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大耷

57、这样的证明要命呀

　　郑老师跟我说，她有事要找我，让我去果园。大概她是不愿意让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吧。我到的时候，郑老师已经在了。
　　“东方老师不好意思，我犹豫了几天，还是想麻烦你一下。”
　　我看郑老师还是有些忸怩不安的样子，便说：“郑老师，在这个学校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人，你不要顾虑，你直接说就是。”郑老师显然有些感动。
　　“东方老师那我就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个人，我不好意思跟单老师说，我就麻烦你一下。”
　　“郑老师你真的不要客气，你说。”
　　郑老师迟疑了一下说：“有人跟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是县交警队的，27岁，工作有八九年了，家里条件还可以……”郑老师竟然脸红了起来。
　　“他说可以把我调进城去。”
　　我看了一眼郑老师，尽管她在尽力掩饰，但她的表情和声音都有难掩的兴奋，我感觉得出来，我知道，敢这样承诺的人一定很有背景。
　　“东方老师我想麻烦你帮我问一下单老师的爸爸，他是副局长，我想打听一下这个人的情况，特别是人品。可以麻烦你吗？”
　　我立即回话说：“郑老师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郑老师很高兴。“那我先谢谢东方老师。”郑老师当然是真诚的。我看了看郑老师，想了一下问：
　　“不客气，郑老师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够告诉我，你说的这个人既然找人来跟你提亲，肯定对你有所了解，那他是怎么知道你的？”
　　“他是通过我中师的老师介绍的，我老师的爱人是他朋友的朋友，他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我大为吃惊，这到底有多少中间人才能联系上郑老师呀。我看得出郑老师对此事充满期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我的疑惑。我如果当头给她浇一盆冷水，是不是对她很残酷，我犹豫着。
　　“东方老师，如果对方人品信得过的话，我也想好好跟他处对象。毕竟我的岁数也不小了，都24了。我比东方老师大。你才出来工作，我都工作四年了，还一事无成。”郑老师哀叹说，“在这个地方，要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真的难呀，好羡慕你和单老师，还有几个月你们就可以双双进城了，真羡慕你们呀。”
　　我觉得郑老师是想和我多聊两句的。说不定她也会像查老师那样，聊到一定程度就拜托我跟她介绍关系，帮她调进城。我感觉她也许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她实在高估我的能力和丹丹爸妈的能力了。
　　“郑老师谢谢你信任我，等我打听到了情况立即告诉你好吗？”我想结束这次谈话，我想转身回学校，我怕在这里呆久了，丹丹会不高兴。而且我隐隐觉得郑老师未必完全跟我说实话，尽管我完全理解她的顾虑，可她不完全袒露心声，我又能够怎么帮她呀，我实则很矛盾。
　　郑老师明显有些失望。
　　“东方老师你能够给我一些建议吗？什么都行，我知道你这个人值得信赖，你做的几件事都让我们心生敬佩。我真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些建议。”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有些感动，我顾虑什么，郑老师是个纯洁的姑娘，她只希望进行一些朋友式的谈话，我顾虑什么？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这果园的地上常有一些条石，只要没有下雨，起身的时候，拍拍屁股，一般就干干净净的了。郑老师也找了块条石坐下来。
　　“郑老师我有三点建议。一，没有调令，不扯结婚证。二，没有结婚证手都不能牵。三，如果真有诚意，必须照地方规矩来，安排媒人上门提亲，要给你和你的父母一个大红包。”郑老师一下子木了，呆呆地望着我。
　　“郑老师你可以先这样给他回话，看对方是如何回应你的。”
　　我看了看郑老师，她好像是被我的话给弄傻了一般，她是一个非常纯洁的女孩子，我不希望她上当受骗。我下了决心。
　　“郑老师，我讲的不一定对，我把自己当作是你的朋友，我要说我的真实想法。对不对，该怎么做，你拿主意。”郑老师点点头。
　　“郑老师你肯定听说过，交警队的打麻将五毛的不打，一块两块的不打，起码就是十块以上才打，一晚上下来输赢几百上千很正常，也就是输赢就是我们一年的工资。更夸张的是，人家说交警队的没有钱了，只要站在马路上一招手，钱就来了。这些说法不一定对，但从一个侧面说明，交警队的待遇不错，收入蛮高。那么交警队的在婚恋市场可能就比较抢手，他完全可以在城里找个条件相当的呀，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我看向郑老师，我知道她完全跟得上我的思路。当然我的话可能对她打击很大。但既然是当成了朋友，我也没有必要顾忌那么多。“而且他还许诺调你进城，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许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非常了解你，非常喜欢你，觉得非你不娶。可实际上你们人都不认识，对不对？”郑老师点点头，我看出她汗都出来了，讲到这个份儿，我不忍心也得继续。
