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三九姁

9、第 9 章

　　云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厕所外面，而是被妥帖地放到了床上。

　　身上盖着的被子很软，床角的被子又叠得整整齐齐。

　　当云笺着急忙慌地打开房门，便被身前的模样惊瞎了眼——屋子角落里大大小小的废弃包装盒被整理收纳成三捆，乱放的东西都被擦干净后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厨房被忘却的锅碗瓢盆被擦拭干净，闪亮亮地摆正了位置。

　　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这个家的空间好像突然就大了两三倍。

　　彼时阿时正努力悄声地，一瘸一拐地扫着地，尾巴垂在身后偶尔摆两下，似乎是很放松的模样。

　　听到声音后他抬起头，眼神温和中含着期待：“我做完了早饭，来吃吗？”

　　云笺跟做梦一样洗漱完坐到餐桌前，面前是用鸡蛋液煎得两面金黄的吐司，旁边倒着一杯温牛奶。

　　咬下一口，吐司里还夹着香香的培根，幸福的味道在舌尖绽开。

　　时隔一晚，云笺又要为厨艺泪流满面了。

　　她怕狗狗吃不好，可是狗狗会自己做好吃的，顺便还拯救了她自己。

　　狗狗好！她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呐喊。

　　倒是突然能够稍微了解为什么帝国的有钱人家里人手必备不少只人形犬。

　　免费的床伴，保姆，各种模样和性格还可以随意挑选，稍微对待地好一些就会被感恩戴德，随意丢弃了也不觉得可惜，没用了甚至当作买卖交易也能赚上一笔钱。

　　……甚至可以剪掉他们的耳朵和尾巴，包装成人的模样随意践踏拍摄视频，吸引不少流量，等到有人前来问查，再展示出人形犬的身份证明……更是能赚个盆满钵满。

　　把一个本比自己强大又美丽的存在肆意揉捏把握在手，带来生理和心理上的快感，要他委身于人下还要苦苦哀求着自己的施舍……

　　是一件多么酣畅淋漓的事情啊。

　　云笺想着想着，眼神却越来越冷。

　　多么恶心的思维，多么应该被消灭的，人类的劣根。

　　人自古最爱看的风流佳话，无过于逼良为娼和劝人从良。就好像通过生理的掌控就能清清浅浅地掌握了他们的灵魂似的。

　　但很多时候确实也是这样。

　　残暴自私的驯化者，往往不会顾忌猎物的哀嚎。这是一意孤行、一面倾倒的强制与剥离。

　　强制他们自由的行为，剥离他们存在的意义。

　　所谓驯化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虐杀。

　　而驯服则与驯化不同。云笺的眼神缓缓放在了阿时身上。

　　驯服，驯是手段，服才是根本。不是用棍棒，用威逼利诱，用恐惧与不得不来震慑的服气，而是要用时间，用经历，用陪伴和欢喜酿出的心悦诚服。

　　比驯服一匹马更温柔，比驯服一匹狼更长久。用自己的陪伴换得他的陪伴，用自己的信任换得他的安心，用自己的爱换得他的爱，是相互的平等，是相互的服从。

　　无关物种，无关性别，无关地位、阶级、财力……只是两棵树相互摇着树干，是两朵花氤氲着各自的芬芳，是两个灵魂在对话。

　　那也是所有生物最开始，也是本该有的模样。

　　为了防止阿时因为见了陌生人感到不适应，云笺还是在买小床的同时买了一大块白色的屏风。又买了一张新的长桌和餐桌分开，这样屏风外面她接诊，屏风里面是阿时的天地，也能隔绝他人好奇的目光。

　　只是云笺没想到，阿时的手艺已经好得出奇。

　　屏风虽能隔绝视线，可隔绝不了食物的香气。

　　这次来的病人是一只性格温和的金毛，叫小鑫，他从出生就患有喘疾，后来作为实验犬也没有被治疗，结果小病拖成大病，愈发严重。被投放到这的时候还好先被云笺他们发现了。虽然没在外力方面受到很多折辱，然而那时候他喘疾发作差点当场毙命。

　　对于喘疾帝国在很久之前就出了特效药，虽然价格昂贵但是效果很好，但在这个星球上小鑫供不起这些钱，云笺开了长期治疗的免费药方，只收药钱，附加每月一次的免费检查，基本上一两年之内即可药到病除。

　　小鑫的主人是在这颗星球上唯一一个开花店的女孩，叫桃杏，相熟的人都叫她杏杏。白暮很喜欢她种的小苍兰，早在很久之前杏杏就搭上了白暮那边的线，往其他星球打包花束售卖。

　　云笺对此知道的不少，因为最开始杏杏开花店的时候是她给搭的线，现在白暮他们一些见不得光的军火生意也会用杏杏的花作遮掩，他们现在也算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

