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离大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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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师傅的出殡你不去？”姜江第二天问常悠然。
“我？”
常悠然心想，跟我有啥关系，我为什么要去，本来就不爱扎堆凑热闹，还是白事，想到电影里哭天喊地和满天撒纸钱的场景，心里抵触得很。
“村里人都去的，要入乡随俗。”姜江认为常悠然应该去。
“我害怕。”常悠然没想到有说服力的理由但又不想显得太冷漠，最后挤出来最真实的想法。
“吃席你怕什么？可热闹了，而且村里人都认识你呀。”一次走访、一次排涝、还参与了茶叶采摘，常悠然和很多乡亲都面熟了。姜江觉得这是重要的集体活动，还能帮助常悠然更了解村子，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参加。
“我不喜欢吃席。”
“你吃过吗？就说不喜欢。”姜江看着常悠然，智商突然上线，想了想觉得她可能还真不习惯村里的流水席，补充道：“吃不饱回来我再给你做吃的。”
常悠然发现自己没有找到合适的拒绝路径，现在完全被堵住了，愁云满面又不知道说啥。
“出殡的时候村子里能动的人全去，你一个人在家呆着？”
“你到底怕啥。”
“啊？”
姜江一连三问，常悠然：“我不想见陌生人遗体。”
“你不是家属，可以不用见的啊，你跟在我后面就好，我保证你最多远远看眼棺材，见棺发财。”
***
坐在流水席的桌子前，常悠然还是不明白自己为啥来了这里。
自己像是个外星人意外降落在村里，听不懂周围的语言，不知道下面的流程，两只手不知道往哪放，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姜江到处张罗和人聊天，屁股根本不着座位。
好在常悠然左右两边还有两个外星人小周和关楠，三个外星人结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结界，成功把自己和外界隔离了。
姜江赶在开始上菜时候坐了回来，每上一道菜她都不客气，先夹一大筷，隔着小周往常悠然碗里送。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你拿不出来，就用你爷爷的棺材板换！”
五六个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推搡骚动后，声音越来越大。
“有钱办流水席，没钱还账？我看你就是想挨打！”
“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吃！”说罢一个大汉掀翻了一个桌子，村民们惊吓得停了筷子。
常悠然不害怕，一脸从容淡定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是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二是小周在身边，心里忍不住默想：确实是热闹。
但又不放心的把眼睛从以几个大汉为中心的人群里拔出来盯着姜江。嗯，人没动，挺老实，那就行。
她还是担心姜江冲上去的。
姜江左瞧右顾，正盘算从哪个门带常悠然走，完全没发现盯着自己的常悠然和已经走过来的村支书。
“小姜。”
“啊？书记。怎么了？”姜江被突然靠近的村支书吓了一跳。
“你见过世面，又在大城市工作过，他们说什么网贷什么的，你懂不懂？”上了岁数的王书记焦急的看着姜江。
“我……” 姜江回头看了眼常悠然，发现她眉头紧锁，转头又看着书记：“我，我只是听说过借网贷。”
“太好了，听过就比我们强，这娃娃好像说只借了1万, 现在要账的说要还7万。”
“可能是利息？书记，这方面应该涉及法律问题，我……” 姜江还没说完，那几个大汉看书记和人商量起来，知道拿主意的人可能在这里，竟推推搡搡地挪了过来。
小周腾地站了起来。
“书记，你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可是按照合同依法要账，哪儿有欠钱不还的道理，您说是不是？”一个大汉用无赖的口吻说到。
“呦，这里有大美女啊~”
“可不，还不止一个，怪不得书记跑这里来了，哈哈哈哈~” 另外几个无赖嘻嘻哈哈猥琐的调侃起来。
