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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预期违约条款 ...

  •   工作日的早晨,常悠然即将到达常氏集团的路上收到了姜江的微信电话。
      昨天研究法律条款忘了回她信息,没让姜江等太久,常悠然就接了起来:“姜总。”标准的商务口吻。

      姜江:“……是我。”
      “昨天不好意思,比较忙。我不在苏城了,家里和公司都有事情要处理,已回京,跟你同步下。”常悠然语速偏快,就像在会议室阐述商务条款一样,清晰、简洁、礼貌但不带有任何感情。
      “哦,我……”
      “悠然总,到了。”小周拉开车门说到。
      “好。”
      电话里迎来砰的一声。这声音隔着电话,隔着一千多公里的物理距离,隔着电缆信号,甚至隔着常悠然的气息,本来不大的车门关闭声,却在姜江的耳道内被无限放大,伴有沉闷又刺耳的回响。
      “姜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忙。”
      “好,再见。”
      “好的,你,注意身体。”
      嘟嘟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姜江坐在庭院的藤椅上,两手握着手机,低头笑自己。
      笑自己傻兮兮去镇上找她的车,笑自己绞尽脑汁发的信息,笑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里建设早上各种计算时间给常悠然拨出的电话。

      她想表达的话,一句没说出口。
      自己想亲口说句对不起,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想问需不需去接她。

      “人家都不需要。”
      “你看到了吧。”
      姜江继续对自己说,“别傻了。”

      呆坐了好一会儿,姜江才站起来向茶山操作间走去,今天茶叶要揉捻了。
      “小姜啊,生病了?”农户大娘们看着从来都是早到的姜江今天没精打采的脚步,以为她生病了,纷纷看向她。
      姜江虽然俺盖不住失意,但还是努力给大娘们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你们忙。”随后走向摊在院子里晾晒完成的茶叶,常悠然采摘的单独放在一个簸箕里,因为茶叶量最少而明显。

      姜江对着这个簸箕发呆,先是盯着看,许久,才拿了起来。
      然后,两只手攥着簸箕边又是许久,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最后,把这个簸箕轻而缓的倒入旁边的簸箕中和其他茶叶合为一体。

      散落的茶叶还没完全掉完,姜江颤着停了下来。
      搬来小板凳后,她把刚刚倒掉的茶叶再一叶叶地挑出来,放回到常悠然的簸箕中。
      挑了一上午,姜江才挑出了一部分明显散落在上方的茶叶,如果有拿不准的,她宁可放弃也没有归入到常悠然的簸箕中,挑敛完成,本来就不多的茶叶量又少了一些。
      茶厂的大婶们看着姜江,谁都不敢上前找她说话。

      ***
      常悠然忙的不可开交,关秘书按吩咐排的会议占满了自己的calendar, 晚上11点,最后一个会议结束。
      常悠然自从苏城回来,连续几日没有正常睡眠再加上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感觉自己已经站不稳了,于是没回家直接在办公室睡下。

      4:03AM.
      常悠然先是听到了姜江朦胧的声音,她越使劲听,越听不清姜江在说什么。
      再集中精力认真听,自己就醒了。
      环顾了下办公室四周,确认刚才是自己梦里的声音。

      拉开百叶帘,常悠然站在办公室看着凌晨4点的北京。
      路上有车,不管什么时间,永远有车;
      环卫工人开始劳动,路边的早餐店冒出缕缕烟火气,偶尔有外卖小哥随意横穿马路;
      4:37地铁10号线内环巴沟站开始运行;
      5:12 对面居民楼里的灯越亮越多,一些大爷大妈走向街心公园;
      6:41 天安门迎着日出正在举行升旗仪式;
      7:00二环主路上已排满了车。
      而对姜江的想念,从还未醒来那一刻就已到来,无法标记具体的时间点。

