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师尊苟命记》精分雨路

29、酆都鬼城· 9

　　在借出身体的这段时间，梦梦是没有记忆的。
　　当她终于醒来时，身体被笼罩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这是将身体借出去的副作用之一。

　　“师尊--”
　　梦梦刚睁眼，守在一旁的南柯立刻就注意到了。

　　“······嗯”
　　梦梦应了一声，眩晕感还在，但是能克服。她慢慢地从床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解决了？”
　　梦梦扫了一眼立在床边的南柯，开口问了一句。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南柯应该是在她昏睡时留在这儿照看她的。

　　“嗯，厉鬼接受了净化。”
　　南柯点点头。

　　看情况，是顺利解决了。
　　既然厉鬼愿意接受净化，那润夏就不会被鬼气缠身，也能免去了上一世的痛苦。

　　“宋年呢？”
　　梦梦想起那个青年男子，开口问了一句。

　　"我不清楚"
　　南柯摇了摇头，南柯一直都守在师尊身边，他并不知道宋年的后续。

　　见南柯摇头，梦梦没有再问。
　　宋年活不久，她在她开他身上的鬼术时就意识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宋千秋的鬼术在帮宋年续命，而梦梦，解开了这个鬼术······

　　一旁的南柯看着梦梦，他犹豫地伸出手指，扯了扯她的衣袖，待对方将视线转过来时，他小声道
　　“师尊······以后能不能不要把身体借给别人。”

　　梦梦回过神，她看着少年，她能看到他的小心翼翼，但她只是冷淡道
　　“你只需要听话，其余的，不该你管，就不要多嘴。”

　　她的冷淡已经是很明显的表态了，少年低头，应道
　　“是。”

　　“腹部的伤是怎么回事?"
　　梦梦瞥了一眼南柯腹部的血渍。

　　“宋年用师尊的身体去保护宋千秋，我不想让师尊受伤，所以挡了下来······”
　　少年低头解释。

　　”包扎过了？“

　　”是。“

　　她看了他一会儿，她很清楚他的自愈力，也能推测出他当时的伤势。
　　她起身，淡声道
　　“去看宋年。”
　　说罢，向外走去。

　　少年自然又习惯地跟上去，亦步亦趋。

　　当梦梦走近宋年的住处时，只看到了几个穿着云顶门弟子袍的美姿仪少年郎，应下了少年们的行礼后，梦梦走进屋子里才发现床上什么人都没有。

　　“小师叔”
　　屋里的女子穿着一件大红簇花绯衣，身段妖娆，玲珑有致，回眸间，风情万种，妩媚动人。

　　“宋年呢？”
　　梦梦没看见人，问润夏。

　　“解除法术后不久，他就没有生息了。”

　　宋年在这鬼城待了这么久，又被鬼气侵染，身体早就开始衰败，是宋千秋用鬼气撑着他才活了这么久。

　　【高阶鬼其实很难对付，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能力，还因为它们本身鬼气的侵略性。

　　湮灭执念未除的鬼，灵修会被不散的鬼气侵害。
　　而湮灭放下执念的鬼，灵修会被迫接收鬼本身沉重的执念记忆。

　　鬼气多了，灵修的灵力与灵体会被影响，而执念记忆多了，灵修的精神则会受到影响。
　　仙门宗派之中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灵修疯魔，最后堕落成鬼被同门湮灭的例子。

　　在厉鬼放下执念，选择接受净化后，灵修在施术湮灭厉鬼的过程中也能看到这段执念的回忆。

　　润夏看到了宋千秋的执念。

　　或许，宋年在痴傻后才真实地感觉到了宋岁的存在。
　　这对双生子仿佛成了一组对照，对照一个环境下的两种活法。

　　宋年与宋岁都很听宋夫人的话，他们一直都活在宋夫人安排的框架之下。

　　宋岁很幸运，她遇见了千秋，是那个明媚的少女让宋岁变得勇敢，让宋岁开始为自己而活。

　　宋年，宋岁，与宋夫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这让大家看到了母慈子孝的温暖亲情。
　　而这种平衡，这种维持了十几年的平衡，在千秋出现后，慢慢被打破。

　　千秋的出现，对宋岁来说，是救赎，可是对宋年来说，却是灾难。

　　宋夫人的控制欲让她不允许有人挑战她的权威，但是一向听话的宋岁却是因为千秋而反抗了宋夫人的压制。

　　那对宋夫人来说是挑衅，更是一种惶恐。
　　那个任凭她操控的宋岁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听她的话。

　　所以，宋夫人佯装答应宋岁的请示，答应宋岁与宋千秋成婚，心中却从未认同。

　　在宋夫人看来，两个女子之间的相爱是不被世人承认的，是畸形的，是恶心的。

　　所以，宋夫人选择对宋岁下手。
　　也许，在宋夫人看来，她是在帮宋岁，帮宋岁变得正常，她在帮宋岁重新变回那个被世人称赞的宋公子。

　　宋夫人恐怕直到死，都丝毫不会觉得愧疚，更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不仅如此，她甚至会觉得，是宋岁自己寻死，是宋岁懦弱，那与她无关。】

　　“我已经安排弟子将他葬下了”
　　润夏说着，目光越过白衣男子，落在了跟在其身后的昳丽少年身上。

　　当时的情况突然，她全力攻击那厉鬼，招式狠厉而迅速。当她意识到有人挡在前面时，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她本以为会伤到小师叔的身体，结果南柯却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挡住，硬是护住了。虽然润夏也在极力地偏转角度，避开要害，但她清楚那束红丝的伤害力有多大。

