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晚》远山暮雨

19、变数

　　林远朝回来时，豫禾正在院中呆坐着，他握住豫禾的手，轻声说道：“禾儿，我已经向刘大人请求调任，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走？去哪里？”豫禾问他，“我们去辽东，当年我爹和你父亲都在那里待过，辽东虽说比不上京城繁华，可是民风淳朴，我也是在那里长大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豫禾犹豫，“我知道大哥为我好，可是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放弃大好前途，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辽东苦寒，我不愿你再去受苦”豫禾摇头，不是不心动，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林远朝安慰她，“怎么能说是受苦，我本意就不愿待在京城，天子脚下，看似繁华，内里确是肮脏，不如去边关历练，况且男儿志在边关，有你在身边，大哥一点儿都不苦！豫禾，跟我走吧！”

　　豫禾想不到林远朝能为她做到如此，心下感动，哽咽的点点头，“我跟大哥走！”

　　***

　　盛擎这几日都在侯府没出去，林远朝刺的那一刀不轻，有些伤筋动骨了，等他知道林远朝要调任辽东已经是三日后了，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安排人盯着，看着手里的密报，盛擎脸色阴沉。

　　盛云过来看他，府里知道他受伤的也就是盛云了，他这个大哥，表面看着温润儒雅，却并不是个普通人。盛云看他不对，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盛擎并不答话，盛云也不觉得尴尬，反正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这么一副臭脾气，不高兴了谁也不理。　“大哥，你说大嫂为什么会对你死心塌地。”

　　被盛擎突然开口的话惊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并不回答，只笑着问，“你问这话，是看上哪家闺秀了？难道是搞不定？不对呀，凭你侯府公子的名声，招一招手就有一堆漂亮姑娘上杆子凑上来，又怎么会问这么掉价的话？”

　　说实话，盛擎对于女人的心思真的不懂，他从小就甚少与女子打交道，可如今一个豫禾，着实让他不知道怎么办。而盛云恰恰相反，自小嘴甜能哄人，成婚后大嫂更是眼里没旁人，有时候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盛擎都是嗤之以鼻。可身边也只有大哥能问，也就不绷着了。

　　“你说，若是一个人对你无意，而你却偏偏又想要，该怎么办？”，盛云又惊了，“什么，还真有看不上你的？”还要调侃，眼见盛擎脸色愈加难看，随即咳嗽两声装样，“这女人嘛，都是心软，你好好哄哄不就得了，若真是哄不了又十分喜欢，非她不可的，那就断其后路，让他只能依靠你，天长日久，想要一个女人的心还不是容易的事？”

　　盛擎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他觉得问盛云这话就是个错误。随即不再理他，盛云虽然好奇，也不知是哪个奇女子，能让他弟弟这课千年铁树开了花，真是令人好奇啊。还想开口探探八卦，盛擎已经开口赶人了，“你很闲？”盛云摸摸鼻子，讪笑这离去。

　　盛擎低头重新看了一遍手中的东西，抬手放到烛火上点燃，任它烧到手上才扔出去。

　　刘尚书大人从宫中回来，有点摸不清几个意思，皇帝闲来无事问起他女儿，“听说卿有一个女儿，是收养的忠烈遗孤？”
　　刘大人如是回答，“当初臣养女的亲父救了臣性命，却不幸战死，家中只这一个女儿，臣怜惜她年少无依，便接过来照顾。”皇帝陛下摸摸胡须，“嗯，忠烈遗孤，当是好好善待，卿做的很好。”

　　隔天圣旨便下来，给冯若雪和林远朝锡婚，原话是，冯若雪柔顺良善，林远朝年轻有为，二人同为忠烈之后，正好配做一对。冯若雪大惊。忙跑去质问刘大人怎么回事。
　　刘大人很委屈，“难道为父就是那等仗势欺人之人？我虽然希望你能嫁给明远，也好有个依靠，但为父绝不会不问过你们就私自做主的。”

　　冯若雪此时的反应不是欣喜，而是为难，“我，我该怎么面对豫禾妹妹和林大哥......”

　　而林远朝接到的除了赐婚圣旨，还有升为三品参将，调任辽东的旨意，年纪轻轻能升任三品武将，满朝也没几个。送走宣旨的宦官，林远朝一下就想到是盛擎搞得鬼，抽刀砍向院中的榆树，断了几棵枝丫，叶子飞的满地......
　　他愤恨的骂道，“盛擎，你这小人，我与你势不两立！”本已经决定要带豫禾走，却没料到凭空生了变数！

　　豫禾此是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苦痛有，愤恨有，也许更多的是解脱吧。满怀希望的准备跟林远朝远走，却又一下被打入深渊......

