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魔》佐佐木马

5、第 5 章

　　二人正在嬉戏间，一阵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迪安娜大人，你在这里…”
　　她吃了一惊，认出是恩雅嬷嬷的声音，同时也发现这个老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部狰狞，满脸横肉。那个时候卢娜正坐在她的腿上，举止不大雅观，所以她战战兢兢。
　　看到卢娜和她如此亲密，老太婆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大人，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稍后再说。”迪安娜伸手指向另一个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老太婆在她身后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别把这个丫头宠坏了。”
　　迪安娜放声大笑。再回过神来，恩雅便不见了踪影。
　　“别在意她的话，亲爱的。”卢娜修女问她，恩雅嬷嬷是她的什么人。迪安娜言简意赅地介绍，她很早以前就是自己的信徒，会一点巫术。
　　卢娜看着她腰上的小巧玲珑的古怪缀饰，一只深蓝色的陶瓷瓶子，描绘着月桂树的图案，用软木塞封口。她非常感兴趣，产生了于是想要摸一摸衣裙的花边，或者亲吻她的冲动。“你衣服上的花纹真漂亮。”
　　卢娜突然察觉到一条规律。迪安娜的心情和她每次的穿搭有很大关联。当衣服色彩比较柔和的时候，她的状态就就很沉稳冷静。“您穿这身衣服也很合适，就像真正的骑士。”
　　“喜欢的话就拿去吧。”她摘下腰带上的彩色锦囊。卢娜稍微迟疑了一下。
　　“这个也给你。”迪安娜给她戴上长长的银吊坠，卢娜并没敢接受她的馈赠，说怕会被人发现。
　　“再说，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符合我的身份。”
　　迪安娜最后还是让她收下了。“那也没关系。但是下一次我见到你时，你最好都戴上。”
　　她们做了一些情人间的游戏，有时候让她羞愧不安，有时让她小鹿乱撞。
　　迪安娜不时奚落她、嗔怪她太过小心翼翼，总是遵守迂腐的条规。她完完全全是另一种人，既狡猾又聪明，别人对她的任何命令都不得违抗，有时候却有点孩子气。有时喜欢作点恶作剧，像个淘气的小女孩，天真、邪恶。

　　和迪安娜确定的关系完全超出卢娜的控制之外，她不知怎么办才好。
　　此外，迪安娜对她这个小情人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她说过这是一种“新鲜感”，本质上还是很轻浮的。这使心气高傲的卢娜有一种挫败感，她更看重感情的专一。但是，她没有想到迪安娜的行为愈加大胆，喜欢在修道院到处溜达。
　　偶尔，单纯的卢娜因为种种不合常理的存在与迪安娜展开各种辩论，又常常败下阵来。她不擅长雄辩，根本也不是迪安娜的对手。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还在为那个死去的姑娘而难过。你看到我杀生而痛心，那是你的同胞。但是造物主孕育了我，难道我生来就愿意吗？而且来到世间的人没有一个不杀生，没有一个逃不过报应，有的人甚至卑劣得多。”
　　卢娜修女吃惊地听她讲完这番话。

　　卢娜修女哑口无言，她不甘心就这样被说服。“通往正道的路明明有很多种…”
　　“不要跟我讲什么光明大道，像你这样虔诚信教的纯洁之人都被伤害的体无完肤，你是真的相信吗？你还要我皈依乌合之众？”

　　“问得太多可不是好事。”她一根手指头抵在她的脑门上。“你这个坏孩子。”

　　对卢娜修女来说，她的情人无论做什么，她一律都不会太放在心上。
　　然而，唯独掠夺别人的生命，这是血淋淋的罪恶；自己作为一个柔弱的女子，只是被其视为猎物的其中一个。
　　卢娜对她问出一句话：“为什么不仅没有对我下手，反而待我这么好？”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吧。”迪安娜看着她回答。
　　而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这个美人，这个妖姬，这个吸血鬼，迪安娜生的这样高贵迷人，几乎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恶魔。
　　神思恍惚中，她从迪安娜的微笑中看到圣母般的慈怜宽厚，她给予别人那么温柔的死法，令他们心甘情愿地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听说，有的人死去时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其实，卢娜修女也并不理解她为何要对自己手下留情。
　　或许人类之于她是唾手可得的猎物吧，偶尔和猎物玩一次游戏，就像猫逗弄老鼠一样，也不失为一种消遣。但是，猎物通常都在精疲力尽之后痛苦地死去。
　　卢娜自幼读过魔鬼与上帝互相周旋的圣经故事，她不认为迪安娜会有“弃明投暗”的念头。
　　卢娜修女接触到她的教义之后，也曾犹豫不决，最终选择婉拒。她很害怕被这个人同化，那意味着未知的恐惧，眼下有基督教的庇护，至少让她有安心感。
　　同时，虽然卢娜·斯图亚特已经了解了不少关于情人的秘密，但迪安娜对她守口如瓶的态度很是欣赏。
　　她对这个女孩有一种闲暇之余的好奇：卢娜还能坚守她的教义多久。

