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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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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耀哥不再掐着上班时间来公司,而是掐着下班的时间来。来了也不再去公共区域跟大家打闹商量着要领大家去哪里吃饭,而是直接钻进我办公室,一改往日的顽世不恭,正襟危坐地给我端茶倒水,等我忙完,开车送我回家。
他又换车了,换了一辆阿斯顿马丁。我搞不懂他胡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无心探究。在吴建国的推动下,父亲的公司业务被分割,重新整合,注资,偿还债务。做这些的同时,我和赵新远也在做着开庭前的准备。赵新远说服了父亲认罪,再运作缓刑。他再三给我保证,开完庭父亲就可以当庭释放。
我前两天就是思虑太多开车时走神,追尾了前车,撞掉了车灯,把车送去了修理厂。
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我道谢,准备下车,耀哥却按住我松安全带的手:“文姐姐。”
他那双睫毛如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晃得我眼晕,我向后靠了靠,问:“什么事?”
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忙了一天,你不饿吗?。”
我一拍脑袋:“对,你给我当了两天司机,我是该请你吃顿饭了,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我请你也行,只要你肯吃。”
我一指马路对面:“那有一家烙馍卷菜,超好吃,我去吃都是五张起,你吃不吃?”
“吃,我吃。”耀哥迅速把车停好,下车,绕过车头,过来给我打开车门,把手放在车门上方,扶我下车。
我觉得耀哥的举动好奇怪,也未免太殷勤了,但转念一想,他的跑车确实上车下车都需蜷腰缩背,实在是对我这种大病初愈又上了些年纪的人不友好,便扶着他的手下车。
饭店不大,生意却极好,只剩门口的一张小桌子,耀哥勉强坐进角落里,长胳膊长腿显得委屈极了。我点了京酱肉丝、醋溜绿豆芽、包菜炒粉条、韭菜炒鸡蛋。极平常的菜式,端上来的份量足,味道也一如概往地鲜美。服务员看我们两个人,拿了一份饼,不够吃,又要了一份。
两人正埋头苦干,一人从我们身边过,停下,惊喜地叫:“小文。”
是周医生。
我连忙站起来,含糊不清地说:“周医生。”
他看看我手里的卷饼,又看看我鼓囊囊的腮帮,很是欣慰:“看来伤是真的好了。”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你也来这里吃饭?要不要一起坐?”
他笑眯眯地盯着耀哥问:“这位是?”
“我是她男朋友,姓韩,叫我耀哥就行。”耀哥放下手里的卷饼,也站了起来。
在医院的那些天,周医生不但见过老余,还曾得知老余是历史老师后,给老余送过两本历史书让他打发时间。此时被耀哥自称是我男朋友,他一时有些踌躇。
我连忙说:“开玩笑,开玩笑。”
里面有人在冲周医生招手:“周逸,周逸。”
周医生也查觉到我的不自然,连忙应了他朋友,又对我说:“你们吃,回聊,一定要当心身体,过几天你去找我,我带你去复查。”
笑着送走周医生,我挂下脸,喊服务员结账。
两人沉默地走出饭店,走到耀哥的车旁,他却不上车,叹了口气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等我同意,便讲了起来,“有个妈妈在给她的孩子哺乳,孩子淘气,不吃,妈妈就说了,你吃不吃,不吃我就让爷爷吃了啊。爷爷听到了,就在旁边等啊等啊……”
“你太下流了。”我红了脸。
耀哥的脸更红,眼睛也有些红:“下流吗?我不觉得,如琢,我就是那个爷爷。”
我呆了一呆,猛地明白过来,连忙说:“耀哥,我那天是情急之举,我把你当成是我的好兄弟。”
“我不要当兄弟,我早就喜欢你了,如琢,真的,从见你第一面。”他连称呼都变了。
“你什么时候有喜欢姐姐的爱好了?”
“爱情哪有年龄界限。”
“我比你大好几岁啊,开玩笑,都有代沟了。”
“只五岁而已,你也太拘泥陈规旧俗了。”这个天真又自大的家伙,他是在教训我?
我哈哈笑:“我可不想跟你那些女朋友争宠,太累了。”
“只要你肯答应,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一个。”
我一摆手,连连摇头:“不可能,耀哥,咱们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现在恢复单身,我也单身,我可以追求你!”