　　一切发生得太快，南柯无法用法术阻止，只能选择最危险也最有效的方法——用身体挡。

　　或许该说小师叔慧眼识珠，当初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收南柯为徒，如今看来，他并不比简兮和邶峰差。

　　润夏知道小师叔的三个徒弟都很出色，但这次事件后，她对南柯的看法有所改变。当时那一击，她讶异于他的反应之快，惊愕于他的毫不犹豫。而现在，润夏看着南柯的伤口，惊奇于他身体的自愈能力。

　　南柯展现出的成绩确实出彩，同时，他对小师叔也忠心耿耿。

　　不知怎的，南柯居然让她想起了他们的掌门。
　　同样对小师叔在意，同样的看不透，同样的超强自愈力。

　　润夏从来都看不懂浮生的心思。
　　看上去越是好相处的人，心防越是不可逾越。

　　若不是曾经小师叔无数次地经历生死，若不是这么多年都离他们这么近，她从来都不觉得像浮生这种随时都是一幅温和模样的人，会有真心。

　　“能带我去看看吗？”
　　梦梦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就埋在这不远处，小师叔若是想，自然可以。”
　　润夏红唇轻勾，眼神流转，如水横波，媚意十足。

　　小师叔这请求，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若不是小师叔在这儿，润夏大概不会多此一举地让人埋了那宋年。
　　就是因为她知道，若她没有提前吩咐人去做，估计小师叔还会亲自去将人埋下。

　　小师叔这人，有时候淡漠得简直像在冷眼旁观这个世界，有时又总是同情心泛滥，做些吃亏不讨好的事儿。
　　心软，是修士的劫难。

　　梦梦由润夏领着，穿过破败的走廊，绕过枯败的莲花池，在前方庭院的一棵树下，看到了两名正在填土的少年。
　　两名少年也发现了梦梦三人，刚要行礼，梦梦抬了抬手，让他们继续。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梦梦忽然想起了变得痴傻后的宋年一直叨念着的这句诗。

　　“开花了--”
　　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花开。

　　梦梦抬头望去，那是一棵不甚茂密的老树，枝丫绿叶间隐隐可见藏匿着的嫩黄奶白的花瓣，小小的，一簇一簇。

　　“这鬼城中居然还有能开花的树，倒是稀奇。”
　　润夏挑挑眉，媚眼偏转，也看到了那嫩白的小花。

　　微风吹过，那白嫩的花瓣被风带着，在空中划过一个不规则的弧度，逐渐飘落。

　　“即使是鬼城，这里也有许多生命在努力绽放。”
　　梦梦伸手，接住了那片花瓣，很轻，却很鲜活。

　　少年们将宋年的身体葬好后，一行人郑重地拜了拜，死者已矣，存者且生。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愿逝者安息，生者如斯。

　　"任务结束了。"

　　不管是花相似，还是人不同，那都是与他们无关的事儿，他们不过是来这儿完成任务的，那些悲欢离合，那些痛苦挣扎，他们不能相通。
　　灵修只是旁观者，他们不能故作深沉地将自己代入故事之中，那会丧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人事变迁，世事难料。作为灵修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何必操心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儿？

　　"走吧，去城门口汇合。"

　　润夏率先离开，毫无留恋。
　　而梦梦则将手中的花瓣放在了埋葬着宋年的土堆上，这才转身离开。

　　润夏对于梦梦的行为不做评价。

　　小师叔是灵修，但是，她与所有灵修都不一样。
　　她给自己定了一条红线，她不允许自己越过这条红线，哪怕，是吃力不讨好。

　　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明知道借出身体的代价，明知道这是与己无关的事情，她还是会去做，并且做得义无反顾。

　　润夏不是什么好人，应该说，云顶门的那几位，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善人。
　　也只有小师叔与他们不一样，她可能是他们这群自私冷漠的人之中唯一无悔的善吧。

　　只是，在这个世上，善人总是活得很艰难。
　　尤其是灵修，善，大多致命。

　　小师叔似乎不惜命，又似乎，比任何都要努力地热爱生命。

　　很矛盾，但同时，这样的小师叔，独一无二，可遇不可求。

　　平心而论，润夏不会像小师叔这么做，但是，她尊敬小师叔这样的做法。

　　润夏已经告知了所有少年离开的时间，当他们几个来到城门口时，那儿已经候了不少人。

　　“师父，孟大人--”
　　梦梦还未走近，在城门口等着的一众少年却是发现了三人的身影。
　　元青抬手，对着梦梦的方向用力地摆了摆。

　　“你们倒是挺快～”
　　润夏走近美姿仪的少年们，媚眼带笑，娇媚动人。

　　“走吧”
　　梦梦走近城门口等着她们的一众人，抬步向前，眉眼柔和。

　　“走了～”
　　润夏嫣红水润的唇边溢出娇笑一声，风情万种，一身红衣更是说不尽的妩媚勾人。

　　一声令下，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也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这些孩子，都是云顶门的未来。

　　身后的酆都又恢复了寂静，只是，那森冷的阴寒气息正被照进来的阳光一点点回暖，连带着迷雾笼罩的天空也逐渐明晰起来。

　　这座鬼城已经有了会开花的树，很快，又会有新的生命在这里复苏。
　　将来，这座鬼城会一点点变回酆都，真正的繁华，真正的热闹。

　　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