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三九姁

14、第 14 章

　　“是给你旁边的人买衣服吗？”小葵推了几个挂满衣服的长衣架出来。

　　“对。”云笺点点头，转身跟阿时商量着，“我们把这件脱了？这里一般不会来很多陌生人，怪热的。”

　　阿时顺从地低头，将脑袋凑到她身前，由着云笺放下他的帽子。

　　毛茸茸的耳朵见了光，在空气里灵巧地弹了弹。

　　“知道三围吗？”看到云笺摇头后，小葵递给她卷尺，“你们量完之后可以自己去挑衣服，试衣间在那边。”

　　云笺接过尺子帮阿时测量的时候，余光里看到小葵重又半跪下身子轻轻扶起土里的白色洋桔梗。

　　明明并不喜欢这种花，拍手的动作里还带着烦躁，可是扶起它的时候却又这么小心。

　　很奇怪。

　　“这个花是杏杏花店买的吗？”她试探着问。

　　“嗯。”小葵头也不抬地回复，语气冷淡。

　　“我记得花店离这里还挺远的，你们这里有长途的交通工具了吗？”

　　小葵沉默不语。

　　云笺感到有些棘手。颜昭葵小时候虽然安静也不大粘人，可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性子。这几年不见怎么变成了这样……舜华要是在这里，她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思绪在乱飞，手上动作却很麻利，记下阿时的三围之后，云笺拉着他一起看衣架上的衣物：“这些都是你平常可以穿的样式，有喜欢的吗？”

　　阿时很快地扫了一眼，又重将视线转回她身上：“我都可以。”

　　他没什么偏好的衣物，不过一般也不会有穿的不好看的衣服。

　　来这一趟要不短的时间，尽管心神不宁，云笺还是耐着性子仔仔细细挑了一套出来：“试一试吧，好看的话等会就穿这一套走。”

　　阿时接过后被云笺推着向试衣间走，犹豫着要说什么。云笺拍拍他的后背：“我知道，你先在里面等一下。”

　　帘子起落间，云笺转身问小葵：“你们这还卖内裤吗？”

　　小葵终于抬了头，看着她的眼神不明：“在那边的架子，自己挑。”

　　是看了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

　　云笺几乎要挂不住脸上的笑了，匆匆应了一声就往她指的方向去。

　　几个铁架子很高，装了不少东西，云笺几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些架子。

　　待看清架子上放的东西后，云笺感觉自己的脑子“轰”得一声炸了开来。

　　镣铐，长鞭，红蜡……这上面大部分全都是带蹂躏性质的情趣用品。

　　除此之外，还有逼真到吓人的狗耳头饰和狗尾巴，就像刚从人身上剪下来的一样。

　　层层铁架子之后还有一个小房间，云笺记得几年前刚救助那只萨摩金之后，舜华就把他安排在了这个房间里。

　　彼时没有这些高高的架子遮掩他的房间，房门上的油漆掉了大半，简直就像被一层层铁笼囚禁后的一个正在检修中的卫生间。

　　这扇门并没有关，云笺本也无意于窥探别人的隐私。

　　可是门的夹缝里有一条沾了血的短连衣裙，一半的裙摆露在了房间外面，上面还留着鞋印。

　　看鞋印的大小，是男人的脚印。

　　灯光被一层层的架子遮住大半，透过缝隙落下细微的光。

　　明明天气闷热，云笺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咬着舌头勉强定了定神，一只手伸向了腰间的枪，一边警惕地缓步上前——

　　“你在干什么。”

　　云笺迅速转身，几乎就要拔出腰间的枪——

　　是小葵。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这一列架子的尽头，冷漠地看着她。

　　明明年纪不大，就这么无声无息出现的时候，气势却极有压迫感，能吓死人。

　　云笺回答地很快，甚至调整了自己紧绷的表情笑了笑：“我看过去没找到人形犬的内裤……你们家还开始卖这些用品了吗？”

　　小葵沉着表情一步步向她走来，云笺的身体也一寸寸紧绷起来。

　　就当她走到云笺面前时，小葵突然露出明媚的笑：“云笺姐姐……有喜欢的吗？”

　　“……啊？”云笺的心和肝都被带着颤了颤。

　　从进门到现在，小葵从来没有给予他们正向的情绪反馈，此刻突然露出这么大的笑容，即便看起来阳光可爱，但这样的反差感尤其诡异，几乎让云笺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也养了一条狗……还是条很漂亮的狗。他被不少人玩过吧，都瘦成这样了。”小葵侧过头，目光随意。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架子上的灰色狗尾巴，“这个尾巴，可以用给被砍掉了尾巴但还活着的狗狗，让它们记清楚自己的样子……当然，也可以留给想当狗的人，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玩具都很便宜的，虽然质量一般，但是花样多，全部用过一遍，一条狗不一定能撑得住……你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当然，也可以让他过来自己挑。他不会反抗的。”