　　“郑老师我不了解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能够说人家就坏，就是在骗你。但有个问题你要思考一下，他27岁，已经工作八九年，那就是18，19岁工作，他的文化程度很可能是初中，顶多高中。可能是靠父母的关系进了交警队，文化层次不高，收入不错，工作又轻松，家庭还有一定的背景。为什么27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呢？应该有个问号。”我加了一句，“郑老师你是一个很纯洁的女孩子，一定要谨慎点，不要被一句——我能够调你进城迷惑，你可以直接问问他，怎么调你进城。”我站起了身。
　　“东方老师我……”郑老师神情黯然，闷了半天说，
　　“我就按照你的几点建议回复他。”
　　郑老师转过身去，背着我。
　　“郑老师？”
　　“东方老师没事，我们回去学校去吧，耽误长了，怕单老师有误会，谢谢东方老师。”郑老师转身往学校走去，我跟在她身后。回到学校的时候，郑老师当面和丹丹解释了一下。我在一旁看到丹丹虽然面带笑容，但是明显不高兴，只是出于礼貌没有表露情绪。
　　“丹丹，别多想。”
　　“我没有想什么呀。一小时三十二分五秒。”
　　“丹丹……”
　　我想拥抱丹丹，丹丹侧身躲开了，这以前没有过。
　　“丹丹……”
　　“干嘛？没事呀。”
　　“丹丹，我下课再跟你说，好吗？”
　　“好呀，你去上课吧。”我看看丹丹，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进了教室。上课几分钟，心神不宁，老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的，我给学生道歉。赶忙出来找丹丹，办公室没有人，教室没有人，厕所没有人，食堂没有人。问查老师，查老师说自己在上课，没有见到她。问其他老师都说没有注意到单老师。我一下紧张了，她一定是生气回县城了，就像上次我和几个老师讲笑话，她不高兴了回县城那样。我立即冲出了校门，她一个人走路去镇上，虽然是大白天，可是乔军妈妈随时都要带把镰刀，她却什么也不带，不安全呀。再说，她没有一个人走回去过呀，她妈妈给我说过，每次都会有人专门接送她，她爸妈不允许她一个人上路。丹丹！
　　我疯狂地向镇上冲去，丹丹！
　　我一路高喊，一路飞奔，我冲上山坡，冲上树林，在坡上喊，在树林里寻找蛛丝马迹，越找心越慌，丹丹要是出点事，我的天呀！
　　我完全不敢想。
　　我赶到镇子上，在汽车站没有见到人，在大街小巷里也没有找到人。我彻底惶恐了。我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电话给丹丹爸，丹丹爸不在办公室。
　　丹丹！
　　我简直要崩溃了。
　　我固执地打着电话，终于有人接电话说：“单局长在开会，你等会儿打来。”我大吼道：“我不管你是谁，马上找单局长接电话，事关他女儿。”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拿起了电话。
　　“你是谁呀？我女儿怎么了？”我听出了丹丹爸爸的声音。
　　“爸，我是小亮，丹丹不见了。”我实在忍不住，哽咽起来。
　　“小亮你说啥？”
　　“爸，丹丹她不在学校，我找不见她，我从学校一路撵到镇上，我没有见到她，她是不是回县城了？”
　　“丹丹怎么会不在学校？”
　　“爸，对不起，”我快要急哭了。
　　“丹丹可能在生气，是我的错。爸，你赶快通知派出所找人，如果天黑了，就不好办了呀！”我的身子在发抖，腿在打颤。有人在我身后捅了我一下。
　　“嘿，我在这儿！”
　　我猛一回头，丹丹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她身后是一大群学生，还有李师傅和一群老师。我说不出话，愣了一回儿，整个人就软了，手上的话筒掉了下来。
　　“小亮，怎么回事？是丹丹吗？”我没有理丹丹爸爸，我只傻傻地望着丹丹。
　　“哈，我就在你身后，没有想到吧。我看到你在跑，在找……”
　　“老师是我们找到单老师的……”何丽他们大声给我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的身子发软，摇晃了一下，我向丹丹倒去。
　　“小亮，你怎么了？”李师傅的声音。
　　“老师！”
　　“你怎么了？”丹丹一把抱住了我，“啊，你怎么了？”丹丹有点怕了。
　　丹丹扶住我在街道边坐了下来。
　　“小亮你不要紧吧？”李师傅说，
　　“人找到了就好了。”郑老师走上前，“东方老师不好意思呀。”
　　我喘了好一回儿气，示意丹丹向老师们表示感谢。向学生们表示感谢。向李师傅表示感谢。我示意她天色不早了，让大家赶快回家。等大家散后，丹丹捧起我的脸，“你真哭了？对不起呀。”丹丹的吻像雨点般地落在我脸上。这时商家提醒我们，电话还没有挂机，电话那头丹丹爸爸还在喊话，我示意丹丹接电话。
　　“爸，是我。”
　　“丹丹，你在搞什么名堂？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听好，马上跟我回家来，你和小亮，我安排了陈叔叔，他会用车送你们回来，丹丹给我听好，马上回来。”丹丹放下电话后就哭了。她吓住了。“怎么办？这下怎么办？爸从来没有那么严厉地跟我说过话，回家他会不会打我？”我只是搂着她没有说话。我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话了。陈叔叔就是镇派出所所长，就是简老师的舅舅。路上我都没有怎么说话，
　　“你快想办法呀，要是爸妈打我怎么办？”我看着丹丹，好一会儿说：“丹丹，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
　　“以后不管发生天大的事，你一定要记住，不要离我十米远。如果我看不到你，我就无法保护你，你明白吗？”丹丹扑进我怀里，
　　“你今天真生我气了吗？”我闷了一会儿反问，
　　“你真生我气了吗？”
　　“我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追出来，你会不会真的急死了。”
　　“结果呢？”
　　“你真追出来了，你真的急了，你还真哭了，我好高兴。”丹丹热吻了我一下，“这证明你真的爱我。”
　　天呀！丹丹，这样的证明可是要命呀。我在心里连连苦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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