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手记》精分雨路

15、掌门，峰主

　　尔思并不是一个死板的师父，他不会一板一眼地教导梦梦，他经常鼓励梦梦自己去探索，若是遇到难题，迷糊了，再来找他。
　　所以，梦梦总喜欢往藏书阁跑，因着师父是清平峰峰主的缘故，梦梦也有资格去藏书阁的更高层。而更高层能找到的一些新奇法术，她都有机会翻一翻，瞄一瞄，看一看。

　　那次，她无意中找到了一卷关于药人的书，里面不但记载了一般药人的培养方法，还提到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法术--共生。
　　那是一种类似于生命共享的法术，说是能将一个人的伤势分一半给另一人，伤者的伤势平摊，以避免伤势过重而亡。

　　那施术的阵法挺复杂，而且阵法纹路是梦梦以前不曾见过的，这很有挑战性，梦梦对此很感兴趣，照着涂涂画画了一番，想要记下这个冗杂又不常见的阵法。
　　梦梦断断续续地学了一段时间，但是那个阵法真的很难记，她经常是画着画着就忘了下一步该往哪儿拐，一直不能完整地把这个阵法画下来。

　　有一次，尔思在指导了梦梦的剑法后，梦梦自己练习了一会儿，休息时分，闲来无事，指尖不自觉地就开始描绘那个繁冗的阵法。
　　梦梦画画停停，不求快与多，只求精而准，而一旁的尔思却止住了梦梦，他失了平时的淡然，神色复杂地看着梦梦。

　　梦梦不明所以，尔思一言不发，一阵沉默后，尔思叹了口气，似是有些认命，他开口做了解释。
　　尔思告诉梦梦，她的血脉特殊，这种阵法若是她来使用，其效果也是极为特殊。

　　听到这话的梦梦懵了一下，若不是主角，像这种家族血脉的特殊秘法，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而尔思接下来的解释也是证实了梦梦的直觉是正确的。

　　简单来说，那阵法若是药人使用，那是便是共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修士之间结的死契，那便是共死。
　　而使用这阵法若是梦梦，那便是所有的伤痛全部都转移到了施术者的身上，而阵法中的人则可以恢复如初，完整无恙。
　　换句话说，别人用就是伤害对半分，而梦梦用，就是扛下所有。

　　尔思说，不要让旁人知道她血脉的秘密，更不要轻易使用这个阵法，尔思希望，梦梦永远都不要用这个阵法，不管对方是谁。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梦梦答应了。

　　然而，尔思死后没多久，梦梦就用了。

　　当初云顶门与魔修无宴的争斗，有曜一派为云顶门而战，胜了，却也是伤了根本。
　　虽说一直在静养，但静养得再久也是没办法恢复如初，有曜与尔思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日子，他们迟早还是会有那么一天，而那一天，不远了。

　　云顶门的掌门之位，以桧风为首的一众峰主早就蠢蠢欲动，而浮生若是想坐稳这个位置，这些人，必须要连根拔起，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当初有曜作为掌门，没有那份心狠，也没有那份决绝。
　　后来有曜与尔思皆已油尽灯枯，离世之时，有曜宣告浮生为继承下一任掌门，而尔思则将自己的佩剑弁星赠予了梦梦。

　　虽已明说浮生是继承人，但众人服不服，愿不愿，那要另说。
　　而梦梦的职责，就是用弁星，护住未来的掌门。

　　不出所料，有曜一死，桧风就发起动乱，阻止浮生继任掌门之位。

　　桧风是引起云顶门与魔君无宴争斗的推手，是架空有曜权势的元凶，亦是引起云顶门动荡的罪魁祸首。
　　桧风不过是有曜曾经历练时顺手救下的一个可怜孩子，见他无亲无故，便带回了云顶门，却没想到养虎为患，闹出如此多的事端来。

　　浮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桧风与一众峰主合力并不好对付。

　　最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浮生虽胜了，但也是没捞到什么好处，他不但受了重伤，还被桧风趁机下了无解的极寒之毒。

　　浮生重伤昏迷并且身中附骨霜的事不但不能让旁人知道，而且要快速解决眼前的难题。
　　若是动作慢了些，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怕是又会生出变端来。
　　浮生必须要快些醒来，必须要把他身上那致命的寒毒解开--

