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的黄丝绢》金参

180、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文丽和潇佚因听两位院长都这样说那心也渐渐有点宽慰起来，因而也就没再说什么，大家沉默一会。冬洁站在这陌生的地方，看到医生护士来去匆匆，还有那些挂着瓶子躺在移动床上的病人被推着从面前走过，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也夹杂着几分胆怯，不由自主的紧靠在妈妈身边。她看看几个大人，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大人们说的意思，但似乎觉得事情有点不好的样子，她摇摇妈妈的手然后小着声说：“妈妈，我想去看看叔叔。”
　　其实文丽自己都极想极想见潇儒，无奈那重症监护室未经许可轻易不让人进去探望。冬洁这一说倒让她立刻有了主意，她上前一步恳请王大林说：“王院长，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潇儒？”
　　“哎呀，这个恐怕不行哦？”王大林有点为难的说。
　　“王院长，请你无论如何想想办法，哪怕让我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文丽再次恳请说。
　　王大林看着文丽，再次看见她别样的眼神，泛着滢光，那是一种能打动任何人的眼神。那个小女孩也侧仰着脸在巴望自己，还有潇佚也一样在巴望自己。他现在还不清楚文丽和潇儒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但可以肯定他俩一定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世间。王大林虽感为难却也无法拒绝，因而就说道：“这是大医院有严格的操作规范，只有等我同学过来问他有没有办法通融了。”
　　不多一会张百春往这边走来，王大林赶紧迎上去小声对他说：“老兄，有件事情得请你出马帮忙通融一下。”
　　“哦，又冒出什么事来了？”张百春看一眼王大林笑说道。
　　“家属想进去看看病人，你看…”王大林说。
　　“哦哟，这个…我说你自己也是这一行的，这点规矩总晓得的。刚才你也看到的里面躺得满满的都是重症病人，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忙个不停，现在进去恐怕…”张百春答应不下来。
　　“张院长，你看家属那焦急不安的样子，我们局长也实在没有办法推脱，所以只能请你帮这个忙喽！”李院长也在旁帮腔一句。
　　王大林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他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你看他们都等在那里，嗯…就算帮我一个忙，恐怕得动用一下你副院长的身份喽！”
　　“我知道你要打我这块招牌的主意，说实在，寻常时那陈教授是很好讲话的，不过他工作时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很多时候你会自讨没趣下不了台阶的。好吧，我去试一下，不过没把握的哟！” 张百春见推脱不去只得应承，一边说一边扭扭头意思是说往那边走。
　　王大林连声道好，一边回头告诉文丽说：“就在那门口等。”一边还用手往那边指指。到了门口，张百春便敲门，里面的护士开了一条门缝见是张副院长刚想问什么事，张百春便已先说了这意思，等在那里的家属有很多，此时都往门口这边挤过来探头朝里张望。那护士不敢擅自作主只得掩上门跑去里面请示主任，得着允许后马上过来开门说最多十分钟时间，还关照说声音一定要轻。
　　文丽和潇佚还有冬洁三人便急忙进去，披上里面的外套，冬洁人小的衣服太长，文丽便让她把长出的部分提在手里。要不是护士指点她们恐怕一下还认不出来，文丽看潇儒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两只手背都吊着针，鼻孔上还插着管子，不禁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奔涌而出，她用手紧紧摁住嘴巴不让哭出声来。自从年前那次分别后就再没有见过他，那时潇儒虽说清瘦，但精神尚好又谈笑风生，还看不出什么大的异样来，绝没想到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他会病成这样，会在这里见面。潇佚在病床的另一边俯身看着哥哥，那眼泪也是“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冬洁则靠在妈妈身后抽噎。文丽伏在潇儒的头边手轻抚着他的脸，又贴着他的耳朵轻柔的说道：“潇儒，我是文丽，我就在你身边。潇儒，现在有最好的专家在给你检查身体，你要听话，不用担心，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要告诉一个天大秘密，它一直深藏在我心底，今天终于可以告诉你了，潇儒，冬洁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当她说出这句话后只觉得内心所有的纠结和压抑一下全部释放出去，她不知道潇儒能否听到。
