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钟》梅酝

62、62

　　曾经走过的街道，伴随着开心、疲惫和眼泪，这条路通往别依山，也通向依山消防大队，贯穿了整个县的中心区域。

　　钟越坐在大巴上，望下外面的马路，两侧的门面都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几家店，熟悉的面庞在眼前，但声音被车玻璃所隔绝。

　　一行人回去险些买不到去市区的大巴，关键时刻有人退票，让几人顺利地坐上一辆车，也不耽误后面的飞机。

　　栾叶额头贴着玻璃，车内很温暖，但她非得要寻找一处冰凉的地方，额头泛红回答姚远的话，“下周弄牌子，夏夏都还没和我说要取什么店名呢，你们发动一下自己的小脑筋想一想，我是笨蛋一个没这个脑子。”

　　姚远激动地拍杨林手臂，“头一回见说自己是笨蛋的，这样贬低自己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我网上搜罗一下，看有没有谐音之类的，说不定弄得生动有趣，有意义的名字，而且我们的灯牌肯定是又大又亮眼，夏夏，你是没上去看二楼的？阳台和包厢里面的布置，全都是鲜花，中式风格，就像坐在园子里喝茶一样，你肯定喜欢。”

　　这家店从筹备开始就没有让杨连夏操心，所有的事务全都是身边人帮忙，她也算是落得个清闲，不是自己的钱最后还能得到好看的房子，哪怕后面赚不到钱也是开心。

　　下午的阳光温暖着栾叶，舒服到她闭上眼就想要睡觉，手心微微冒汗，身上的羽绒服的拉链扯开，里面黑色高领毛衣将人显得脸小，车辆缓慢行驶离开依山。

　　靠着钟越的肩膀，收费站就在后面，栾叶小声道：“我刚才在一张报纸看见一段话，你想听吗？”

　　钟越睁眼的瞬间，眼泪粘在睫毛上，“看到什么了？”

　　“即使眼泪会遮挡自己的视线，也不要流出，夜晚失眠的尽头会有很多次，也不要放弃，今天依旧是满怀梦想的少年，星星会消失不见，月亮会和人躲猫猫，一切都在慢慢地遗忘，道路的艰辛大家都知道，还是会手牵手前行，紧握的双手和痛苦的挣扎，都历历在目，少年们却还是璀璨耀眼，冬日河上的冰层只是短暂，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便化成水漂浮在河面，又变得波光粼粼。”

　　栾叶突然间很感慨，吃完饭在依山大队操场又坐了许久，队员们的欢声笑语和互相努力坚持的背影，给了她很深的印象，或许永远不会忘记，看着他们就好像加入其中。

　　夜幕快要到来，带来寂静，因为她的鼓励有了方向，钟越低头在她冰凉的额前一吻，笑道：“知道了，我的馋比姥姥。”

　　在最恰当的气氛，说出最不合时宜的话，钟越是会打断这暧昧的气氛，后面杨连夏因为这句话没忍住笑，一是因为钟越的回答出人意料，还有这根本不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是她当时给徐朋十八岁的祝福语，那天想了很多，绞尽脑汁最后一段段的写在白纸上，又折叠成小时候男孩子喜欢玩的纸鞭炮放在徐朋的抽屉里，昨天是一时兴起翻找，在原来的位置找到，不想栾叶看一眼就全部记住，记忆力也是惊人。

　　栾叶拳头用力地捶打他胸膛，皱眉瞪大眼睛生气道：“旁边去，别和我坐在一起，根本不讨人喜。”

　　钟越搂着她肩膀，大巴车上这么多人，一点儿都不害臊，非常地厚脸皮，在她耳边轻声哄道：“讨你的喜欢就行。”

　　前面打情骂俏，后面睡得和个死猪一样，杨林就像听不见周围的嘈杂，被捏鼻子到不能呼吸才睁眼，双眼中的红血丝多到姚远在这瞬间愧疚地立马给他捂住眼睛，一个知道是恶作剧不生气，一个明确意识到做弥补。

