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钟》梅酝

18、18

　　结婚前的所有准备，栾叶看在眼里很是心累，光是这么一说就觉得当天肯定很热闹，咀嚼硬邦邦的小圆子说：“没关系，我提前和科室老师说，让她那一天帮我排休息，这个没事。”

　　“那就好，我就怕你们医院不让，之前杨林过来拍婚纱照请了两天假，他科室老师半天才同意，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人不来才是最尴尬的，请的这么多人，你夏夏可必须来，至于带不带家属我可不管。”姚远笑道，随后突然咋呼道：“不对啊，那我这天结婚，后面没几天不就是你生日了？”

　　栾叶点头说：“对啊，所以我争取可以连续休息三天，不过还是得看情况和那时的排班表，现在怎么说都没用，因为还没敲定。”

　　姚远赞同道：“确实，不着急，还有一个月呢。”

　　“我们是不着急，着急的可是你啊，你俩今年春天才确认关系，结果到现在才几个月？半年都没有就结婚，你们才是真的操之过急哦。”栾叶顺嘴提到，没有将里面的弯弯绕绕讲出，姚远家庭情况特殊，自然没法当着钟越的面说。

　　姚远可是引以为傲解释：“我不着急，是他先求婚，反正都得结婚，早结晚结不一样？不就答应了，总不能老是拖着吧，现在谈恋爱四五年没结婚，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我们这闪婚也差不多，都得受到讨论，还不如就这样办掉。”

　　也不是栾叶一个人觉得太早，杨连夏问过很多次，但姚远坚决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再多问就要和她们绝交，所以都憋着没再开口，如今提上日程快要结婚，是想劝说都没机会。

　　“挺好的，以后生活会更好。”栾叶衷心道，她看着姚远怎么度过这几年的苦日子，现在有人愿意陪她，从L市又回到S市，挺不容易，于她而言算得上苦尽甘来。

　　姚远得意洋洋说：“这样的好日子，希望夏夏明年也把结婚提上日程，你呢除了找到另一半就没有别的期望，当然啦，不强求不勉强，你们要是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也没问题哈。”

　　栾叶盯着姚远这幸福的脸颊，心生羡慕，表现得非常明显，要说的话却没有说。

　　钟越听着三人的聊天，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在桌下互相摩挲，栾叶是羡慕的，但她每次开口都带着一些畏缩，这是他不懂的。

　　冰块融化，杯壁的水落在桌面形成一个圆圈，栾叶手指在上面随便划了几下，是一个笑脸。

　　夜色的凉意让栾叶忍不住把胯上系的防晒衣穿在身上，眼前的小圆子吃多了胃便胀得很，双手交叉身体向后倚靠，虽然睡了一下午，但这不足以弥补熬夜后的睡眠，打着哈欠问：“你俩是回去，还是回我那里住？”

　　“夏夏要回去，明天临时加班，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姚远调皮道，揽着她肩膀晃悠着，“我要你的那个漫画毛毯。”

　　栾叶立马不同意，执拗道：“不行，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你不可以用。”

　　姚远嘿了声，不解道：“你这人，你可以用我们的，我们不可以用你的，怎么这样？”

　　栾叶抿嘴哼了声，两人的说笑让钟越不自觉地发笑，而杨连夏盯着手机屏幕久久没有回神，恍惚间脑海中好像出现了徐朋和他父母搬西瓜的身影。

　　小店的人也越来越少，再到最后就只有他们四人，杨连夏提着包走在栾叶后面，默默地叹气后，手机屏幕上的出租车距离她还有一公里，“叶子，我先走了。”

　　“拜拜，后面再过来找我哈。”栾叶转身殷切道，抱着她胳膊像是在撒娇，钟越见状不适应的抬手遮嘴咳嗽声。

　　杨连夏点头嗯了声，扭头快脚的离开，姚远见她脚下生风火轮的样子，笑道：“也不知道她急什么。”