　　文丽转过身去对冬洁轻声说道：“冬洁，妈妈要告诉你一件很大很大的秘密，你不是说过叔叔要是你爸爸就好了么！妈妈现在告诉你，叔叔本来就是你的亲生爸爸。”
　　冬洁圆睁着眼睛，睫毛上染着细小的泪珠，她吃惊的看着妈妈脱口问道：“妈妈，这…这…是真的吗？叔叔真是我的亲爸爸？”
　　文丽看着冬洁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一圈连一圈的往下滚，她一边轻轻地点头，一边缓着声说：“是的，千真万确是真的。冬洁，你伏在爸爸的耳边轻轻地唤，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那病也会很快好起来呢！”
　　这个突来的喜讯让冬洁高兴得不知所措，叔叔真是自己的亲爸爸，原来只敢在心里想的事情居然是真的，可是看到爸爸现在生病难受的样子又抽噎起来，她也学着妈妈的样子，用手按住嘴巴不让哭出声来。她一下伏在爸爸的耳边轻轻地呼唤：“爸爸你听到了吗，我是冬洁，我是你的亲生女儿。爸爸我会天天来陪伴你的，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倪潇儒的眼皮在慢慢蠕动，眼珠也在打转，嘴唇不停的翕动似乎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只发出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来，似乎是在呼唤文丽，又象是在呼唤冬洁，一只手抬起来似乎想抚摸冬洁。文丽赶紧握住潇儒的手腕把他轻轻地放平，另一只手则再次使劲蒙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哭出声来。她在心里说，潇儒听见了，听到冬洁在喊他爸爸，他是想睁开眼睛来看冬洁，他是想和冬洁说话。医生说的对，他马上就会醒过来。文丽和女儿紧靠着挨近潇儒耳边说：“潇儒，你手上打着吊针不能动，我知道你听到了，不要说话那会累的。”这时护士和医生拿着器械盘过来，那护士拍拍文丽的肩膀轻声说：“时间到了，现在马上要做一项检查手术，是不是请你们…”
　　“哦，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走。”文丽一边说一边拉起冬洁往门外走，潇佚也跟在后面往外走。刚出门外那护士还没来得及把门掩密，文丽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王大林赶紧上前急问：“潇儒怎么了？”
　　文丽一边抽噎着一边顿顿挫挫地说：“潇儒他听到了，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啊！”
　　王大林松了一口气后说道：“这样说明潇儒很快就会醒过来，你不要担心。”
　　文丽不停地拍着自己胸口等缓过气来后她说：“王院长，潇儒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吧，是不是？”
　　“应该不会，要相信专家的判断，大概明后天就有基本的诊断，我们就等好消息吧！”王大林说到这里忽然想到都还没有吃饭因而又接着说道：“噢，时间也不早了，我看是不是找个地方去吃点什么？”
　　文丽说：“我一点也不饿，吃不下。”她转而问潇佚说：“潇佚，你呢？”
　　潇佚一边摇摇手一边问冬洁：“冬洁，你饿不饿，要不我们现在和院长叔叔一起去吃饭？”
　　冬洁看着潇佚说道：“姑姑，我不饿。”
　　文丽说：“那你们先去吃吧，我们待会再说。”他转而对王大林说：“王院长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要是没有你这样尽力的安排，潇儒恐怕不会这样快就能回来，到了大医院才让人安心许多。”
　　王大林不以为然，摆摆手说道：“这是应该的，不用往心里去。好吧，那我们就先去一下再过来，哦，对了，要不要给你们带点什么来？”他手伸进上衣口袋里，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把那两个信封拿出来，因为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怎么说的，现在交给文丽恐怕还不是时候。
　　“哦，不用不用，过会饿了我们自己去吃。”文丽一边摆手一边说。
　　王大林一边说：“那也好。”一边招呼张百春和李院长一起往外走去。张百春一边甩一甩头一边随口问：“哎，这是他老婆？”
