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大耷

11、好心的李师傅

　　李师傅无论如何也要留我吃顿饭。
　　我说：“李师傅真没有什么，不要客气。”
　　“不行，你不能走。”
　　李师傅把我强留了下来，让我陪他喝酒，酒我是不喝的，但为了让师傅高兴，也就陪他喝了几口。
　　“东方老师……”
　　“李师傅，我全名叫东方亮，东方叫起来麻烦，你叫我小亮好了。”
　　“行，我也不跟你客气，小亮呀，你这个人不错。”
　　李师傅喝了几口酒，话就多起来，他说他有两个儿子，在新疆打工，大儿子成家了，他老婆去带孙子去了，平常他也一个人在家。他最小那个是女儿，在深圳打工。师傅说起他女儿挺自豪的，说他女儿挣的钱都会跟他寄回来，女儿对他挺孝顺的。女儿还说将来挣够了钱，让他什么也不干了，到深圳享福去。李师傅还给我看他女儿的照片。
　　“我女儿才19岁，是不是很漂亮？”
　　照片上的女孩子脸圆圆的，人有些胖，但个子挺高的，她属于可爱型的那种。师傅说他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让女儿读高中，考大学。我问为什么，李师傅说女儿成绩很好，但中心校没有英语老师，没有开这个课，中考的分数不够呀。女儿的分数只能读职高，职高很乱，还不如去打工。
　　李师傅连连叹气说：“农村学校是不如城市学校呀。老师厉不厉害不说，关键是老师都配不齐呀。”
　　李师傅说的是事实，不说别的，城里绝对不会出现一个老师，教所有年级所有科目的情况。咱们的教育城乡差别是客观存在的呀，不少孩子确实没有得到公平竞争的机会。
　　李师傅后来转移了话题，说自己三年困难时期主动申请下放回来的。自己原本在兰州铁路局，是护路工，自己是高小毕业，算有文化的人，加上祖上几代都是农民，出身比较好，解放后就比较受重用，入了党，提了干，手下有百十来个人。后来在三年困难时期，带头响应党的号召回了乡。我又敬了师傅一杯，我相信李师傅没有必要骗我。聊到最后，师傅就谈到了学校。
　　“小亮呀，你是外来的，很多情况你都不了解。中心校虽然人少，地偏。但是很复杂，三十来个人至少分成了三帮。”
　　我暗暗心惊，有这样复杂吗？我默默地望着李师傅，李师傅抿了口酒，过一会儿，很真诚地说道：“小亮呀，我原本打算什么都不跟你说的，这些是非我没有必要去淌。不过你这人真不错，我才觉得有必要跟你讲讲，小亮呀，你被针对了，你自己知道吗？”
　　尽管我有些感觉，但李师傅这样一说出来，我不由还是有点紧张。
　　“李师傅，请你直言。”
　　“小亮呀，派你去夏家湾村小，这是被针对的第一个事，喊你听课一周，是针对你的第二件事。后面还有什么事情被针对，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有的。”
　　我立即问道：“李师傅我跟这里的任何人都无冤无仇，针对我干什么？”
　　李师傅想了一下，说：“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照理，你刚从学校出来，人都不认识，也跟本地的老师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不至于被针对呀。”
　　“对呀。”
　　“很奇诡！”师傅沉思了一下。“原因我不知道，有可能你是新来的，好欺负，欺负了你也没有办法。还有可能你无帮无派，大家正好合起来踩你。还有可能就是习惯。”
　　“习惯？”
　　我非常吃惊，大家习惯踩人？没事就踩人？
　　“对呀，就是一种习惯。在这个环境随时都是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表面看和和气气，其实随时都在勾心斗角。”“可是，李师傅，大家这样处心积虑，勾心斗角，有什么好处呀？有什么可争的呀？”
　　“职称，先进，评优，提干，调去镇上，城里，多了去了。甚至连一般的表扬，出去学习参观，或者就是当个备课组长等，有的是可争的。”
　　李师傅讲的这些，我当然是很陌生的——我在这里只呆一年，我会跟谁抢先进？争表扬？我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呀。我只想好好工作，好好对学生，对同事，我不会和任何人争任何东西——也许我还很书生，我内心深处一直认为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争来争去很可笑——教书的意义不是为了先进，不是为了职称，叶圣陶，苏霍姆林斯基的任何理论都没有这个。而且，我不认为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这些职称呀，先进，表扬或者调动之类的。
　　我有些郁闷。
　　“小亮，我打个比方。你生活的地方就是一个粪坑，这里人人都是蛆。”李师傅的话让我震惊得来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我怔怔地望着李师傅，我也许还不能完全理解他说的意思，但是我感觉得到老人心好，他也许是要把他多年生活的经验教训告诉我，让我少吃亏。我知道他是在跟我说真话。我震惊又感激。李师傅把话又勾了回来。
　　“也许上诉的都不是原因，就是无聊了，拿你来找找乐子，寻开心。你想大家都生活得很不如意，如意的没有几个。突然来了一个可以随意踩又不会被报复的人，大家还不在你身上找找乐子，找点心理平衡！”
　　李师傅一拍大腿。
　　“对，我看就是无聊。”
　　我真是哭笑不得，大家是拿我来打发时间了。让自己无聊的不如意的生活能够增加一点调料。大概真是这样了。
　　“小亮呀，不管什么原因，你确实是被针对了。”李师傅分析道：“第一：夏家湾村小。这实际上是没有人要去的地方，蔡老师说不干后，就准备撤了，没想你又来了，吴校长可能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想打掉你的傲气，或者希望你看到环境后能够回来求他。没有想到，你不仅不求他，你还在那样的环境呆得下来，还正式上课了，还让很多学生喜欢。这是让吴校长觉得不大舒服的地方。也是让一些老师不舒服的地方。毕竟她们有学生跑到你那里去了，这说明你更受欢迎，她们不受学生待见。老师嘛总是好面子的。小亮，你要注意你已经让有些老师不高兴了，尽管大家可能都知道你们顶多干一年。第二个事情，喊你来听课。这纯粹是搞笑。”

作者有话说

　　完全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