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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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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波彦将盘子端进厨房,一摞放进水槽,先用热水冲泡几秒,再上手洗,他的手指修长,洗碗的画面看上去赏心悦目。
在部队里他不需要洗碗,在家里他也没洗过,而现在“离家出走”的少爷买不起洗碗机,开始切实地体会人间生活,他拿起帕子把盘子和碗挨个擦干净,整齐地摆进抽柜里。
他有点完美主义倾向,桌面的水珠也不放过,做完一切才叉腰呼了口气。
“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莫郁靠在门口,换了身衣服,黑色长领毛衣隐隐遮住下巴,唯一的缺点是俊脸上青青紫紫,看着怪可怜的。
“虹口港的案子办完了自然可以提前下班。”
莫郁:“诶?你不是说缺少关键证据嘛?”
邹波彦将帕子挂在架子上,慢条斯理地回复:“有热心市民匿名举报,多谢热心市民,我可以休息了。”
说完,他撩起围裙擦去手上的水,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局长说明天也可以休息。”
“嗯哼……果然全年无休好可怕。”
莫郁开心地说:“还好我是无业游民,体会不到被压榨的乐趣。”
他一脸的伤让邹波彦不敢苟同,斟酌了下,他幽幽开口:“所以这个月的房租,你也要记得交。”
莫郁顿时忧愁起来,他离开厨房门口,两手一瘫,倒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说:“明明有你这么个大少爷,却沦落到租房的下场,诶,要不然你把这栋楼买了吧,我想享受天伦之乐。”
“没钱,也没有你这个爹。”邹波彦解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上班没什么不好的,你去找个工作,有基本工资比现在东一份工西一份工好,当什么牛郎……”
“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张脸。”
莫郁嬉皮笑脸地说:“当牛郎又不违法,我只是陪陪客人让他们开心,再卖几个酒赚辛苦钱而已,别想着把我抓进警察局。”
“我总觉得有可能。”邹波彦微微皱眉,他长相正直俊朗,眉心一点痣更显得十分正派。
“如果因为顾客的老公或者什么家属闹进警察局,不要说你认识我。”
“这就断绝父子关系,你也太无情了。”莫郁怨声。
此时一只黑猫优雅地经过他面前,小猫步走得稳稳当当,莫郁立马掏出手机进行连拍,结果黑猫轻快跳远,一个机会都不给。
“黑糖——再来两张啊。”
黑糖来到邹波彦脚边,他也想摸摸,但在手要接近的那一刻,黑糖用奇妙的姿势避开了,像液体生物似的,邹波彦习以为常地收回手。
“还是摸不到。”邹波彦叹口气,失落地眺望远去的黑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莫郁还在咔嚓咔嚓地拍,他拍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用去吸引顾客,对于对方明目张胆的欺骗行为,邹波彦睁一只眼闭一只,只要莫郁还没被扭送进警察局,他也不会多问。
但要说不担心是假的。邹波彦把桌面上的医疗箱收好,这次的伤比上次的要轻,没有流血,腹部受伤最严重,一大片淤青,不知道是什么打的,痛是肯定的,和他以前被父亲用拐杖打十几下一样。
莫郁在家用刀割了手都要惊叫唤半天,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该说他尽职吗?从合租到现在,邹波彦每天都觉得莫郁是个奇怪的人,倒是和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离家出走体验挺配的。
吃完晚饭就到了睡前电影环节,电影名叫流浪狗,是部喜剧片,邹波彦安静地抱着抱枕,想要认真地享受休息时间。
但屋外细小的哐哐声不断,从他们吃饭的时候就有,租房的隔离效果很好,但邹波彦警觉地察觉到了,他向门口看去,没有心思看电视。
“太搞笑了吧,他竟然把狗当成英雄了。”莫郁对着电视哈哈大笑,邹波彦没回应他,仍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心想思索是不是完成任务时敌人还有残党,跟着他到家了。
莫郁盯着电视说:“隔壁要搬新邻居而已。”
邹波彦这才回头,电视机正放映到男主角弄巧成拙被一群猫挠得嗷嗷叫,莫郁笑弯了眼,仿佛沉迷进电影里。
“你怎么知道?”邹波彦疑惑,“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还看到隔壁奶奶下楼唠嗑,怎么会突然搬家。”
他们的房间在最里面,还刚好在拐角处,只有一户邻居。
莫郁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中大奖了。”
邹波彦摇头,他的性子执拗:“连夜搬家不可能,中彩票的几率太小了,我要去看看。”
“嗯哼。”莫郁点头。
邹波彦严肃地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一群抬家具的工人,今天下午他看到的奶奶脸上乐开了花,见他开门,大大方方地招呼他。
“小邹啊,吵到你没?”