　　“不是。”王大林眼看着脚下嘴里却随口回答。
　　“哦！”张百春似乎有点不相信，他看着王大林说：“我怎么看都是啊！你看她刚才那种焦急的神情，不是老婆那会是谁？”
　　“真不是，他俩是初恋关系。可惜啊，后来不知怎么就分了手了。”王大林说。
　　“哦，是这样的。”张百春说，接着他又玩笑似的问：“老兄，你想把我扣留到什么时候？”
　　“我还想和陈教授当面沟通一下，这样好更加放心一点，这事还得请你帮忙安排一下哟！”王大林说。
　　“这个没问题，不过陈教授是不太会给你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只会给你一个倾向性的诊断意见，另外，他还会把几种可能的情形分析给你听。”张百春说。
　　“这就够了呀！”王大林说。
　　“好吧，过会回医院时我就带你去见他。”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医院大门。
　　文丽和潇佚带着冬洁稍后也走出急诊大楼，潇佚说：“要不我们去那花坛边坐一会，那里空气也好。”三人到了花坛边，刚一坐下，潇佚的传呼机就“嘟嘟”的响了起来，潇佚一边伸手往包里取传呼机那嘴里说道：“肯定是陈宇打来的，我去回一下。”说完便起身要走。
　　“潇佚，医院大门那边好像就有公用电话，哦，对了，如果陈宇那边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你就不要催，他会分心的，反正你我都在这边。”文丽提醒说。
　　“哦，好的。”潇佚一边应着一边抬腿去回电话。
　　文丽和冬洁仍旧坐下。文丽因心下焦急又难以挥去，看那坐姿其实也是半坐半站的姿势，脚撑在地上，屁股则半靠在花坛边上。她无意识的把小包挪到胸前，忽然想到包里还有吃的东西，因而就问冬洁道：“冬洁，饿不饿？妈妈包里还有几小盒威化饼干，你先拿去吃，等姑姑过来我们就一起去吃饭。”一边往包里掏饼干。
　　冬洁嘴里虽没说要不要，但手却摊开着伸过去，而那眼睛却盯着妈妈看。
　　文丽把饼干放到冬洁的手里，看到冬洁这般神情不禁问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冬洁虽把饼干拿在手里但并没有吃的意思，而是不停地把饼干从这只手翻到那只手，她在心里想，自己想象中的爸爸就是叔叔那样，可是妈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虽无法搞懂妈妈心里的事，但有疑问因而问道：“妈妈，叔叔真是我爸爸吗，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文丽听见女儿这一问不禁蹲下身子去，双手抚摸着冬洁的肩头，母女四目相对，冬洁虽还小但也会有疑问，因为这毕竟太突然了。幸亏她还小，不然穷根刨底的问起来还真不知道怎样说呢？她很认真的告诉说：“是的，真是你的亲生爸爸。原本是想等你长大时再告诉你的，不想你爸爸生病了，所以就马上告诉你，要是爸爸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他会很开心的，那病自然也会很快的好起来。怎么，你不高兴？”
　　冬洁急忙说：“高兴地，妈妈，我很高兴很高兴地，就是太突然了有点不敢相信。”她侧仰着脸似乎在想什么，过后她问道：“我是不是有两个爷爷奶奶了？”
　　“是的。乡下的爷爷奶奶是照顾你保护你的爷爷奶奶，这里的爷爷奶奶么是你亲生的爷爷奶奶。”文丽这样告诉冬洁说。
　　“那乡下的爷爷奶奶怎么办？暑假的时候我想去看望他们，妈妈这样可以吗？”冬洁问道。
　　“当然可以喽！而且是应该去的。小时候全靠爷爷奶奶照顾你保护你，他们的恩情是不能忘记的，所以呀…以后每年暑假寒假都要去的，妈妈也一样要去看望的。”文丽说。
　　冬洁说：“妈妈，我不会忘记的。”过后她又问道：“这边的爷爷奶奶也会和乡下的爷爷奶奶那样喜欢我吗？”
　　“肯定会喜欢的，等爸爸身体好起来以后我就带你去见你的亲爷爷亲奶奶，我想，爷爷奶奶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文丽说。
　　“哎，对了，妈妈，外婆会不会再把爸爸赶走呢？”冬洁又冒出个问题来。
　　看着冬洁这没完没了的问，文丽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她说道：“现在不会了，过年前爸爸已去看望过外婆，外婆还让爸爸去吃饭呢！”文丽说。
　　“真的，外婆和爸爸和好了？那等爸爸病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冬洁问道。
　　“当然是喽，等爸爸出院时妈妈就把爸爸接回家来休养，好不好？”文丽说。
　　冬洁显出很高兴的样子说：“太好了，妈妈，我呀…我一定会守在爸爸身边，一边做作业一边照顾爸爸。”
　　“我知道你会的，会照顾爸爸的。”文丽一边说一边朝大门口看看。