　　杨连夏侧头就看见这两对情侣的温馨，嘴角的笑意更深，手机屏幕上的消息不断，每个人都很幸福，不在乎形式。

　　晚上机场人不多，栾叶进入到长廊回头寻找杨连夏的身影，还在后面慢吞吞行走打电话，“这个电话粥从下车到现在都一个小时，也不怕手机没电。”

　　飞机落地S市是十点，再回到小镇，之间只需要半个小时，但对于明天要上早班的栾叶来说，上飞机后直接睡觉，养精蓄锐为了明天的上班做准备，休息两天再回到医院绝对会有一种感觉，疲惫，是刚进入到科室就会累。

　　飞机向上迅速的滑行，钟越的位置靠窗，在灯火通明的城市，能迅速找到依山大队所在地方的这条线，从L市政府大道这一条，贯穿市消防总队、政法大学、古城遗迹、省界线，再到高速路口，这条长线是他二〇一八年落地L市机场后，跟随部队大巴所见过的路，而后面来所做过的城际大巴同样也是在这条路上。

　　牵着的手是在互相寻找安全感和慰藉，钟越下巴轻放在栾叶头顶，上下牙齿轻磕，呼吸声传到耳边，眼前的一切鲜明清晰，注定的命运在他身上。

　　“你就惯着，都到了还要背着她，我直接把人叫醒。”姚远看不下去，从下飞机到停车场，钟越身前是二十多斤的背包，背后是栾叶这个重小妞，或许验证了那句话，恋爱后的人都会长胖，这段时间体重可是平稳上涨。

　　姚远打开车门坐进去，杨连夏迅速地拉开后边右侧车门，又绕圈打开另一侧门坐进去，重重的关门声让已经迷糊的栾叶抱住她，腿搭在膝盖上不放下。

　　“这小习惯真的是让人无语，上学的时候喜欢摸别人的手，还喜欢搭在别人的腿上，不让她放还强势的扣住不让动。”姚远发动车辆吐槽，而这一句话让钟越深有体会，在家里只要是坐在沙发或者椅子上，膝盖上的细腿就不会移开。

　　杨连夏用力的把人往钟越旁边推，不让人挨着自己，车内本就闷，被这么一抱都喘不过气。

　　再次被抛弃的栾叶感受到外力，睁开眼又合上，老老实实的靠着钟越继续睡，一点儿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刚才睁眼是别人的错觉。

　　车辆一路从高架到郊区，姚远眼睛直视前方道路，方向盘一转弯，“我们肯定回去啊，明天还要上班，夏夏你要是觉得远，就住在叶子家，反正离得近。”

　　杨连夏时刻关注依山那边的山火，报道纷纷出来，想要找到也得在S省内的一些报社寻找，张阳望自从晚上休息后打电话，就再也没有回消息，可见打火难度之大。

　　杨连夏点头嗯了声，“可以。”

　　姚远咂巴一下嘴巴，对她这回应无语，一听就是没有认真听她说的什么，车上的轻音乐突然转变为蹦迪歌曲，栾叶在这曲风转换的时候醒来。

　　睡觉不老实，睁眼的刹那就晓得调整坐姿，双手握拳食指揉着眼睛，小声问：“到哪了？”

　　“十分钟到你家，你这个大小姐。”姚远玩笑道，有时候这样称呼她，是因为经常出现天真的想法，和她们的脑回路有些不一样。

　　栾叶嘴角下瞥，“你才大小姐呢，我不是，等会儿路边停个车，应该会有个阿公还在卖烤红薯。”

　　姚远迅速回道：“早就过了，人不在，可能卖完了。”

　　“好吧，那明天回来再买，停车场的路那边断掉了，你就在地铁口那边停下，这两天修路整改。”栾叶提醒道，前天从小镇出来已经注意到公示栏上面的纸张，还特意和姚远打招呼，结果这人不信邪，出来的时候白白多走一段路。

　　姚远嘴巴上念叨着没问题，漆黑的道路开车没有让她疲倦，反而精神依旧，几分钟后停在地铁站下面的公交车站旁，“到了，乘客们请下车。”

　　杨连夏望了眼这条大路，虽然路灯高高在上发光，但她没有下车的举动，栾叶扯着她袖子问：“你不和我走？”

　　“不了，直接回家。”杨连夏的拒绝让栾叶不在车上逗留，爽快道：“行，回头联系啊，还等着你验收呢。”

