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师尊苟命记》精分雨路

31、酆都宋家· 2

　　那是一个模样狼狈，眼中却闪着皎洁的小邋遢。
　　她扑进她的怀中，下一刻却被人拉住奴隶项圈连着的麻绳，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奴隶主骂骂咧咧，拉扯连着项圈的绳子，而被拉扯着的小邋遢则一个劲地往宋岁这边爬，倔得很。

　　带着奴隶项圈的小邋遢趴在地上，抬头仰望宋岁，脏乱长发也无法遮掩那双狡黠眸子中闪动着的期待目光。

　　宋岁是商人，她很少做亏本买卖，但是这会儿，她居然有了花钱买下这个奴隶给她自由的冲动。
　　宋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她无奈地摇摇头，她不打算待在原地让人看戏，她打算退让离开。

　　“我能跟着你吗？”
　　宋岁离开的步伐被止住，脏乱的小小邋遢不知哪儿来的狠劲儿，再一次挣开，一下子抱住宋岁干净的裤腿，开口道
　　“姐姐”

　　“！”
　　宋岁瞳孔紧缩，步子一顿。

　　周围是一阵取笑打趣声，不少人都在观望这场下饭的戏码，而那小奴隶一声“姐姐”则是闹出了个大笑话，宋家的小公子居然被一个小奴隶当街叫“姐姐”，实在是有失男子气概啊。

　　“让我跟着你吧”
　　被众人取笑的小邋遢立刻改口，坚持不懈地求着宋岁
　　“哥哥”

　　似是被小邋遢这厚脸皮的狡猾模样逗乐了，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或是被对方的那种倔打动，许是被这双带着光亮的眸子触动，最后，宋岁买下了这个小邋遢。

　　宋家最后小公子买下了这个狡猾的小奴隶。
　　宋家是做生意的，这宋家的小公子倒是个喜欢做亏本生意的主。

　　宋岁将小邋遢买了下来，在奴隶主数着钱走远后，她给小邋遢解开项圈，也打算离开。
　　她买下她，本就是打算予她自由。

　　这就是一笔实实在在的亏本买卖，今儿的宋岁也是昏了头，在大街上被人看了一场戏。

　　而被买下又获得自由的小邋遢则格外机灵，她说，她要跟着哥哥。

　　喧嚣闹市，不便多言，宋岁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小邋遢，没有强硬地赶走她，宋岁将她带了回去。

　　回去后，宋岁命人带小邋遢去梳洗清洁。

　　一番清洗打理后，小邋遢变成了一个明媚少女，当她站在宋岁面前时，宋岁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可以和公子单独谈一谈吗？”
　　明媚少女看向宋岁，问得直接。

　　宋岁微愣，并未拒绝，给了管家一个无碍的眼神，屏退众人。

　　“你想和我说什么？”
　　宋岁先开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把姐姐当做男子，但是我喜欢姐姐，我会帮姐姐守住秘密的。”
　　明媚少女一下子蹭上前，那双圆圆的眼睛中带着猫儿似的狡黠，凑近后，她脸上的小雀斑这才被人发现
　　“姐姐的身边都没有侍候的人，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
　　宋岁完全愣住了，一时间都忘记回话了。

　　“我以前跟着爷爷，也是女扮男装，再加上抱过姐姐，所以我知道。”
　　虽然宋岁什么都没说，但明媚少女解释得很快。

　　“姐姐答应我嘛，我保证会做得很好！”
　　明媚少女拍着胸脯保证，鼻梁附近淡淡的小雀斑让少女显得有几分神气。

　　“······好。”
　　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那种朝气与狡黠是自己不曾拥有的，或许是因为宋岁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她所羡慕生活态度，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了。

　　应下之后，宋岁自己都有些意外。但是，她没有反悔改口。
　　宋岁想，或许，这个充满生气的意外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叫千秋！”
　　明媚少女笑着说，那双圆圆的眼睛中带着猫儿似的狡黠，脸上的小雀斑似乎也染上了喜悦。

　　“我叫······宋年。”
　　明明一直都说自己叫“宋年”的，可是很奇怪，这一次，宋岁却犹豫了那么一瞬，但，也只是那么一瞬。

　　“千秋会等着公子的”
　　千秋知道“宋年”是宋家公子的名字。
　　她知道眼前人在隐瞒，但是，她愿意等，愿意等公子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