　　这时候虽说天色渐暗，但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文丽看见了潇佚的身影，同时还依稀看见潇佚身后的两个身影，她一下吃不准，只在心里嘀咕道：“吔…好像是的么。”她赶紧拉起冬洁的手说：“快，我们往那边去看看。”
　　刚才潇佚往大门口去时老远便看见那块公用电话的牌子，小卖部的门口聚着一堆急着打电话或是等回电的人，那些汽车排着队忽停忽开的进出大门。潇佚只好低头在那车流的夹缝中绕行过去，抬头看见爸妈正背对马路守在电话机旁。她明白了，原来这传呼是爸妈打的。她赶紧上去喊道：“爸妈，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好晚上不来的么？”
　　“我和你爸想来想去的究竟放心不下，因而就马马虎虎吃了点马上赶过来，到了医院又寻不着地方，所以只好给你打传呼。你哥哥现在怎么样？”她妈妈着急地问道。
　　“哥哥在重症监护室，他是去山里采草药晕倒的，王院长得知后马上赶过去给接了回来，又通过他同学张副院长请来最好的专家给哥哥做全面检查…”潇佚刚说到这里。
　　“怎么样，没有什么不好吧？”他爸爸盯着女儿急不可耐的问。
　　“嗯…专家好像说是…哦，对了，说是没什么大问题，过一会就会醒过来。”潇佚本来是想告诉说哥哥的肝区有个肿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尽管专家说良性的可能很大，但爸妈还是会很着急的，她不想爸妈为此担心。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爸爸一边说一边还不停地点头。
　　“王院长说了，这回一定要让哥哥彻底养好才同意他去上班。”潇佚说。
　　“等一出院就把他接回家，哪里都不让去，就在家里休养。这回不能由了他去，身体不好了，还能干什么工作来的？”他妈妈嘴上这么说着，那心里全是又急又疼的味道。
　　“多亏王院长这般的照顾关心，作为领导也好、作为学长也好，王院长都好得没话可说，这是咱潇儒的福啊！改天我一定要去登门谢谢他！”她爸爸感激的说。
　　“爸爸，王院长就在医院里，他现在是局长了，哥哥医院的李院长也在，还有一位是王院长的同学，现在是这医院的副院长，他们刚去吃饭，马上要过来的。”潇佚说。
　　“好好，有王院长在那就更放心了。”她爸爸搓着手说道。
　　潇佚对妈妈说：“妈妈你猜，这回有谁来看哥哥了？这人呀…比谁都着急呢！”
　　“比谁都着急，难道还能急过我这当妈妈的？我可猜不出来。”她妈妈心里不以为然，再说眼下心里焦急哪还有心思去猜谜语的，因而就这样直直的说道。
　　“那我来告诉你，是…文…丽。”潇佚知道妈妈就是做梦也绝想不到的，因而告诉说。
　　“你说什么，是文丽？”她妈妈真是楞住了，话出口了可那嘴却一直张在那合不拢了。
　　“吔…文丽怎么还会来的？”她爸爸也想不明白个中缘由因而便问道。
　　“中午时我和陈宇去哥哥住的地方，哪想在路上遇见了文丽姐，我说这真是巧啊，她当时大概是不好意思，因而就编个理由来搪塞我。”潇佚笑着说。
　　她爸爸“哦…哦…”的几声，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但一时又寻不着话头。
　　潇佚接着告诉说：“哎，爸爸，你记不记得哥哥过年时讲的那个传奇故事，那小女孩原来就是文丽姐的女儿呀！名字就叫冬洁。她知道哥哥的病后马上就急哭了。”
　　“文丽呀一向就是个很重情义的人那！”她爸爸一边说一边还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刚才她带着女儿已进去看望过哥哥，现在还守在医院里呢！”潇佚接着告诉说。
　　她妈妈扯扯女儿的袖子说道：“文丽还在啊，那一会儿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潇佚，你说这怎么办啊？”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刚犯过什么大错的样子，一边还不停地甩着手。
　　潇佚挽住妈妈的手臂说道：“妈妈放心，文丽姐不是那种寡恩记仇的人，我看她对哥哥仍是一片痴情。她连哥哥都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哪还会来怪爸爸妈妈的？”
　　“哎，想想都愧疚，我家亏欠她呢！你说她仍一片痴情，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现在有家有女儿啊！”她妈妈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摇着头。
　　潇佚说：“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她对哥哥仍然很好的。哦哟，我们光顾着说话了，走，爸爸，文丽姐在那等着呢！”潇佚一边用胳膊拉着妈妈一边又招呼爸爸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