小周从人堆里站了出来：“嘴巴干净点。”
“你、谁、啊！” 一个大汉一边上下打量小周，一边走向他，几乎鼻尖顶着鼻尖才停下脚步。
气氛紧张，姜江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见势，村里的男性也几乎都围过来，闹事的大汉见自己人数不占优，没动手，但是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怎么，喜欢护女人啊，哥哥我也能替你照顾。”
常悠然一直淡定的坐在原先的座位上没动，这会儿起身，关楠反应快，慌忙按住：“然总？”
“把姜江带过来。”
“我去，你别动。”
关楠在人堆里猫着腰，从后面拉住姜江的衣服，姜江感受到了有人拽自己，顺势退出了人群中心。
“没事吧？”常悠然观察着姜江。
“没事没事，我没事。”见常悠然脸色难看，姜江赶忙回话。
“怎么回事？” 常悠然确认姜江没事后，有些无奈的问到，她本不想管这种闲事。
“借钱的是老侯的孙女。”姜江一边说，一边给常悠然指了指站在人群中心一直哭的小女孩。
“正在读大学，她在网上借了一万多，没跟家里说，现在利滚利7万多了。”
“你确定是网贷平台借的吗？”常悠然问。
姜江：“怎么这么问？”
“网贷平台一般不会这么要账。” 常悠然的社会经验比姜江丰富一些，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常悠然看了一眼顶在前面的小周，还没有动起手来，但是双方的语气越来越冲，随即转过头来问姜江。
“如果……如果非常麻烦的话，我想和书记商量下，大家先凑钱还上？”姜江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
“她家还不起吗？”
“小孩儿妈妈早年病故，父亲在城里工地打工，又组建了家庭。她爸刚说钱都在媳妇手里，拿不出来。”姜江简明扼要的说了大概情况。
常悠然摇摇头：“她再小也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犯的错，为什么要别人承担？你们替她还了，她以后还借高利贷怎么办？”
姜江看着常悠然，仿佛又看到了会议桌上的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我再说一遍，如果今天见不到钱，下次你再见到我，就是你学校！”
“叔叔，求你了，不要去我学校。”小姑娘哭到站不起来，半跪半坐抱着其中一个大汉的小腿。
“姑娘，你不能光哭啊，哭有什么用？要是哭就能变出钱来，叔叔愿意好心替你哭。”
小女孩抬头看着大汉，无声抽泣了几秒，随即发疯似的爬着扑向周围人的腿：“书记求求你，借我点钱。”“婶儿，求求你借我点钱。”“叔儿，求求你借我点钱。”
大家试图把小女孩扶起来，但是嘴里说的都是：“孩子，我家一下拿不出这些多钱啊~”
人群都向两边散开。
小女孩来到了姜江面前：“姐，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说着跪着给姜江磕起了头。
姜江哪里还有钱，开茶园不仅掏空了她的积蓄，还有银行贷款没有还清，但她实在看不得一个小孩子这么没有尊严的跪着到处要钱，扶着她站了起来，对着打头的大汉说：“能不能分期？”
大汉冷笑了一声：“美女，逗哥哥玩儿呢？她都分了多少期了你知道吗？要不你替她还，怎么样美女？”
“我……”姜江刚开口，常悠然压着她的声音，“把合同拿来给我看。”常悠然声音不大，但一字一顿足够清晰。
众人同时伸头看向常悠然，大汉笑了一声，“我就喜欢跟美女说话。”一边说，一边走向常悠然。
小周和姜江迅速来到常悠然身边，关楠也站了起来。只有常悠然稳如泰山的坐着。
大汉瞧了瞧常悠然周围的人，能感觉到这些人都在护着这个开口说话的人，又上下认真打量了下常悠然，看出来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开口道：“妹妹，你说话顶用吗？”
“钱顶用吗？”常悠然惜字如金，和大汉对视半点不胆怯。
大汉今天就是来要钱的，折腾这么半天，终于有了一个敢开口提钱的主儿，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个大汉，招了招手，其中一个大汉掏出来皱巴巴的合同。
大汉头儿拿着合同在手里拍了拍，轻浮的说：“妹妹，仔细看。”说着要把合同递过去，小周挡住了大汉的路线，从他手里接过合同，给到常悠然。
常悠然把侯家小孩叫到身边：“仔细看，这是你签的合同吗？”
