痛在哪里又说不清,反正哪里都疼,就连轻轻的一碰都疼。这一下她奶奶心里发慌了,赶紧让王师傅去把女儿叫来。当下又去乡卫生院,那医生在睡眼朦胧中喃喃自语,一会说是重感冒,一会又说是伤寒,不过他揉揉眼睛后,觉得还是让他们赶快去县城医院稳妥。于是一家子便直奔县医院,医生说的也是重感冒,得留院治疗。可是持续用药却不见退烧,连续的咳嗽把她的小脸憋个通红,痰中伴还有淡淡的血丝。医生前来会诊,说是什么什么肺炎。这样挨过一日,医生又前来会诊,这回又说不是肺炎了,但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见退烧。她奶奶心里更是着慌,心疼加担心。心疼的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冬洁受苦,自己是因为想念孙女才带来身边的,如今反让她来受苦,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同时还担心如何开口向文丽说这事。二老商量了半日终是拿不下主意。自冬洁得病开始,二老愈显老迈迟钝,老是唉着气说:“要是文丽知道真不晓得要怎样的担心哟?”最后还是女儿拿的主意,说道:“妈,这事瞒不得的,要是…我看还是尽早和嫂子说为好。”
王师母想想也对,因而就敦促女儿快去打电话。可是一连打了好几回就是没人接,正在着急之际,不想文丽却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文丽原本是直接到二老家的,可等着她的却是紧锁的大门,这时有邻家婶娘过来告诉她冬洁去了县城医院。文丽不禁“啊”了一声,她把礼物交与邻家婶娘便马上赶去医院。当文丽看到冬洁这副光景急得当即眼泪直淌。
二老在旁边不停的自责,直恨自己没看护好冬洁。文丽虽心疼和担心着冬洁,但却丝毫没有埋怨二老的意思,这纯粹是个意外,哪有怪他们的道理?这时医生又过来建议尽快转院,而且宜早不宜迟。文丽即表同意,毕竟自家那里医院大技术好,要是当初就去兴许就没事了。她对云花说:“你帮着收拾一下,我去给一位认识的医生打个电话就回来办手续。”
倪潇儒怔怔地楞在哪儿,有些事情看似严重,但它的结果倒却并非如此,因为它有办法可以化解,它有现成的办法可循,只是让人惊吓一阵而已。而有些事情是因为清楚它结果的严重,因为知道没有办法可逆转,那才让人真正急出冷汗呢!
“喂,潇儒,你在听吗?说话呀!”那头的文丽焦急的喊道。
倪潇儒听见喊声方回过神来,他竭力告诫自己一定要镇静,千万不可自乱阵脚,绝不能把自己的担心流露出来,因为文丽信任的是我,任何担心的言语或举动都会给她增添忧虑。他赶紧说:“我一直在听…文丽,先不要去担心什么,要紧的是赶快回来治疗,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想总有办法可想的。什么时候能到,我来车站接你。”
文丽说:“得三点来钟的光景。”
倪潇儒回答说:“好的,我在车站等着你,路上千万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