　　栾树叶还没有掉光，夜晚是堆积了白天一整天的树叶，手牵手漫步在这条两人走了无数次的道路，时光不会永久停留在这一刻，但感情充盈的心会希望这件事发生，只是简单地说牵手就会彻底沦陷，漆黑的夜路难走，会有害怕和担忧，可身边的人不同，心会有变化。

　　黑色，是栾叶最不喜欢的，读书时期美术课，许多颜色只要一碰到，就会变得一团糟，但这天却突然喜欢这种氛围，虽然凄冷，可只有她和钟越。

　　度过很长一段时间，那年钟越是在这样的夜晚离开小镇，到市区读书，经年后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再次来到栾叶眼前，这时和那时不一样，结局也从分别转为再见面。

　　“那你都没有说清楚，明明好几年没见，而且小时候的记忆很容易忘记，你怎么知道这种感情是喜欢，不是儿时的玩闹？”栾叶拽着他胳膊询问，一点儿都不害怕这条夜路，因为又有人陪她。

　　钟越想到她肯定会问出这个话，淡定的回答：“小学初中因为在市区不常来，所以就慢慢的忘记那些回忆，但中考前奶奶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想让你去更好的学校，逼迫你每天十二个小时写卷子，不上学的日子补习班从早到晚，觉得阿姨大题小做，后面奶奶时不时在我面前说你的事情，回郊区的次数越来越多。”

　　“中考结束的当天晚上，你一个人坐在桥上，我在阿公的茶室阳台看着你的背影，一直在抬胳膊又放回去，想你是不是哭了，我没有做出行动，阿公已经拿着纸到你旁边安慰，还是和小时一样，被人一劝立马不哭。”

　　栾叶思绪因为他的话回到那年六月，哭是有，更多的是难过，因为比预期低，双眼发愣说：“小啊，别人一说就情绪容易上头，还好阿公过来，不然哭的更厉害，现在可不是随便哭的人，都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毕竟不一定会激起别人的同情，反而会让人讨厌。”

　　“谁说的？”钟越问道，语气里的些许质问让栾叶开始告状，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当然是姚姚告诉我的啊，主要也是实践变成真理。”

　　钟越双手捧着她脸颊，被风吹得冰凉，低头用鼻尖在她鼻梁处点了下，掌心托着的下巴微微使力往上抬，触电般的感觉让人记忆犹新和深刻，往日凌厉的眼中只剩下温柔，就像一场甘霖久违地落下，热情不会退散，周遭突然变得炽热，似乎快要爆炸，圆白的月亮和他的心一样，不会再有缺口，也被颜色填满，改变他的世界的她。

　　栾叶紧张的看着他，眼睛眨都不敢眨，泛酸也没等到他下一步，主动仰头垫脚在他脸颊一吻，之间的拉扯短暂结束。

　　“快走吧，都十一点了。”栾叶扯开话题，钟越脸上的这双眼睛不能多看，否则就会陷进去，他回到小镇的第一眼，当时只觉得周围人变凶了，没有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善良，原来是她的错觉。

　　钟越轻笑道：“这么主动？”

　　栾叶侧头朝他啧了声，“不然呢？等你亲还是下辈子吧，回去睡觉重要。”

　　被紧扣的手突然将人轻拽到怀中，手摸着她后脖颈，低头完成刚才没有开始的行动，唇瓣和身体的紧贴让栾叶愣神，几秒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慢慢回应这记深吻，眼皮的合上伴随煽动颤抖的睫毛，夜灯下亲密和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人的道路上，情感在这瞬间露出，急促的呼吸和情难自已发出的轻微声音，让两人纷纷红了耳朵。

　　天空遥遥在望，路灯不在头顶，是皎洁的月色照亮周围，影子落在地面，缠绵的身影时不时变动，冷风就像钟越的亲吻，仿佛挑逗般的让人动摇和心动，发软的腿脚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关键时刻被搂紧腰，嘴唇未离开，低声问：“还睡觉吗？”

　　栾叶捏着他脸颊，偏过头嘴巴的磕碰让她嘶了声，面红耳赤心虚道：“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