小女孩惊恐的接过来，她签字的时候粗心没有认真读过，现在从上到下看了看，绝望的哭着说：“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常悠然才不紧不慢的看起合同条款。对方非常狡猾，都是压着法律线规定的利息，小女孩分了太多期，导致复利极高，合同条款本身没有大的瑕疵，初步判断应该是有效力的。
“悠然总，我来了。”
常悠然抬头看着跟随自己出差做商业调研的法务，在否定姜江凑钱还债的方案后，她就发信息喊来了自己法务，让他放下手上的工作，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辛苦了王律。”
然后看向打头大汉：“你，一个人，进屋跟我们谈。”
常悠然说完，大家都愣了。
“妹妹，你可别跟哥哥耍花招啊~”
“不愿意或者不敢，你就继续威胁那姑娘，或者该砸砸，该骂骂，看你今天能不能摸到钱。”常悠然满不在乎的说着。
大汉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稍作犹豫后一梗脖子：“老子怕什么，走！”
常悠然、王律师、小周、关楠一起进到侯家院里的屋内，姜江也想跟进去，被关楠拦住。
姜江站在外面，每隔2分钟就看一眼时间，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大约重复了20多次后，屋门打开了。打头大汉手里捏着几张纸，对等在外面的其他大汉没好气的说：“走。”
关楠把侯家小姑娘、她的父亲、村支书交到了屋内，和王律一起又关上了门。
不过这次小周陪着常悠然走出屋，路过姜江身边时，常悠然冷冷的看了姜江一眼，没说话也没停顿，直接和小周走到院外的车里。
姜江一时跟着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不过常悠然的眼神她是能感受到的，冷气十足，让她不敢靠近。于是姜江选择继续站在门外等，直到侯家小姑娘哭着出来，关切的问：“怎么样？”
“分期还款。”小姑娘抽泣地答。
关楠随后走出来，对姜江说：“姜总，我们准备回去了，你一起吗？”
“好的。”
常悠然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关楠和姜江上车也没睁开眼。
关楠吩咐小周可以走了，车子缓缓驶离侯家。
车上气氛凝结，姜江把自己的呼吸都放慢了，导致稍微有点憋气，因为此时发出任何声音都足够清晰。
“对不起。”
姜江知道常悠然在生气，但她拿不准具体是因为什么，无论如何是自己拽常悠然来的。
常悠然伸出右手揉着眉心。讨债人轻浮的语言、姜江出头沟通时危险的氛围，都让她很难受，正准备开口让她以后不要遇事逞强。
“没让你吃饱饭。”
见常悠然没回话，姜江出自本能的加了一句，比起已经解决的事情她现在更担心常悠然饿着的肚子。
常悠然被姜江这后半句不上道的话气的直接上头：“姜总这么喜欢揽责任的吗？”没留一点颜面。
姜江被这句话冰冷的话呛到，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了下自己的情绪：“今天给悠然总添麻烦了，我替小侯妹妹谢谢你。”
常悠然恨铁不成钢：“你凭什么替她谢？”
“我，我跟她都是这村子里的人，你帮她就是帮村里人，我作为村子里的人替她谢谢你。”
“姜总真大公无私，村子里的人和小侯姑娘需要你替他们谢谢我吗？他们认同这份谢谢吗？！”常悠然有意识的在控制音量，但声音还是越来越大。
“悠然老板，您是职场精英，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这种生于斯、死于斯的村子里，人际关系并不是用ROI 计算的。”
姜江无法忍受冰疙瘩一样冷漠的常悠然。
这话有些难听了，但常悠然还没有完全被情绪主导：“那靠什么计算？靠让别人承担无端的债务？你没看到大家都说没钱和往后躲吗？还是靠你强出头，自己把债务扛下来？你想当英雄，也得评估下自己的能力吧！”
“是，我没有随叫随到的律师。我没有保镖护身。我也不能瞬间拿出7万块钱，但我是个人，我有基本的同理心！”
“我不是人？还是你在自我感动？”
“你说的对，可能是我自我感动，至于你是不是人我就不知道了。”
车子早已到达茶园门口，姜江摔车门而走。
常悠然在车里气的腿发抖。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离大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