　　自从杏杏收养了小鑫之后，小鑫主要负责看家护花，杏杏家也是将住和工作联系在一起的，家中常年弥漫着花香。

　　最早花店刚开张的时候小鑫还负责星球内花束的送货上门，阳光明媚的清晨或者彩霞漫天的黄昏，衣着整洁的漂亮金毛人形犬上门送来同样美丽新鲜还沾着晨露或夜霜的花，本是一件极其容易让人产生幸福的事情。

　　然而那时候有个家境不错的男人偶然一次在替妻子拿花的时候看到了小鑫，生了歹念。

　　他找机会猥亵了小鑫，并威胁他不准说出去，如果小鑫反抗，他就要找人砸了杏杏的花店，让她再也卖不出花。

　　小鑫怕他真的找杏杏的麻烦，居然就真的让他白嫖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在家里开小型派对，需要很多鲜花作点缀，小鑫如往常那般负责了那次的上门送货。

　　喝醉的男人把这只漂亮的金毛扯到了自己身前，向十几个朋友介绍他的柔顺和带劲，并当众撕光了他的衣服。

　　当晚女主人因为一些原因提前回了家，正好亲眼目睹了一场残忍的群体性的□□，当场尖叫并打了花店老板的电话。

　　女主人并未认为这是人形犬浪荡造成的后果，因为在这场事件里男人的暴行有目共睹。

　　这场隐蔽的，长时间的霸凌终于被曝光。

　　那时候杏杏好不容易开始和白暮谈论合作事宜，知道这件事后差点直接抛下白暮转身离开。白暮给她安排了最快的车。

　　临走前杏杏向白暮要了一杆枪。

　　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杏杏以为她的狗狗早已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摇着尾巴等她回家。

　　然而场面太刺眼了。

　　平时最爱干净的漂亮狗狗躺在污浊不堪的地板上不省人事，尾巴上沾满了他自己的血污。他的手脚都被铐上了锁链，遍身狼藉。

　　杏杏突然想起每次回家，小鑫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洗澡。那时她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身上的汗臭味，是因为他爱干净。

　　男人还没彻底睡死，就在那里骂骂咧咧说人形犬长得好看不就是来勾引人的吗……一遍还在转着眼打量地上抽搐着的狗狗身上还有哪里是没被下手的地方。

　　空气中还残留着甜腻到发着苦的蜂蜜味，那是小鑫信息素的味道。

　　而杏杏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十三个人，十二发子弹，弹弹毙命。

　　最后死的是那个男人。

　　杏杏那时刚成年，信息素甚至还不稳定。

　　杏花的香气带着一点蜂蜜的甜香，在那之前云笺甚至都不知道原来杏花也是有味道的。

　　云笺带着药箱赶到的时候，那个男人只剩一口气了。

　　杏杏硬生生用自己原本并不熟练掌控的信息素压制住了垂死挣扎的醉酒男人，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去掉了他害人的东西，又将他一片片凌迟。

　　她杀红了眼。

　　白暮没法进门，他仅仅待在房子外面就闻到了冲天的暴虐的信息素味。

　　只有在场对于信息素并不敏感的云笺在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后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女主人早就吓晕了过去。

　　云笺没法阻止她。

　　最后还是小鑫轻声的喘咳唤醒了杏杏的神志，她一刀扎入了对方的心脏，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直起了身，跪到了小鑫身边。

　　在云笺紧急救治的时候，她的眼泪才后知后觉地夺眶而出，混着他人的鲜血，就像流了一行行血泪。

　　从那之后，杏杏再也不愿意让小鑫出门送花，每次小鑫想出门，无论她有多忙都不会阻止，而他每次出门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经此一事后，白暮原本还担心自己的种种生意会牵扯到这个小姑娘，又或者被她对于小鑫的态度打动，他们很快就成为了合作伙伴。

　　而杏杏也如他想象的那样，将花店生意和遮掩的能力做到了最好。

　　也从那之后，星球上的人都知道，花店的老板不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而是个惹不起的女人，她一夜杀光十三人的名声打响了，背后又靠着白暮他们，没人敢说她闲话，更没人敢去欺负她的狗狗。

　　而在云笺的帮助和她的悉心照料下，小鑫慢慢养好了身上的伤。

　　或许人形犬的基因里就带着自我催眠或者原谅的元素，或者他天性乐观，又或者是因为他的主人实在对他太好，让他没心思想其他痛苦的事——小鑫的心理状态也恢复地不错，甚至比杏杏都好多了。

　　早在不久前，小鑫就主动请杏杏标记了自己，他们已经是一对很好的伴侣。

　　自从碰到阿时之后，云笺就觉得自己的感官好像敏锐了许多——她甚至能嗅闻到小鑫身上一点若有若无的杏花味。

　　虽然实际上他身上的杏花味特别重。

　　而杏杏此刻正在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