　　狭窄的小路不足以让三个人并排，姚远有眼力见得屈居于后面，双臂抱身前打量前面两人，连连摇头不说话。

　　“阿婆不是说做了吗？还让我明天一早过去拿。”栾叶疑惑道，钟越和杨奶奶说的话不一致，让她也没办法相信谁，继而妥协，“没事，就这么一点酒酿，阿婆留着自己喝也行。”

　　杨奶奶做什么都好，唯独酒酿是做的一塌糊涂，前两天心血来潮上门找人家教，做之后打包票，打开一看早就发臭，说出的大话也就没有办法实现，钟越为了维护老人家的脸面，只能撒谎说做了一点点，实际上一缸子都废弃。

　　“你有认识的修相机的朋友吗？”栾叶的问题倒是难倒钟越，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来，“你的相机坏了？”

　　栾叶摇头为自己解释：“小的时候把叶阿公的相机弄坏了，一直没能修好，我想着能不能找人帮忙看一下，多少钱不是问题。”

　　身侧的手与鹿腿摩擦，钟越仔细寻思自己身边的人有哪些是相机不离手，几秒钟还真的想出来，大队的刘指导。

　　钟越淡定道：“回头我帮你去问一下，不确定能不能帮得到。”

　　“没问题，等你的消息。”栾叶开心道，反手去抓姚远的手，一抓一个准，“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迅速小跑回去，姚远赶不上她的步伐，钟越停在家门口注视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右转，才堪堪打开门进去。

　　杨奶奶见人回来了就不再打电话，“越越，回来早点睡啊。”

　　钟越点头走向房间，口袋里手机的振动声，让他脚步一顿，随后快速地进屋小心关上门，坐在椅子上看着群里的消息，时至今日他都没有退群，而过去那些曾经在依山当过消防员的也没有，这一百来人的群里很热闹，只要没有打火任务，消息绝对上千条。

　　钟越点进去看了眼，退出来找到刘指导联系栏那一条，指腹点击，键盘出现，双手和屏幕隔着一寸，缓缓打字最终发出去。

　　【刘指导，你那边有没有认识修相机的】

　　钟越的消息十点发出去，电话在一分钟后响起，往常这个时间应该早早地入睡，而刘指导却反常。

　　“你小子发这消息是为了谁？可不要告诉我也买了相机。”刘指导的笑声通过手机传到钟越耳中，他低头道：“帮别人问的，二十年前的相机，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刘指导曾经也是个摄影能手，他的父亲以前就是干这一行，如今收藏的相机也有几十部，让他看看二十年前的相机还是有机会。

　　“回头发个地址给你，把相机寄到那里，修得好两三天，修不好当天就会寄回去。”刘指导这件事倒做得爽快，不等钟越的反应，他先入为主问：“回到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为自己下一步做打算？”

　　钟越沉默片刻后问：“指导员，你们都知道还问？”

　　刘指导对他这句话是遗憾也带着可惜，一个始终不对你敞开心扉的人，根本无从劝说，不知道他所想的是哪个点。

　　“我们知道是知道，你说是说，现在除了和张阳望有点联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联，消息半天一天地回复，你让队里担心的队员怎么想，你现在的情况我们想知道到底怎么样。”刘指导心平气和与他讲，在队里的时候就操心这群人里面那些闷葫芦的性格，现在还是这样子，他永远都有一颗操不完的心，想到这便觉得，当初徐朋和徐双两个人在缓解队里气氛着实下了不少功夫，能让钟越这种性格的人变得外向起来，如今倒好一夜回到原点。

　　钟越默不作声让刘指导根本没希望和他继续谈这个话题，讲完也就让他好好休息，而现在的他连每日的睡眠都是问题，又如何睡觉。

　　钟越将手机倒放在桌面，书本堆积在上面突然觉得太过拥挤，眼睛瞟到那相框里的照片，伸手拿下来仔细注视，这上面的每个人都很开心，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二〇一九年二月份，他们在操场边的空地围着火把，跟着当地人的步伐开始唯一的一次夜生活，虽然只进行到十一点，但对一直十点前熄灯的他们有了宽裕的时间。