      ***
      白天,常悠然在北京努力忘记姜江。

      她发现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豆专卖店,橱窗内展示了琳琅满目的咖啡豆,想起了那句 “我喜欢磨豆子,非常治愈。” 常悠然不懂咖啡,进门就问:“哪款适合手冲?”
      适合手冲的咖啡豆非常多,于是常悠然每天都去买一袋,从最开始的网红销量第一,买到巴拿马翡翠庄园的红标瑰夏,竞赛批次也已完成预定。从刚买回来时随意的放在办公桌一角,到这些豆子有了专门的展示柜,并按产区、烘焙度、风味来排序。
      这里陈列的是不能得到常悠然许可的思念。

      她每天早上去店里,告诉自己:今天买了这袋豆子,就不能再想她了。
      是常悠然与自己的约定。
      但不幸的是,不是所有条款都可以被履行。
      这是一条预期违约条款,违约责任是想念到发疯,但还要继续忍耐。

      夜晚,姜江在茶山想念常悠然。
      最近茶叶要评审了,姜江白天好过一点,晚上只能通过画画排解。她想画风景,想临摹,想画老二、想画米酒坛子,画任何一个该死的物品都可以,但全部失败了。她起笔只能画出常悠然,在线条、阴影、轮廓中,一次次见到她。

      ***
      [老二媳妇昨晚生了4个小崽,3母一公,都活了。]
      时隔将近半个月,姜江给常悠然发出了第一条信息。附一张老二全家照。
      常悠然:[缺什么吗?]
      姜江:[不缺。]
      第二天姜江在别墅门口收到了空运来的特快包裹。
      一个特大号豪华狗窝和狗笼,4个奶瓶,一堆给狗妈妈的吃的,还有一箱精选平谷大桃。姜江扫描二维码,发货地址北京市海淀区常氏集团。

      [照片:老二媳妇和四个小崽卧在常悠然送来的狗垫上]
      [小崽子们说谢谢悠然阿姨]
      [没收到桃子?]
      [收到了]、[正在吃]、[好吃]
      [嗯]

      [在干嘛]
      常悠然收到这条信息后很烦躁,为了避免自己回复,拨通了范晓溪电话。万幸,今天是周末。
      “放。”范晓溪只有一个字。
      “喝酒。”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不喝。”
      “在不在家?”
      “不在。”
      “我现在过去。”
      “常悠然!”
      范晓溪在生气,上周她生日,常悠然一个屁也没有。

      门铃响了好久,范晓溪都没去开。直到小周拍门:“晓溪姐。”
      范晓溪忙去开门,小周堆笑,开始往屋内搬酒,一箱兔年生肖茅台、一箱麦卡伦、一箱Pinot Noir。
      范晓溪正对着三箱酒行注目礼,小周:“晓溪姐,悠然总请您去地库一趟。”
      “还有?”
      “您跟我一起?我给您引路。”

      B2,靠着范晓溪的单元门。常悠然坐在一辆崭新的车里。
      这车不豪,常悠然去医院找姜江时候观察过她同龄的医生们都开什么车,照着同档次,买了一辆。
      “生日礼物。”
      “我去,我现在变弯还来得及吗?”
      “少废话。”
      “我没车牌。”
      “这种事需要你操心吗?”
      “嘻嘻嘻,我真的很难不喜欢你身上人民币的味道。”
      “喝酒吗?”常悠然一脸坏笑。
      “喝!”

      范晓溪家里:
      “你上周干嘛去了?给你发信息都不回。”
      “哦,最近忙,很少看手机。”
      “也对,工作日你好好赚钱,不用理我,周末再找我就行哈哈哈。”
      常悠然和范晓溪有来有往。
      “你不对啊,悠然总。”
      “怎么了?”
      范晓溪一副参破天机的表情瞅着常悠然不语。
      常悠然被看的发毛:“不会真弯了吧。”
      “你有事!”范晓溪指着常悠然大声的说到。
      常悠然皱了皱眉,侧身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餐桌旁不远的穿衣镜前,假模假式的照了照,看着自己说到:“脸上没字,四肢健全。” 再转头看着范晓溪,两手一摊:“能吃能喝,天下太平!”
      “no.no.no.no.”,“你都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搞笑,确实有在很努力跟我说笑,但你的魂儿不在这儿。”
      “去哪了?”常悠然假装惊讶和惊慌的问。
      “我TM哪儿知道,别装蒜,说!”
      “说什么?”
      范晓溪可太了解常悠然了:“喝酒。”今儿晚上她要想听到点什么,需要努努力了。