我看他越说越认真,觉得再不制止他,事情要往控制不住的形势发展,连忙帮他拉开车门,放冷了语气:“我再说一遍,咱们不可能!上车,回家,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说着,把他推上车,关上车门,跑进小区。
上楼还没喘口气,吴建国就发来信息:我在你家对面的烙馍卷菜馆等你,过来吃饭。
说实话,我从内心还是有些怕吴建国的,再加上心虚,我不敢说我刚吃过不饿,捧着饱涨的肚子回了他一个好,便换了条长裙,略作收拾,又重新下楼。
相同的位置,相同的京酱肉丝、醋溜绿豆芽、包菜炒粉条、韭菜炒鸡蛋。我勉强吃了两张。吃完饭和朋友一道从里面出来的周医生过来跟我打招呼,见我不但换了衣服,对面还换了人,一脸的懵逼。
我怕他说漏嘴,连忙站起来,也不给他做介绍,顾不得一手的油腻,推着他把他往外送。
“是我眼花了,还是我经历了一次时空穿越?一顿饭的功夫,你的衬衣变成了长裙,对面的男孩变老了几十岁。”周医生打趣我。
“你没眼花,也没穿越时空,我吃了两顿饭,跟两个不同的人。”我很气闷。
和他同行的几个人看我和周医生关系亲密,都一起问他:“周,周,这位美女是谁,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周医生连忙拉着我对他的几位朋友说:“她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个救命恩人,姓文,上次多亏了她替我挡刀,如果没有她,过几天清明,你们就该去给我上坟了。”
几个人一听,都象见了亲人上前同我握手,周医生一一介绍给我,“这几个都是我同行,这位是姚医生,脑外的,这位齐医生,心外的,这位是省肿癌医院的张主任,今天大家算是认识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绝对一路绿灯。”
姚医生说:“最好还是不要有事找我们。”
大家一起笑。
我也笑,回头,看到吴建国正隔着窗户在看我,连忙正色道:“你们都是大忙人,不耽误你们,回头再聊。”
“是忙,忙得全年无休,忙得没时间找对象。”齐医生冲我挤眼,“你看周医生一表人才,到现在还是单身,说出去谁信呀。”
我微微脸红,装听不懂,看着他们一一上车离开,才回身进饭店。
我坐下便自顾自地向吴建国解释:“刚才那人是省医的周医生,就是那次被砍伤的那个医生,我……”
吴建国帮我卷了个饼:“赶紧吃,赶紧吃,菜都凉了。我知道是周医生,那次我去医院见过,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据说恢复得挺好,已经能拿手术刀。”我接过饼,深吸一口气,咬了一口。
吃完饭,看吴建国没有着急走的意思,我便提议去旁边的公园散步。我和他现在正处于不清不楚阶段,除了那点暧昧,什么都没有。我们不是年轻人,没有不管不顾的劲头,也没有一句正儿八经的誓言。两人像在跳一曲进三步退三步的探戈,相互试探,又暗通着曲款,温吞、粘糊、克制。以后究竟要怎么跳下去,完全要看缘份。
这就是中年人的感情。
“你爸的案子几号开庭?”
“下个星期。”
“我今天……”他沉吟,象是在犹豫。
“怎么,今天你有什么喜事?”他的样子令我忍不住去用语言挑逗他。
“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其实,还挺伤感的。”吴建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孩子般的迷茫来,“我今天和小雅她妈,去办了离婚手续。”
我只看着他,嘴巴闭得很紧。
“我和小雅妈结婚三十多年,我们同甘共苦三十多年,早已经成了亲人,是我对不起她。”
“那你……”
他打断我,不让我说下去:“是,你肯定会说我虚伪,说我伪善,我早有情人,我早已对婚姻不忠。可是,我真的一直都很敬重她,如果她不提离婚,如果她不是态度那么坚决,我是不可能离的,糟糠之妻不可弃呀……”
我默然。他的意思我明白,即使是我,即使他此刻再看重我,也不会成为他离婚的理由。他和他妻子共同生活几十年,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他离婚,牵扯的不只是感情,还有诸多的股权和财产分割,不是作为普通人的我所能理解的。
一棵树下的一对男女引起了我的注意,两人的脚边扔了一堆啤酒罐,长胳膊长腿地垮坐在地,象在争吵,是吴雅妍和耀哥。有风吹过,两人的谈话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为什么不能?她现在已经是单身,我又不介意她有婚史……”
“我的天真哥,说了你也不懂,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像你这样的人。”
“我知道她现在需要钱,我年前的时候给你五十万让你转交,她不要呀。”
吴雅妍冷笑:“五十万,你这二世祖,再有钱也是你家里的,你能拿出五十万是极限了吧,我跟你说,五十万算个屁!”
“你骂人!”
“我骂你怎么了?你就是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我告诉你,以后少打文姐姐的主意,她是我爸的女人,她是我爸的!”
“你爸?你疯了?你爸多大了?六十?七十?她是你爸的情人?你拉的皮条?”
吴雅妍得意洋洋地说:“我就拉皮条怎么啦,我爸才五十多岁,一点也不老,还有,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想当我后妈的不知有多少,但我就想让文姐当我后妈,她马上就会是我的后妈……”
我拉着吴建国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