　　梦梦使用了那个阵法，转移伤势，由她代替浮生，重伤昏迷，身中极寒之毒。

　　梦梦知道浮生伤得很重，可是，当她亲身经历时才发现先前做的心理准备根本就是无用的。
　　她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完成这个术法，在伤痛完全转移的下一瞬，她就彻底地昏迷过去，她是被活生生地疼晕的—

　　梦梦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醒来时，叛贼已被处决，云顶门已经安定下来了。
　　梦梦听说，新任掌门为清理门户，将桧风一众长老送上了灭灵台，让这些叛乱者，神魂俱散，灰飞烟灭--

　　似是这场公开处刑起到了震慑效果，似是忌惮着这位年轻掌门果决狠戾的手段，云顶门内部不再存在反对的声音，连带着其他各怀心思观望着的仙门宗派也没有轻举妄动。

　　白山丛革，缃山稼穑，青山曲直，乌山润夏，赤山炎尚，他们的位置已经定下来了，现在梦梦醒过来，清平峰峰主的位置也定下来。

　　“属下领命。”
　　从革微微弯腰，准备告退。

　　既然云顶门的峰主职位已经全部定了下来，那接下来的任命仪式以及后续，从革知道怎么处理，交给他，浮生并不需要再费心。

　　“师父他，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浮生的话让从革离开的脚步微顿。

　　【当初，从革作为白山峰主逍遥的关门弟子，在逍遥离开后，他不言而喻且众望所归的将会成为下一任的白山峰主。
　　只是，桧风没有那么好心地让丛革如愿以偿，桧风成了新的白山峰主。

　　白山在云顶门中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所以在白山峰主的选择上自然要慎重。
　　丛革被截胡了，而对方给的理由很可笑却能让人信服，他说，从革太年轻，白山峰主一职，怕是少了些威望。】

　　“前掌门从未亏欠过我什么。”
　　从革表情未变，眼下有两道很深的皱纹，由内向外延伸，带着严肃的老态与刻板的疏离，面容依旧严肃。
　　说完便离开了。

　　从革并不觉得旁人对自己有亏欠，守着白山，守着云顶门，是他自愿的，他不会乘机讨要人情。

　　【“从革，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你这般严肃的模样，还真像个怪老头。”
　　逍遥总是神出鬼没，这会儿，突然出现在练功的从革身边，打趣着。

　　“师父又偷跑下山了。”
　　清雅少年表情不变，并未被逍遥吓到。

　　“不要总是说'偷跑'，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逍遥这般说着，嘴里叼着的凤尾花花梗也跟着上下晃动，脸上依旧带着吊儿郎当的笑
　　“哎，每次都被你发现，这让为师很有挫败感啊”

　　“师父从来都是不告而别，弟子应付起其他峰主来也很吃力。”
　　从革自然知道逍遥与其他峰主的关系不好，而那些人也总是明里暗里地找机会败坏逍遥的名声。

　　逍遥并不在意那些虚设的东西，但是从革在意。
　　他不想让旁人一直找茬，所以一直在为逍遥打掩护。

　　“嗯，辛苦你了，以后不会了。”
　　逍遥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他笑道
　　“这次，就是来和你告别的。”

　　以后不会了······告别……

　　“······师父又要去哪里？”
　　从革隐约觉察到什么，但他却不愿深想，手不自觉地握紧，问出的话，如同往常一般，似乎逍遥这次离开了，还会再回来。

　　“去哪里啊······谁知道呢？”
　　逍遥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知晓自己这个徒弟十分聪明，定然也是猜到了。

　　逍遥上前几步，抬手，拍了拍这个老气横生的少年的脑袋，他说
　　“从革，白山，还有云顶门，就拜托你了。”

　　“······”
　　逍遥说完便离开了，他没有给从革任何的反应时间，丛革顿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那是逍遥对从革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革一直都谨记着，也一直为此努力着。

　　只是，那群人因为“年轻”这个理由，将白山峰主之位抢走，并且毫不珍惜，从革只能隐忍。

　　他知道有曜掌门与尔思长老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从未对他们有过任何怨言。

　　修士的寿命要比普通人长得多，因为修炼到一定境界后，衰老会被延缓，身体的成长会放慢，这就是修士长寿的原因。
　　但是，从革并没有如同大多数灵修那般选择维持着自己容颜，衰老延缓。换句话说，他放弃了属于修士本应有的长寿。

　　从革不屑于做一个所谓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份偏见，他想要保护白山，保护云顶门，他不介意顺应。
　　他现在的这幅老态更具威望，而且现在的云顶门，需要这样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需要这份老态带来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