　　千秋话说一半，可很奇妙，宋岁听出了千秋的另一半话。
　　宋岁没有回话，不由自主地，她低头笑了一下，笑容不大。

　　“公子笑起来真看！”
　　明媚少女咋咋呼呼，脸上的小雀斑似乎也跟着雀跃起来。

　　“······”
　　宋岁又笑了一下，但是这回，她没让千秋多说什么，抬手摸了摸千秋的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公子等等千秋--”
　　突然被摸头，千秋微愣，但很快地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宋岁的脚步。

　　前方是青衫公子，柔和沉静，后方是红粉少女，明媚狡黠。

　　自此，宋家公子的身后就有了一个叫“千秋”的小尾巴。
　　千秋很机灵，很讨人喜欢，不但侍女家仆没有反感突然冒出来的她，就连严厉的管家都不讨厌千秋。

　　千秋总是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新奇小法子。
　　她会用熟艾包墨来收藏墨，这样，宋岁书房里的墨锭在入冬后就不会有纹裂了。
　　她还会建议宋岁将毛笔在硫黄水中浸透后再收藏，然后，将花椒贮存在笔套内，这样，书房里的毛笔就不会再被虫蛀了。
　　她还会在寒冬腊月里收集雪水，将夜晚点灯用的灯草浸润，再寻个好天气，将雪水浸过的灯草晒干，收藏起来。在那之后，灯蛾扑灭灯火的事儿再也没有发生了。

　　千秋的见闻很广，民间的奇技婬巧她知道许多。
　　以至于，府上的侍从们有什么难题，都会想要去问问千秋，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有解决办法。

　　千秋陪宋岁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陪着她赏了一季又一季的风花雪月。
　　有千秋的陪伴，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虽然千秋曾经是奴隶，但是，宋岁总觉得千秋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一个人的一言一行背后，总是或多或少地影射着家庭所带来的影响。

　　宋岁听许多商贾说，穷人天生带着一种穷人气味。
　　其实，这所谓的穷人气是一种拮据生活下所养成的拎巴与吝啬，这种穷人气，甚至还有味道，可能是霉味，可能是腥味，也可能是汗流浃背后的酸臭味。

　　很奇怪，明明这些人都在努力又辛苦地生活着，但还是会被很多人瞧不起。
　　只有踩低别人，才能捧高自己，这种表现欲很奇怪，但很多人都会有这种奇怪的表现欲，于是，欲望扭曲成了一种风气，其间光怪陆离，人们奇形怪状。
　　宋岁也生活在这样奇幻的现世里，但是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坚持，所以，她不至于被拉扯成一个过于奇怪的人。

　　宋岁觉得，千秋应当是在友爱的大户人家中长大的。富足的物质让她有着大家风范，而在充满爱的，无忧无虑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他们眼中的光总是那么吸引人。
　　人们总会被自己不曾拥有或是失去了的光所吸引，宋岁就是被千秋吸引了。

　　在日渐相处中，宋岁与千秋的关系逐渐紧密，宋岁也曾好奇过千秋的曾经，而千秋则显得很洒脱。

　　“昨日之非不可留，今日之是不可执。”
　　千秋说，这是她的母亲教她的。

　　千秋也会偶尔提起她的父母，她说，她的父母琴瑟和鸣，朝夕相伴，很是恩爱。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千秋说，这是她父母的定情诗。

　　千秋说，她的故乡曾经是一个小国的国都，而现在，那里已经属于玄英国了。
　　她说，她的故乡，有着最美的雪景，有着最善良的人民。
　　她说，她有爱她的家人，只是后来，爹爹娘亲比较忙，她就被送到爷爷那儿，而她的父母则会偶尔来看她，她很珍惜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

　　后来，爷爷带她离开了故乡，四处流浪。
　　爷爷并没有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爷爷告诉了她一切。

　　其实她早就有预感了，因为在此之前，娘亲就向她道过歉。
　　娘亲说，父亲的荣耀是为故乡战死。
　　娘亲说，她爱父亲，所以，她会陪着父亲。
　　娘亲还说，她很抱歉这样自私。

