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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鬼器 ...

  •   “有曜—”

      他猛地惊醒—

      “有曜,压下去—”

      一股力量将他拉出了难以挣开的躯壳—

      “清醒点—”

      他睁开眼,看到了皱着眉的逍遥。

      “我······”
      我没事。
      有曜话还未说完,喉咙一痒,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义父别说话。”
      旁边的桧风快速地点了两处穴位,抬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了有曜嘴里,另一只手顺势输气。

      有曜的身体极冷,恶灵的浊气紧紧地包裹着他,难以散去。
      对于父母的死亡,一向是有曜不去触碰的伤疤。
      而这一次,“他”亲眼目睹父母倒在他面前,那一瞬间,同样的无能为力,让共情力很强的有曜迷惑了一瞬。

      而这样的一瞬,往往最为致命—

      说白了,“灭鬼人”就是将自己当作容器,吸纳鬼祟,达到看上去能让鬼祟消失的目的。
      可是这种消失是对任务而言,对被鬼祟迫害的受害者而言,可对修士而言,是身体里吸入了另一道力量。
      这道外来的力量不可能成为自身的助力,只会对身体进行破坏。

      净化鬼祟的过程就是修士一点点消灭这道力量的过程。

      像有曜这样灵力充沛又有实力修士,在吸纳鬼祟后,往往让自身经历鬼祟的执念,执念的源头是鬼祟存在的根本,只要在这个时候杀死鬼祟,那可以为后续省去很多麻烦。
      因为被吸纳的鬼祟随着时间会在身体里弥散,渗入越深,越难斩草除根,对修士而言的影响也就越大。

      “邪灵的恨意果然难消。”
      看着有曜这幅情况的尔思皱眉。

      “它本身恨意深重,不久前又杀了人,正是侵蚀力最强的时候。”
      这也是逍遥在最开始反对立刻除鬼的原因。
      “等新娘醒来,让她说清当年的事。”
      逍遥看着脖颈处隐隐浮现黑色静脉曲张的有曜,开口道
      “当那邪灵最为聚集时,我会进入有曜识海。”
      作为助力,帮有曜一把。

      “······嗯”
      尔思应了一声,紧紧攥拳。

      身为队长,他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三人被外人誉为“云顶门三剑客”,这是对他们的肯定,但是,尔思知道,这个赞誉,他其实配不上。
      尔思不比有曜逍遥,他的灵力没有他们充沛,也不比他们纯粹。
      他不过是尘世间的弃子,侥幸遇到他们。
      他一直都很努力,他从未松懈,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努力就能取代天赋。
      很多时候,他根本就帮不上忙,甚至,他们需要分心来照顾他。
      这种感觉,糟糕,却无能为力。

      “你们照顾有曜,我先去新娘那边。”
      尔思冷静开口。
      鬼祟已灭,委托完成,他需要找青阳国君交接,也要让人来把这个被恶灵附身过的孩子带走。

      “好。”
      逍遥听从尔思的安排。

      暮色时分,重伤的新娘醒了过来。

      尔思稍做解释后,说明来意,希望新娘能将当年的事如实道来。

      新娘沉默良久,她说,爹爹是对的,阿泽还太年轻。

      【大将军是个好将军,姜丞相也是个好丞相,可惜,这小国国君太贪心了。

      国君听了宦官谗言想要享清福,想要卖了这个国家。

      姜家世代忠良,他不可能违抗国君的决定,更不可能再认其他人为君。
      忠臣不侍二主,虽然他的君主无用,虽然对方不是个好国君。

      那一刻,姜丞相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读书人的气节宁折不屈,家族的忠良与骄傲让他不能选择苟活。
      华卉丞相侍奉与效忠的,只能是华卉国君。

      而大将军韩野不同,他出身草莽,一身轻松,他选择守护的,愿意为之牺牲的,是百姓。

      韩野确实是华卉的大将军,可国君不仁,想要拿他的头投诚,那他只能不义,他会选择反抗。
      但是姜丞相不行,就算国君再让人失望,就算国君想要他的命,他本身也不能如韩野那般做,甚至,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这么做。

      忠义难两全,姜丞相没有选择。
      若能以他之首级换来身前忠义两全,生后全城保全,那,这可能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了。

      韩野没有劝姜丞相,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姜丞相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托付给他。
      韩野承诺,定会护他们周全。

      姜丞相相信韩野,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儿子。
      他说,这件事情,他们不能告诉姜泽。

      姜泽还太年轻,他并未像姜丞相那样真正地将家族的荣耀完整地,全部地,使命般地深深刻进骨子里。
      尚且年轻的姜泽会在这种时候抛弃家族荣耀之下的糟粕,这种糟粕,旁人称之为“愚忠”。

      所谓“愚”,不是因为看不清,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所以不得不选择闭眼。

      大智若愚,大抵是这个意思。

      姜丞相选择闭眼,所以选择让大将军献上自己的首级。
      他心甘情愿。
      可是,姜泽不会。
      他不会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国君献上一切,他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族为了这样一个空有血统的草包国君做到这种地步。