“没有。”
笑得这么开心,难道真是中大奖了?没等邹波彦问,隔壁奶奶自己就说了。
“我们要搬到名圣小区去了,呵呵,那离学校近,孩子上学图个方便,宁娃明年就高三了。”
“嗯……”邹波彦点头,“高三要费心了,不过之前都没听您说过,怎么这么突然。”
奶奶摇摇头,笑容不变:“下一任住户着急要搬,我们也是运气到了,有点小钱,乘早就给人家让路,不耽误。”
真是中奖了。邹波彦面不改色地跟奶奶又闲聊了几句,关上门安静地坐回原位,没提隔壁一家真是中奖搬家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把玩偶搂在怀里,思考是否该去买张彩票。
父母停了他的卡,并且禁止哥哥姐姐援助他,邹波彦拿的是基本工资,他从头做起每个月工资不过5000出头,每个月交完房租水电费也不剩几个钱了,他们这是大城市日常花销巨大,房子还是托了朋友才找到的便宜价,普通人的生活实打实地让这位少爷感受到了生活艰难。
莫郁拿起遥控板按快进键开了二倍速,很快电影就走到了尽头,邹波彦习惯了,也没说什么,因为今天的电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如果是他喜欢的,早就跟莫郁抢遥控板去了。
电影放完,邹波彦打算去切点苹果吃,苹果最便宜,他们也只买得起苹果,偶尔莫郁的的顾客大方了会送些昂贵的水果,邹波彦也能蹭点便宜,这是少数他可以从莫郁身上得到的好处,绝大多数时候他就是被水蛭吸血的那个。
他起来莫郁也跟着起来了,披上外套到走廊里换鞋,一副要外出的架势,邹波彦好奇地问:“又是顾客?”
“对呀,还是一笔大单。”莫郁将拉链拉到顶,白皙的脸蛋露在外面,像块发光的玉,美中不足就是带伤,“不知道这次可以赚多少。”
“要是有钱就好了。”
邹波彦感慨道:“或者运气好点像隔壁一样中大奖。”
莫郁一顿:“真中大奖了?”
邹波彦:“没明说,但应该是。”
莫郁瘪嘴,流露出不爽的气息:“怎么就不是我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跟从拐角走出来的傅武打个正着,莫郁自然地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
“欢迎啊。”
邹波彦听得清楚,好奇地问:“谁啊?”
“新邻居。”
傅武有点厌烦,剑眉皱起,不打算回他的话,径直走到门前,而邹波彦走了出来,出于礼貌,他也打了招呼。
“你好,我们是5014的住户,我叫邹波彦,他是莫郁。”
傅武握着门把手的手停住了,他转头瞧了邹波彦一眼,把人从头打量到尾,邹波彦直挺挺地接受他的打量,只觉得邻居气质不似常人,剑眉星目,身高有一米九,浑身的腱子肉令人惊叹,像个武打明星。
“嗯。”他简短地应声,不等多聊,打开门进去了。
“看上去不好相处。”邹波彦评价道。
“还行吧。”莫郁无所谓地说。
“他刚刚看了你一眼,你没有攀上他女朋友之类的吧……”
邹波彦一脸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小心了,他要是打你一拳,你可以痛好久。”
莫郁摸摸自己的肚子,稍微用力点就痛得难受,所以他也决定不理邹波彦。
邹波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人走远就关了门。
初春性格阴晴多变,白天有多阳光,夜晚就有多么寒冷,街上行人减少,还在路上走着的人被风刮过脸,都冷冰冰地僵硬起来,似乎连路灯都显得冰冷起来,但有一个地方仍然充斥着热情。
酒吧里一片灯红酒绿,四面八方传来的音乐声叫人不能清净,燥热在每个人的心里升腾,酒保们手里翻飞欲望的酒水,在这里冰块不会让人感到寒冷,它是用来激发燥热的。
莫郁熟练地绕开三三两两站着的人,步履轻快,仔细看似乎还蕴含着音乐节拍,马丁靴踩在鼓点,还哼着歌。
二楼的包间门口,面色不善的黑衣男人为他推开了门,或隐晦或直白的视线投向莫郁,他大大啦啦地坐到一位身着靓丽的美女身边,上身前屈手肘顶着大腿,撑脸看着她。
美女自然听说他臭名昭著,但眼前人好看得让她忘记挪位,被一双焦棕色的眼睛看得心肝乱颤,好像所有颜色都融进这双眼睛,脸上的青乌增添了一分暧昧的色彩。
“美女姓什么?”