　　“这火烤得我身上冒汗哦。”徐朋把外套拉链解开，双手一挥衣服，“把我种的红薯全都放在边上烤，一定很香。”

　　徐双拿着紫薯撇嘴说：“你是不是二愣子，看看你框里的是什么，明明是紫薯，照我夏姐的话来说，你就是掐吧眼。”

　　徐朋呦嘿一声，站起来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喊道：“就你眼睛好，眼睛好还那么大一条蛇看不见，要不是我帮你弄掉，你就被咬得死翘翘，现在打火回来你又开始嘚瑟，早知道白天就应该咬死你。”

　　“行了，下来。”钟越这耳边两人一说话他就耳朵疼，几十个人的叽里呱啦都比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声量。

　　徐朋从徐双背部又跳下来，抬着下巴骄傲道：“小样，不得把你压得低一点，这样我就是队里最高的。”

　　“朋子，钟越长着一个矮个子的脸，身高队里最高，你长着一个高个子的脸，却是最矮的，你就是每天喝一百杯牛奶，吃一瓶钙片都长不高，别再做梦了。”

　　徐朋顺着声音寻过去，正是刘指导在说他，不高兴地说：“那不是以前好吃的都给你们了，我哪有。”

　　这下子又开始讲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引起公愤。

　　“你这话说的，就你和徐双两个人，队里每天食堂那饭菜，阿姨都给我们抖着手打，到你们那里全都满满一盘子肉，就每天中午晚上你盘子里的鸡大腿有多少，不知道？”

　　“家里寄来的水果啥的，你不是吃最多？你现在睁眼说瞎话，小心半夜我跑去你宿舍装鬼吓唬你。”

　　“就是，你也不看看队长他们外出卖东西回来，谁是第一个积极的，你现在还说都给我们了，赶紧吐出来，以后不许吃。”

　　“我看是平时没被我们教训，现在拿了一个什么二等奖飘起来要上天，回头就给你藏起来让找不到，看你还怎么傲气。”

　　“这小孩越来越不讲理，跟谁学的，报上名字我们去教训一顿。”

　　徐朋趾高气扬道：“跟我队长学的，怎么样，拿我没办法吧，嘿嘿嘿。”

　　人群声音突然下来，后脑勺啪叽一下，徐朋捂着脑袋转身，张阳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手里拿着市发的文件袋，严肃道：“少扯这些东西。”

　　徐双幸灾乐祸坐下来和钟越说：“某人要倒霉咯，明天加训妥妥的。”

　　“不会，明天张阳望还要去开会。”钟越肯定道，而且这么长时间除了涉及原则问题，会让他们加训，其他都是嘴巴上说说，毕竟还是要有点威慑力。

　　徐朋委屈的坐在地上，拔着地上根本没有的操，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不少人都笑开了花，要不说他是队里最搞笑的，就是坐在那看一眼都发笑。

　　夜空下环绕在篝火边，张阳望和钟越两个人在最右边，低头翻看下发的红头文件，直视前方凌气十足，两个人年龄相同却各有各的成熟，一个有着在队里累计和逐渐上涨的经验，走在最前面的人，一个是有着聪明的脑瓜子半路成为消防员，队伍的中流砥柱。

　　钟越将相框放回到原处，寂静的夜晚因为树上知了变得愈发吵闹，消防大队那么多山，他在那里却听不到这种声音，是因为欢快抵挡。

　　回到家虽然心中的焦虑没有减多少，或许也和心理作用有关，看着小镇的小河缓慢流淌，水流声将他那浮躁的心抚平。

　　钟越给自己的期限是一年，他希望这一年可以重振旗鼓，不回到消防队，也要在S市慢慢开始走出去有新的工作，至于怎么去做，他没有想，有时真得像张阳望说的那样，逼自己一把才好，也和栾叶所讲，直面困难才能从中走出，最起码如今的他还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