　　“……只要是条狗，都不会反抗的。”

　　她的表情天真又促狭，带着兴味与冷漠。几乎像一个坏掉的巫蛊娃娃。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在云笺的记忆里，她不是这样的！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卖这种东西的？颜舜华她知道吗？你姐姐在哪里，我要跟她说话！”云笺和颜舜华能称得上是战友和姐妹的关系，她知道舜华很疼爱自己的妹妹，所以她也把小葵当作妹妹看待。这些年每逢两姐妹还有粲然的生日，她都会送去礼物，平日里也会寄信交流。

　　前些年人形犬下发的数量不知怎么突然翻倍增加，云笺作为救助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环，总是跟着白暮他们四处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跟自己的朋友相聚。但她坚信两个人都在救助人形犬的道路上一路前行。

　　记得最后一次收到舜华的信还是几年前她跟云笺聊近日的生活，说这边的服装店越来越多了，还有些人做了挺漂亮的衣服，还说是帝国那边正流行的款式。她说服装集聚区这边也被投放了不少人形犬，她之前从云笺这里学到的本事和知识都派上了很大的用场，就是这边的药剂可能快要见底了……

　　云笺记得当时收到信后，她只来得及给舜华那里寄了一批自己新研制的功效更好的药剂，然后转头就坐上了白暮派来的车，要去救助八只被投放到一起的人形犬。

　　“……她？忙着救外面的狗呢，哪有功夫来管我们。”小葵冷笑了下，“我的姐姐……那可真是个，大，英，雄”。

　　“你也知道她是在外面救狗！那你在做什么？这些东西用到人身上是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云笺压着嗓子，忍住心头的火，“颜昭葵，你虽然年纪还不大，但是十六岁，已经是知人事的时候了。就像这个鞭子，它装得再好看，那也是真家伙，它不是打来玩的！就是对准了后背稍微用力来两下也能让人两三个月不得安生！这些东西还都是用来给人形犬的？人形犬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就是粲然——”

　　“对啊，粲然。”小葵笑笑，“这些东西就是他引进来的，没想到吧？我不过在帮忙卖他的东西而已。”

　　谁？粲然？那只萨摩金？他卖什么？

　　云笺愣在原地。

　　看出了她的不可置信，小葵憋不住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笑出了泪花：“他自己要买的，全是他精心挑的，他自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谁他妈能想到啊哈哈哈哈哈……”

　　在小葵肆无忌惮的笑声里，云笺感到一阵阵胆寒。

　　舜华的家里……到底怎么了？

　　不过五六秒后，笑声戛然而止。小葵面无表情地扯开云笺身侧放在地上的一个纸箱，取出两三包内裤放进了她的怀里，随后转身离开。

　　因为表情变得过快，甚至能看到她的脸颊因为不适应而微微有些抽动。

　　云笺的心里乱的厉害，也没再想到要去推开身后的门，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铁架区。

　　她离开后不久，那黑暗的门缝里就传来了几乎憋不住的细细的喘息声。

　　试衣间里的阿时已经将衬衫换好了，下裤脱了一半，正坐在试衣间里的凳子上发愣。

　　云笺微微撇开帘子侧身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的尾巴百无聊赖地扫着凳子腿，听到声音后才慢了半拍似的揪住了裤子，盖住了尾巴下的一抹白色。

　　他对上了云笺的眼，这才松了口气，把手放开。

　　他怀里的外袍还残留着云笺的味道。云笺在的时候，他的警惕心就放得格外低，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抱歉，找的时间长了点，让你久等了。”云笺摸摸他的头，给予安慰，“拿去换吧。”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衣袖被轻柔地牵住了，云笺侧身对上他明亮却又不自觉闪避了的眼。

　　虽然移开了目光，阿时还是磕磕绊绊地说：“能不能……陪我一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换，有一些……”

　　云笺了然。

　　毕竟环境陌生，也不知道外面会不会有不认识的人，就这么宽衣解带确实对他挑战太大了。

　　现在没有应激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

　　于是她轻柔地拍拍他的脑袋：“换吧，我在这陪着你。”然后转过身去。

　　阿时的心里有一点失落，可是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味道有很满足。顿了顿，才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