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大耷

115、同志们可以上厕所了

　　.“爸妈，好，只要你们有这样的决心和胆魄，我们就不会被弄得来凄凄惨惨戚戚。爸妈，现在你们就不要约束我，让我来，我有办法马上要回小亮亮。”我胸有成竹地说。
　　“儿呀，你想怎么做？”丹丹妈妈问，“儿呀，你还是想用吉他做文章？”我没有立即回答，丹丹妈妈看着丹丹爸爸，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儿呀，这行得通吗？”“爸妈，得罪不得罪他，他都是在套路我们，这一点你们看清楚没？”丹丹妈妈迟疑地点点头。
　　“我说的那三点，你们是否真的能够实行？”丹丹妈妈犹豫了一下点头。
　　“那爸妈相信我，他绝对让步。他绝对不敢鱼死网破。”
　　我转身对丹丹说：“丹丹，书记县长都在，那今下午各单位一上班肯定就会通知去广场开会。你等着，我一定跟你拿回小亮亮。”
　　丹丹却没有一丝高兴，她眼里全是泪水。
　　“我不要什么小亮亮，她要拿去好了。我也不要别墅，她要，拿去好了。我也不要学校，她要，拿去好了。我只要你。”丹丹转向爸妈，她的眼里全是痛苦。“爸妈，你们知道吗？亮亮从九寨沟回来后，从来不再提九寨沟是为什么吗？”
　　“丹丹！”我想阻止丹丹。
　　“亮亮，你让我说。因为我曾经跟他撒娇，要他带我去九寨沟玩。我说那里是仙境，为什么不带我去，亮亮说，他绝对不敢再带任何人去。因为他曾经两次遇到死亡的危险，好好的山体突然就跟你垮塌下来。如果不是有当地藏民的帮助，外面进去的人绝对死无葬身之地。爸妈，你们以为美国人为什么高兴给亮亮那么多钱？那是因为美国人意识到没有亮亮，他们可能都没有命。爸妈你们以为这套别墅就来得那么容易吗？这是亮亮用命换来的！”丹丹悲伤不已。丹丹爸妈再次满脸罩上了浓郁的愁色。“爸妈，亮亮为什么要去拼命？因为他爱我，他希望能够尽快证明他能够带给我幸福。用他的方式带给我幸福！因为他早就看出来，你们，特别是爸爸，太看重权势了。他怕你们会后悔自己最初的选择，他跟我说过他紧张，他惶恐。”
　　“丹丹……”我想阻止丹丹。
　　“亮亮，你不要拦我，让我说完。”丹丹望着我，她的眼泪让我心痛发颤。我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痛苦！“爸妈，你们以为亮亮说，看到危险会打道回府，他不是一根筋。他既然答应了咱爸，他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到灾区去。尽管那里余震不断，山体普遍松动，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找到藏獒和虫草的。爸妈，就是为了一个局长，值得吗？”丹丹的声音发抖。
　　“儿呀，我们不去了。”丹丹妈妈一下扑过来，抓住了我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则把丹丹拉到了自己怀里。此时，丹丹爸双手抱住了头，如果他头上有头发，一定被他一大把一大把地抓下来。“老单呀，我们不要让儿子去冒这样的险，随便他们吧。他们要怎样都无所谓，无所谓了。”一家人一下子陷入可怕的沉默中。我看了看丹丹爸，他的头更低了，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爸妈，丹丹，我们不要急，不要急。”我说，我几乎是把丹丹扛回来卧室。
　　“丹丹，你爱我，对吗？”“对。”
　　“你相信我也深爱你，对吗？”
　　“对。”
　　“你看不出来吗？咱爸已经到了神经崩溃的边缘。咱们不能够再给他压力了，丹丹，要爸转变观念，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一个过程呀。你和妈妈要给他多做工作。爸很多事情都闷在心头，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应该自己来扛，你要多体谅他。不要再给他压力了。”我搂紧丹丹，“丹丹，我知道你担心我，听我说，爬山崖捅蜂蜜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危险？”
　　“是。”
　　“丹丹，我有把握，我不会轻易去冒险。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爱，我一定会回来。不管是谁在算计我们，听我说我一定会让他什么都得不到。”丹丹双手插进我的衣服里，她抱了我一会儿，开始脱我衣服。“丹丹？”