　　小教友不负使命，安全给卢娜送来了东西，是斯图亚特子爵的亲笔来信。
　　她默默读完父亲的来信。果然，他不愿履行她的愿望。斯图亚特小姐的父亲在信中说，自己既然对主起誓过送她接受神的指引，就不能轻易食言，依旧劝她以大局为重，日后对自身和家人都有好处。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他定会有求必应。
　　卢娜修女看完信，不由自主地冷笑一声。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只是背负家族荣誉的替罪羔羊而已。
　　小教友说，她很遗憾没能为她出更多力，看到她如此难过，自己也心碎了。
　　“不，你想不出你给我带来的莫大帮助，你辛苦了。”
　　“他说是为我着想，可实际上呢？他比谁都清楚造成我的苦难的元凶是什么。可是他想要明哲保身，不能够承认，正如他不能承认自己曾有个修道院的情妇。”
　　心气高傲的卢娜·斯图亚特实在无法忍受，想要离开。她的自尊心使她又不能回到从前那个自私虚伪的家，要么只有换个修道院。院长告诉她，除非有特殊请求，一般不得离院。卢娜得知后又陷入了抑郁之中。
　　收到教友交给她的来信后没几天，夜晚，她的情人翩然而至，看上去很不一样。她的眼神犹如女王般威严，她寒冷刺骨的低压气场迫使卢娜低下头。卢娜看到她纤细的手指上夹着一支雪茄，嘴唇撮圆，吐出淡蓝色的烟圈。
　　“迪安娜？”
　　迪安娜心情不佳，双腿交叠在一起，对卢娜的呼唤置若罔闻。
　　“我说，您最好不要在这里抽烟。”她一本正经地提示。
　　“为什么？圣经里没有这条规定，而且也不妨碍我祷告喔。”
　　“因为，因为…”卢娜意识到她正在嘲弄自己，自己说的话仿佛带点傻气。
　　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终于忍俊不禁。“小家伙，你也太苛求自己了。你大概还没吸过烟吧？来，试一试。”
　　很显然，这个要求带有惩罚性质。她说自己不能抽，可是迪安娜一定要让她试试，抱住她的脖子不让她走。
　　她很不熟练，咳了几下后，在她的笑声中把雪茄还给她。嘴里留下了陌生的烟草味道。
　　两个人谈话放松了一些。卢娜只好说下次一定不能这样了。
　　“你今天郁郁寡欢的，这是怎么了？” 她把少女拉到自己身边。卢娜修女回答说没问题，可这完全是不靠谱的说辞，连自己都察觉到了。
　　“你最近有给什么人写信，对吧？”她问道。
　　卢娜修女供认不韪。
　　“没错。那封信是我寄出去的。”在这件事上，她绝对不会违背承诺供出朋友的名字，不论对谁都是一样的。

　　“你看上去很伤心。怎么了？”卢娜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父亲已经彻底抛弃了她。
　　眼下，卢娜·斯图亚特只好实话实说。迪安娜了解到她家里羞于启齿的情况，脸色放松多了。
　　“原来如此。小姑娘，你得原谅我的无礼。”说罢她还叹息，卢娜一点都不把她当知心人看待。
　　卢娜修女很奇怪她为何在意这个。她对迪安娜说，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再说她是发过誓愿的女子，现在不大可能离开教会了。
　　“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做怪梦。”卢娜拧绞着衣摆，喃喃自语。
　　她说自己常常梦见自己悬浮在半空中，没有地面让双脚行走，没有空气让翅膀飞翔。天堂之门不对她开放，魔鬼邀请她跳进地下的黑洞。于是她害怕地挣扎，地狱之火在熊熊燃烧。
　　“那我不正是那个魔鬼吗？我可以陪你一起跳。”
　　“你真傻。”
　　迪安娜建议她可以去找无所不知的恩雅嬷嬷指点迷津。
　　“梦是你精神世界的一种反映，”迪安娜好奇地问了一句，“告诉我，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吧？”卢娜摇摇头。
　　“我害怕死后入地狱。”
　　“你是觉得，我们之间的交往影响了你的神职工作吗？你什么时候，能稍微放一下你的上帝。”她有些不愉快地说。
　　这是一种，情人间的醋意吗？
　　也许，她只是在模仿，实际上并不懂真正的感情。
　　“你是在扮演一种情人的角色吗？可是，你不懂。”
　　“噢？如果这还不算，那你要怎么样才满意？”修女哑口无言，叹了口气。
　　“这么说，卢娜，你现在是孤身一人了？”
　　“是的，我不能回家。”卢娜声音哽咽，“我很需要您，而且越来越离不开您了。”她情真意切地说，“除去那个形同虚设的‘家’，我真的孤身一人了。”她嗫嚅了一下。“只有你。”
　　迪安娜扬起优雅的眉弓。这句话对她产生了一点奇妙的化学作用。迪安娜拥抱着她，告诉她她会永远属于自己，连生命都是。听上去是一件很甜蜜的事。
　　她们为了印证对彼此的感情是高于对方的，开始像两个幼稚的孩子一样争辩起来。迪安娜列举了希腊神话中一对主仆的关系来形容。
　　她问修女：“我们难道不像阿尔忒弥斯和卡斯利托吗？”
　　卢娜告诉她，那个女神是主神宙斯假扮的。真正的阿尔忒弥斯不会对她动情。
　　“再怎么样，这份藏在心里的感情都应该告诉心上人。”迪安娜说。
　　“不，她对女神的崇拜并没有到迷恋的地步。如果阿尔忒弥斯有怜爱之心，她应该同情卡斯利托的遭遇，何以至于赶走这个无辜的女子？”卢娜修女反驳道。
　　迪安娜淡淡点了头。她是个享乐主义者，接下来，她准备做一件更实际的事。
　　“好了，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意。现在让我好好抱你。”
　　小修女想起来上一次的经历。啊，她真的不想来第二次。
　　她为了打消卢娜的顾虑，便伸两根并起的手指，指尖光洁圆润：“我会让你舒服的。”
　　同时，她也指出：“为了让你更驯顺一点，我还要品味你的血。”
　　一夜春宵后，迪安娜把一张镶着流苏的华丽枕头放在卢娜的床上，显得很扎眼。卢娜连忙阻止她，列举了各种理由。迪安娜无所谓地说：“就算被发现又怎样？你就大大方方承认这是情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