      终归,是理念不同。

      姜泽还太年轻,年轻人,大多眼里容不下沙,他一定会去阻止。

      大将军已经过了那种年轻莽撞的年纪,正是因为平民出身,正是因为见过战场官场,所以,他知道有许多无可奈何,也知道不必多言。

      韩野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止姜丞相,甚至,是他亲手将腰间的佩剑递给了自己的恩师。

      姜丞相身为家族族长,身为一国丞相,这样的做法,他问心无愧。
      可是,作为父亲,他有太多亏欠。

      姜丞相此生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可能就是让韩野保住自己孩子,让他的孩子能活下去。

      韩野可以改为效忠其他国君,所以,丞相用自己的首级当作回报。

      当初他看中韩野就是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才能不应该被埋没,如今亦然。
      这样想着,自己这把老骨头倒是能派上不少用场。

      姜丞相虽是文人,可拿刀的气势不输武官。

      他无畏,只是有愧。

      他将长剑架在脖颈上,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女,他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他看到他的夫人对他笑,他看到自己的长女在落泪。

      他闭眼,手上用力—

      “咚”
      身体倒地。

      “韩野,这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

      丞相夫人替女儿拭泪后走到了丞相身边,她蹲下身,抬手托起了还留着温度的剑身,稳稳地架在脖子上。

      “妾身就先随夫君去了。”

      话音刚落,利刃划开筋脉,大片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离得最近的韩野身上。
      厚重的盔甲似乎也没办法隔绝血液里的决绝信念。

      “爹爹,娘亲······”
      眨眼间,她的父亲和母亲便自尽于她眼前,她知道自己不能去阻止,可她还是不愿看到这样残忍的一幕。
      她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掩面痛哭。

      “······”
      韩野蹲下身,抬手,替恩师与师母合上眼。

      他从师母手中抽出了滴着血的佩剑,重新站起身,攥紧手中的剑。

      他需要取下首级,带到华卉国君面前,然后说,他支持议和。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刚刚动作,紧闭的门便被外力推开了。

      韩野转头,他看到了姜泽······】

      “阿泽他误会了,冲了出去”
      原本化着美好妆容的脸上只剩下悲伤与疲倦,新娘垂着眼,开口道
      “再后来,曹公公说,阿泽冲出来惊到了士兵的马,被误杀了。”

      喜庆的大红染上了血红,欢庆的日子上演惨剧,喜与悲的落差,不过如此。

      新娘静静地坐在床上,不再开口。

      向敌军投诚的大将军保住了地位。
      后来,他说,他会娶她。

      她知道,韩野是为了父亲的临走前的嘱托,是为了给她一个庇护。
      她理解父亲与韩野当时的选择,她知道韩野对阿泽的死心存愧疚。
      韩野已经做得很好了,而她做了什么呢······

      尔思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他拱手道谢,一行人离开了。

      而一离开房间,逍遥,有曜,桧风三人闪身消失。

      “他们这是······”
      同行的青阳国君问。

      “他们先回去了。”
      尔思解释,接着便拱手道
      “感谢青阳国君对云顶门的信任,在下也告辞了。”

      “仙师客气了,应当是寡人向云顶门道谢。”
      青阳国君开口道
      “寡人替青阳百姓感谢云顶门为此地收服邪祟。”
      说完,青阳国君拱手道
      “仙师一路顺风。”

      尔思点头,并未多加逗留,转身告辞。

      另一边的逍遥三人找了一个隐蔽处。
      有曜心绪不稳,逍遥进入他的识海,而桧风则在一旁看守。

      当年的真相其实有迹可循,可是,姜泽没有去寻找真相。

      他不能去找。

      那是他自甘堕落为鬼的执念。

      最初,或许是那时的他太年轻,年轻人容易感情用事,而他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可能做了错事。

      后来,他需要什么东西支撑着他存在,不论对错。

      如今,刻意不去看的真相被明晃晃地摊开。

      当真相被揭开,他所有的恨,所有的执念,所有的放不下都显得格外可笑。

      他凭着一腔恨意留存如此久,久到,他只能继续恨,才能继续存在。

      这份恨,根深蒂固,是他宁愿生生世世受苦也要报复。

      他不知错。

      韩野就是被他所杀。

      他的恨永不消散,毫无减退。

      所以,他不接受所谓的真相。

      他还是会继续恨,他永不放下,永不离开,永不消亡。

      或许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有曜他们没有继续找线索去消散这邪祟的执念。

      这一次的任务结束得很快,但留下的伤害也很大。

      逍遥尽力帮有曜,可惜效果并没有格外显著。

      “我们猜错了”
      逍遥从有曜识海离开,额角还留着冷汗,重重地吐了口气,顺手将凤仙花花梗放进嘴里。
      他叼着花梗,看向尔思,开口道
      “它的执念是活,并非恨。”