　　毕竟她被盛擎毁了清白，林远朝虽然从来没有过嫌弃，可自己心中始终有着一根刺，这是横亘在二人中间磨灭不了的......如今皇帝赐婚，一切都结束了。

　　林远朝握着豫禾双肩，“禾儿，你别担心，我不会取娶别人的，大不了抗旨不尊，我带你走！”

　　豫禾强笑，“别说傻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走去哪？皇命不可违，不要因为我牵连所有人，不止你我，还有刘大人和冯姐姐啊，她最是无辜的。”林远朝说不出话来，豫禾说的何尝不是事实。

　　刘尚书也劝他，“明远啊，皇命一下，再无更改，只是苦了你们了，哎！”

　　冯若雪更是心绪烦乱，终于下决心去找豫禾，站在门外犹豫半晌，还是豫禾自里面开门，豫禾看到冯若雪并不意外，笑着请她进来坐，“姐姐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冯若雪红了眼眶，“你如今还肯叫我一声姐姐，我更是无地自容了，妹妹，你相信钱，我虽然喜欢林大哥，可自打知道你们俩订过亲，又一同经历过那样的艰难，我就知道，你们之间是容不下第二个人的。我也只敢把这份心思藏在心里，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赐婚，”
　　冯若雪哀戚，“我若孤身一人，定然抗旨不尊，剪了头发当姑子去，也不横在你们之间，可我还有义父义母，我不能连累啊......”说着又咳嗽起来。

　　豫禾给她递过一杯茶水，叹气道，“姐姐说什么傻话，我何尝不知这些，这不是姐姐的错，也许我和林大哥命里终究有缘无分吧，我只恳求姐姐一件事，还望姐姐答应。”

　　冯若雪拉住她，“你只管说，姐姐我莫敢不从，”豫禾顿了顿，轻声说道，“林大哥半生孤苦，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我只盼着他好，望姐姐替我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再苦着自己......”，豫禾哽咽了一下，又勉强笑笑。

　　冯若雪摇头，“我如何不知他心里只有你，妹妹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好，怕是没几年好活的，”豫禾连忙打断她，“姐姐说什么傻话，你这么年轻，人又这么好，断不会是你说的那样的，一切都会好的。”

　　冯若雪笑了，“妹妹不必安慰我，我是想说，如今圣旨是违抗不了了，我是想委屈妹妹，和我们一道走，虽然明面上我是林远朝遵圣旨娶得妻子，可你确是他真正爱的人，这一点任谁也改变不了，我不会拦着你们，只是名份上委屈妹妹，将来.....将来你们定会有名正言顺的一天！”

　　豫禾震惊之下更多的是感动，她没想到冯若雪有如此心胸，“姐姐说什么傻话，你的心意妹妹领了，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夹在中间让你为难，”其实豫禾更明白，盛擎既然有本事搞这一出，就有办法逼她就范，自己不能连累林大哥。

　　兵部催林远朝赶快赴任，他待不了几天了，他也说要带豫禾走，豫禾摇头拒绝了，“大哥，你照顾好自己，冯姐姐身子不好，你要多照看着她，从此山高水长，以后怕是不能相见了...忘了禾儿吧！”林远朝只觉得心痛，伸手环住豫禾，低头吻上她的额头......林远朝一向君子，二人从没有过如此亲昵，此时此景，再也忍不住相拥在一起......

　　林远朝找到盛擎，冷冷的看着她，“你做的这一切不觉得心中有愧吗？”盛擎也不遮掩，“盛某一向只为达成目的，别管用什么手段，只要管用就好。至于愧疚，我这里没这个词！”

　　林远朝气极反笑，“副指挥使好手段，伤天害理的事都说的振振有词，我只警告你，若是将来你敢伤害豫禾一分一毫，我绝不会放过你！”盛擎并不答话，只冷冷看着他。

　　林大哥月底就要启程，婚期是赶不上了，冯姐姐要随他一同启程，准备到辽东安顿下来后再完婚，豫禾本想替她绣嫁衣，恐怕是来不及了，就想亲自染一块喜布送给她。她去了京城最大的布庄，挑了上好的布坯，买了最好的染料，慢慢走在大街上，突然顿住脚...前方盛擎就站在路中间望着他。

　　自打上次被伤，盛擎就一直没有出现，豫禾闭了闭眼睛，冤孽...他终究还是不肯罢休，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