      除了年纪、持续渐长的还有常悠然的酒量。
      商务应酬就不说了,就算没有,常悠然也会自己独自小酌,范晓溪不自量力,满盘皆输,抱着马桶一边吐一边哭:“MD好贵,我舍不得啊~”
      常悠然靠着沙发坐在客厅地毯上,3分醉。

      吐完回来的范晓溪看着常悠然,“再来!”
      “可以啊,有长进。”
      “你以为就你行啊” ,“我跟你说,常悠然,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只会用物质解决问题,除了这个办法,你几乎就是一个大**。”
      常悠然没有否认,迎来一声清脆的碰杯。
      6分醉。

      范晓溪躺在地上,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过来叨叨几句。
      常悠然自己喝,但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用海马刀启开木塞了,于是转向了旁边的茅台,拿出一瓶:“真好,拧盖的。”
      没有分酒器、没有白酒杯,常悠然直接对瓶吹。没有取玻璃珠,流速好慢,常悠然举的手累,又爬向幸存的威士忌,“嗯,拧盖的,没有玻璃珠。”
      今晚无酒幸存,9分醉。

      9分醉,大脑终于管不住手了。
      拉了拉对话框没有新信息,点头像,进入朋友圈。
      一张图片,点开,右手手背上一个又红又大的蚊子包,占满整个屏幕,塞进了常悠然的眼睛里、冲进了常悠然的脑袋里。

      “你家有个蚊帐。”
      “是不是!”
      常悠然一边推范晓溪一边醉醺醺地问。
      范晓溪被大力摇醒,努力聚焦看着常悠然,地铁老爷爷问号脸。
      常悠然和范晓溪并肩躺下,侧头把嘴巴送到范晓溪耳朵边,“你的蚊帐,在哪儿?”
      范晓溪的表情像是思考这辈子最难的难题,许久才答:“衣柜,最下面。”
      常悠然艰难爬起,感恩学医的范晓溪是整理收纳的高手,或者说是强迫症,除了膝盖被床角磕了外,在卧室衣柜里拿到蚊帐没有其他困难。

      在范晓溪家楼下等车,常悠然有些站不住,干脆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眼睛直楞楞地盯着柏油路面。
      很干净,视线内只有一片落叶。
      有风吹过,叶子轻轻翻动。
      一辆共享单车路过,叶子被带走了几厘米。
      小周的车到了,精准的停在常悠然的面前,这片叶子随车轮滚动到更远的地方。
      常悠然被从地上扶起,塞进后座,小周关门时常悠然用手抵住车门:“那片叶子。”
      “啊?”
      常悠然用手指了指:“那个。”
      小周顺着方向看了看,不远地方有片落叶,又看了看常悠然。迅速跑过去捡了起来:“悠然总,这个吗?”
      “嗯,谢谢。”常悠然捏着这片落叶,就像捏着自己的心。

      醉酒乘客不能上飞机,但常悠然没有断片,虽然一只手拿着个旧蚊帐、一只手捏着一片树叶,勉强可以走直线,但她是联盟终身贵宾,一路畅通,没有人挡她的登机路。
      3个小时的躺平,被空姐叫起时常悠然以为只躺了3分钟,“女士,舱门已开,您可以优先下机了。”没有行李,甚至连个包都没有,常悠然拿着蚊帐和树叶。
      哦,树叶。
      她还是决定继续捏着它。
      接机的车辆在停机坪,直接上车。

      茶园门口,7分醉。
      别墅前院,6分醉。
      低头看手表,0:55。抬头看别墅,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
      5分醉。
      常悠然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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