      尔思明白有曜的意思。
      这恶灵,要比他们一开始以为的还要难缠。
      这种求生意愿大过一切的执念最为棘手,是无解。

      “现在只能快点回去将他交给师父。”
      逍遥深吸几口气,用力咬了咬嘴里的花梗,这才缓解了些头胀的晕眩感。
      进入识海帮助猎杀入体的鬼气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轻松简单的事情。

      “可能没那么容易回去了。”
      尔思面色一凛
      “有人在往这边来,魔修,高阶,三个。”

      “他们动作还挺快。”
      逍遥吐出嘴里的花梗,站起身。
      鬼器是个香饽饽,各方都想得到。

      “我和逍遥会拦住那三个魔修,桧风,你带着逍遥先离开。”
      说着,一柄寒霜长剑显现在尔思手中。

      “嗯”
      桧风背起有曜,点头。

      “来了。”
      逍遥与尔思对视一眼,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便是直接对上了凶神恶煞的三个魔修----

      桧风默默地观察局面,降低存在感。

      现在,有曜因绞杀鬼气而暂时昏迷,桧风武力值不高,他不可能去和魔修硬碰硬,他只能找个安全的时机带着有曜先离开。

      桧风没有过多犹豫,尔思逍遥对上魔修不一会儿,他便背着有曜悄无声息地离开。
      越是逗留越是危险,对方明显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位置,要不然也不会直奔而来。

      “往左”
      被桧风背着的有曜突然出声
      “不要出这片树林,外面有魔修蹲守。”

      “好”
      桧风脚尖一转,朝着树林左边深入。

      “来不及了。”
      有曜冒着冷汗,体内乱窜的鬼气让他的呼吸很是急促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飒—”

      一道劲风从后袭来,哪怕桧风不如有曜敏锐也意识到了对方的难缠。
      桧风躲闪不及,而有曜则压着桧风的肩膀借力,翻身,一脚抵住就近的粗壮树干,双手抱住桧风,脚尖用力,完全地偏离两人原本的前进方向。

      “咚—”

      就在有曜抱着桧风跳开的下一瞬,被他借力的树干瞬间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

      “轰—”

      就在跳开的那一瞬,有曜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快速结印。
      而在巨树倒下模糊视线的刹那,悬空浮现的雷阵由一生二,由二生四,由四生十六,层层相叠,重重地压下追来的一队魔修—--

      “义父—”
      落地的那一刻,有曜吐了一口污血,缭绕的鬼气隐隐透着由脖颈钻入耳面的迹象。

      “快走—”
      有曜一把抱过桧风,带人迅速离开原地。

      一路上他不忘留下记号好让后来寻来的逍遥尔思知道方向。

      有曜脑子钝痛却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思考。

      后面跟着的魔修与先前是两队人,是他们运气不好,恰好与后来蹲守的这队人对上了。
      桧风根本不是那些魔修的对手,就算要逃,桧风的速度也没有他们快。
      而有曜很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对上后面追着的那队魔修绝无胜算。
      就算是等逍遥尔思赶来也需要时间,但是有曜没时间等,他现在的每一次呼吸,鼻腔里都带
      着灼烧感,他最担心的是下一刻他的身体直接动不了—

      有曜尽量远地扩散灵力探知环境—

      “桧风,抱紧我—”
      有曜说话的同时毫不犹豫地跳下山崖。

      耳边是呼呼风声,又冷又利的冷风割得皮肤生痛。

      桧风紧紧地抱住有曜的腰,而有曜在尽量深地将少年容纳进自己身体的保护范围,与此同时,他掐断了两人的灵息—

      后面的魔修也是为鬼器而来,而鬼器现在在尔思身上,所以他们大概率是打算抓人交换。

      这会儿,有曜掐断气息,悬崖边的魔修探不出他们的位置,而且这崖太深,他们应该不会费力地继续追上来。

      就算追上来,在有曜掐断一切灵息的情况下再找到他们也不容易。

      应当是暂时逃脱了,可有曜不敢放下心。
      他掐断灵息也就意味着他暂时没办法使用灵力,若是悬崖之下是更为危险的境遇,他们的处境将会更为艰难—

      湿润的味道······
      是水—

      有曜抱紧桧风,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

      “扑咚—”

      从高处落入水面的冲击力巨大,有曜只感觉那冲击力震得他肉骨分离,内脏移位。
      强烈又急促的撞击所产生的疼痛还未来得及反复折磨他,被鬼气侵入的压力便夺走了他的清醒,他不想让鬼气得逞,选择压抑鬼气,陷入昏迷—

      与此同时,在魔界被圈养的药人睁开眼,那双没有焦距的空洞眸子看向潜入囚室的巨蟒,常年未见光的惨白脸皮有了表情。

      他笑了。

      而后,靠近的巨蟒张开血口,将他一口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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