　　在最后一次见爹爹娘亲的时候，他们看她的眼神让她知道，他们是爱她的。
　　千秋并不憎恨她的爹爹和娘亲，相反，她觉得他们很伟大。

　　她知道父亲和母亲希望她能自由地活下去，希望她能为自己而活。
　　她知道这是父亲和母亲的期待，而她也一直在这样做。

　　如今，她的故乡已经易主了，她的故乡被玄英国君拿下了。

　　爷爷告诉她，玄英国君的到来对于百姓来说是福音，而她的爹爹与娘亲阻止玄英的军队，因为那是家族的使命。

　　千秋能懂，千秋还是会想念爹爹和娘亲，她不怪他们的离开，她会和爷爷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爷爷是千秋唯一的亲人，可是再后来，爷爷也不在了，千秋开始一个人流浪。

　　千秋运气不好，被人贩子卖给了奴隶主。

　　千秋转运了，她遇见了好心的公子。

　　这是千秋第一次说起这些，宋岁听后沉默了。
　　千秋说得很简单，但是宋岁知道，这其中的艰辛，是没办法简单说出来的。
　　千秋没有抱怨，也没有哭，但是，宋岁心疼了。

　　看着宋岁这般沉重的模样，千秋心里暖洋洋的。
　　她说，公子不需要担心她，她的父母和爷爷在生前希望她能一世快乐安康，她会努力地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
　　而现在，她也能自信地对父母和爷爷说，她做到了，她会一世快乐安康，因为她遇到了好心的公子。

　　千秋对着宋岁笑，她脸上的小雀斑也显得有些欢脱，明媚少女的眼里总是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爹爹娘亲还有爷爷都是千秋很重要的人，他们离开了她，千秋很难过，真的很难过，她也不止一次地迷茫自己活下去的目的。
　　但是，上天待她不薄，让她能遇见公子，真好。

　　千秋在笑，那双明媚的眸子中闪烁着温暖的光亮，让宋岁移不开目光。

　　宋岁犹豫半晌，而后，她看向千秋，她说，
　　”我叫宋岁“

　　明媚少女微愣，眼睛睁得圆圆的，鼻梁周围的小雀斑似乎也呆滞住了，而后，那双狡黠的眸子里溢出温暖的春水，像是严冬之后的初春将至，春回大地······

　　“傻丫头，哭什么？”
　　宋岁抬手，拭去千秋的泪水，泪珠温热，泪水湿润，仿佛是冰雪消融后的春水，那是温暖初春的预兆。
　　宋岁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居然让千秋哭了出来，这让宋岁有些哭笑不得。

　　“公子，公子太突然了······”
　　千秋忽然哭出来，止也止不住。

　　“千秋还没有做好准备--”
　　似是觉得自己哭得有些丢人，千秋扑进宋岁的怀里，将脸埋起来，不让宋岁看。
　　其实，千秋一直等着这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突然到来时，千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傻丫头”
　　宋岁摸了摸千秋的脑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的眼中是连自己连没有察觉的柔软。

　　“公子，千秋······”
　　千秋终于不哭了，她猛地抬头，想要说什么，却一下子撞进了一双软和温柔的眸子里，她一下子顿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忽然觉得有些燥热······

　　“嗯，怎么了？”
　　宋岁看千秋忽然不说话了，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出神，耐心地询问。

　　“没什么--”
　　千秋一下子回过神来，又将脸埋进宋岁的怀里。
　　她的脸好热啊，怎么会这么热啊—

　　“······千秋”
　　宋岁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千秋的耳朵很红，宋岁抬手摸了一下
　　“你的耳朵很烫”

　　“！”
　　忽然被摸了耳朵，千秋像是一只炸毛了的小猫，一下子弹开，捂着自己的两只耳朵，一双水润的眸子紧张地盯着宋岁。

　　“千秋？”
　　千秋的眼睛圆溜溜的，眼皮还有些红，宋岁惊讶于一个人的眼睛能够这般生动，她仿佛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万物复苏后的百花齐放，丰富多姿。
　　千秋眼中的光，总是能够打动她。

　　这样生动的千秋，让宋岁不自觉地被吸引，宋岁上前一步，笑道
　　“你刚刚想说什么？”

　　“千秋喜欢公子”
　　千秋被宋岁的笑容蛊惑了，呆呆地说出了心里话。

　　然而，一说出口，千秋就回过神来，她感觉脸都要烧得冒烟了—

　　千秋不敢抬头看宋岁，不管三七二十一，低着头就冲出去，一溜烟就跑得没人影了。

　　千秋喜欢公子······

　　千秋喜欢的公子，是宋岁······

　　留在原地的宋岁忽然笑起来，不自觉地笑出声。
　　这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是带着属于她自己的，真实情感的笑容。

　　“我也是。”
　　我也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