被美色迷惑的女人双唇翁动,却在刚要说时打了个寒颤,于是赶紧闭紧嘴,如临大敌般逃了。
包间隔音效果好,外面的音乐隔得干干净净,里面的音乐不知被谁关了,房间安静下来,原本笑闹着的人们失去的笑容,惴惴不安的气氛酝酿着,好像暴风雨的前兆,令人胆寒。
莫郁随意地抓了把盘子里瓜子,嘚吧嘚吧地磕起来,还好心地给旁边的人塞,反倒把人吓退几米,没一会儿他周围留下一圈空地。
他也自在地吃吃喝喝,偷偷揣几个橘子进兜。
门又开了,劲爆的音乐鱼贯而入,背对着光的男人啧了声,哐地关上门,走路声也仿佛关门般有力。
“你还有胆来。”
他气势汹汹地一脚踩在桌子上,眼神凶狠地盯着莫郁,好像要刮肉割舌,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健硕的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指间一把小刀跳起锋利的舞。
“上次骗我的账还没算,这次是不是该割了你的舌头?”他的视线像刀般锋利,想要尝一尝血的味道,狠狠地刮过莫郁的嘴唇。
“哎呀,还是这么暴脾气啊。”
莫郁一笑了之,他转头向众人看去,轻松地抓住了之前逃跑的美女,她无措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莫郁朝她笑了下,安抚性的动作让她更害怕了。
“美女都被你吓坏了。”莫郁说,“更别提小猫咪了。”
此话意有所指,龚珉尧呲笑一声,眼神冰冷,他一脚踹飞桌面上的酒瓶,只听它砰的一声炸开,惊起一片尖叫声,莫郁摸上脸颊,手指上多了星星点点血迹。
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了龚珉尧,他现在脸色可怕极了,房间犹如即将爆炸的高压锅,连呼吸声都不得不放轻。
“别着急,我回来只是想道个歉。”莫郁诚恳地说,“我是糊涂了才做了这事,纯粹脑子抽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绕了我这回?”
龚珉尧怒极反笑:“道歉?道歉有用?不如用你的舌头来换。”
龚珉尧身为洪门的继承人,在人人吃肉的帮派里,即使是首领的血亲也是步步维艰,他年仅26,依旧凭借雷霆手段打趴了所有的反对声有了今天的地位,血性计谋他都有,没想到有朝一日却被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给骗了。
骗了一次不够,莫郁转头又招惹了虎丘山,虽然帮派只剩下老奸巨猾的何厚菱,有的是人想从他身上咬掉一块肉,龚珉尧也是,但是他不可能为了莫郁跟对方宣战。
龚珉尧冷静下来,眸子黑沉得滴水,他长相跟脾气一样的不羁,情绪来去如风,面无表情时也称得上帅,眼睛也像刀一样锋利狭长。
“瞧瞧你,道歉礼物都没一个,如果你没有别的礼物,就用这把刀把舌头割下来,我兴许就原谅你了。”龚珉尧一转手腕,啪地将刀尖对准莫郁。
莫郁依旧一只手撑着下巴,闻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似一弯月亮,也是这幅眉眼如画的长相迷惑了龚珉尧,让他以为这人就跟长得一样纯良,就算深知不能以貌取人,他还是上了当。
“当然有啊,上次我不是告诉了你虎丘山的弱点嘛。”
提到这个,龚珉尧眼神更加危险,莫郁补充道:“看我这记性,说错了,换个更好的消息吧,洪门里有叛徒,还和警局有关系,没记错的话,你丢了批货,是不是?”
“我猜你觉得这是别个帮派干的。”莫郁笑眯眯地说。
龚珉尧:“你有确切的消息来源?”
莫郁飘忽不定地说:“可能吧。”
龚珉尧怒气上头,又是一脚踢飞酒瓶,满脸戾气,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阴狠地看向莫郁:“不要觉得何厚菱要你活着我就不能抓到你了,要是再敢骗我我一句,砍了你的手脚丢去喂狗。”
“我保证这次是真的。”
说完,他自觉自己信用不够,又举起三根指头作势发誓说:“有假的话,任你处置。”
龚珉尧不表态,不屑地让他滚,莫郁听话地起身离开,在出门前还友好地朝房间里的众人招手道别。
关上门,原本一言不发的众人中才有人发言。
“尧爷,怎么就这么放他走了?我们上次损失了十几个人,还说出去被人笑话,这账真不能算。”
“闭嘴。”龚珉尧一手拿烟,旁边的男人为他点火,他低头吸了口,视线敏锐地抓住瑟缩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龚珉尧问。
“我吗……?”女人一脸茫然地说,见龚珉尧阴测测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她赶紧结巴地说:“我叫李芹。”
她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被误会跟莫郁有关系,惹怒了这位心狠手辣的主,“我不认识莫郁,今天才知道他,刚进来的时候是他直接坐到我旁边,我只是多看了他两眼……”
“二月十八号,你在哪里。”
龚珉尧一句话把她问住了,李芹不知如何回答,汗水把裙子背后都打湿了,她祈求地看向人群中自己的朋友,却被扭头回避,她顿时脸色苍白。
“在……我在家。”李芹心灰意冷。“我真的在家。”
龚珉尧吐出烟雾,冰冷地命令道:“抓住她,送到褚希永那去。”
“不要啊——我真的在家!有人可以作证!魏民!你知道我在家的啊——!”
李芹涕泗横流地被两人拖走了,尖叫声刺耳无比,龚珉尧将烟按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嘴角勾起,招呼人放歌,房间里一时间充满劲爆的音乐。
领头开心了,人群再次热闹起来,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