　　“亮亮，你躺下。昨天晚上，我该给你的，我当时心情不好，对不起，我该给你的，我现在就给你。”
　　“丹丹，爸妈还在下面等着我们的。”
　　“我不管，我不给你，我很痛苦。”丹丹似乎要把我淹没进她的眼泪里。
　　“丹丹，我们不是生离死别。我说了我一定会回来，我还要给你一个永远难忘的婚礼。我们还要生许多孩子，我们有钱，不怕罚款。丹丹我们的美好日子还没有开头，还长还多。谁都别想拿走，上天都不可以。丹丹，我发誓。”丹丹骑在我身上，后来就整个将我覆盖起来。“亮亮，跟我说，婚礼你怎么安排？”
　　“最漂亮的婚纱，最漂亮的新娘，最美好的婚礼。我自己主持，你绝对想不到的。”
　　“天啦！我等不及了。”“所以丹丹，更多更大的幸福还在后面。”
　　“我们真可以生许多孩子吗？”
　　“对呀，我们有钱，随便罚吧。”
　　“那么多孩子谁带呢？”“请保姆呀。”
　　“谁教育呢？”
　　“我们不是老师吗？自己教就是了。”
　　“房间不够怎么办？”“再买套大别墅。”
　　“买得起吗？”
　　“没有问题。”
　　“我相信你。”
　　我把丹丹抱了起来。我给丹丹擦干了眼泪。
　　“丹丹，不要多想，我一回来，咱们就举行婚礼。你要保护好自己。”我带丹丹下来，我看着愁眉紧锁的爸妈说：“爸妈，不要多想了。我去，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会去轻易冒险，放心好了。”我故意说得很轻松。
　　“爸妈这里放宽心。爸不是主持工作了吗？该有的威风还是要有。该出的气现在就出。该修理一下的人就修理一下。后面怎样不管。妈也是，该接受的祝贺就接受，该接受的奉承就接受，局长夫人的架势还是要有。至于后面，就是我说的三点，没有人能够拿我们怎么样的。”
　　我转身跟李师傅打电话，叮嘱他学校的事。跟大姐打电话说婚礼的事情。然后我们匆匆忙地吃饭，丹丹给我准备行李，我给丹丹爸妈说：“爸妈，我快速说一下有几件具体的事情。一，卖吉他那里赚了两万块，我擅自做主，给我爸我姐他们。他们经济上困难些，爸妈看可以吗？”
　　“儿呀，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本身就是你赚的钱。”
　　“谢谢爸妈。”
　　我说,“第二件事，这周上完课，给老师们结一次工资。让老师们看看，仅仅两周时间就挣了自己半年一年的工资，这个很重要。妈就辛苦点，把工资册造出来，周日晚上钱发出去。”
　　“儿呀，妈知道了。”
　　“以后可以一个月结一次，千万不要拖欠，那会出大事。”
　　“好的，儿子。”
　　“另外一个，国庆节可以补课，上六天。这样子咱们相当于多赚两个月的收入。刚刚我和李师傅说，国庆组织一次晚会，这次一半节目要学生自己表演的。”
　　“好的，儿子。”
　　“爸妈，学校是咱们的命根子。一定要经营好，这后面学校一定会面临竞争。”
　　“儿呀，谁跟咱们争？”“爸妈，我们的学校一起来，眼红的人多得很。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是个巨大的市场，利润很可观。有钱谁不想赚？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三五家类似的学校就会出现，爸妈千万不要指望我们就可以独家经营。这些机构也一定有关系，也一定会找校长找班主任等等。这些竞争不可避免。我们的学生和老师都有可能被挖墙角，这个也正常。不要紧，我们的生源暂时少几个没有关系的。只要我们自己做得最好，学生还是会认可的，会选择我们。如果我们做得不好，学生一定会流失的。所以成败还是在于我们自己，靠关系没有用。”我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最后我说：“第四，利用学校赚的钱，爸妈借的钱尽快还了吧，总欠着睡觉都不安生。”丹丹妈妈含泪答应了。“妈，还有一个事，给中心校捐一万块钱……”
　　“儿呀，丹丹跟我说过，我会把钱给李师傅的，这是好事，没有什么的。”“谢谢妈。”
　　丹丹下来了，拉了两个大口袋，我背了一个背包，装了件换洗的衣服，我带上了吉他。
　　我到东方广场的时候，广场已经汇集了各单位来的人，还有学生，加起来怕有好几千。宣传部的人给我戴上了大红花，拉我到镜头前接受采访。我看到玲子来了，她站在文化馆单位那一列，每个单位的前面都有块牌子，举牌子的就是每个单位最漂亮的姑娘。玲子当然是文化馆最漂亮的。我向玲子走去，镜头也跟着我。
　　“玲子妹妹！”
　　我跟她打招呼，
　　“亮哥！”
　　我招手，玲子过来了，“玲子妹妹，你不够意思。”
　　“亮哥，何出此言？”“你送我吉他，”我在镜头前亮出吉他。
　　“对呀，怎么了？”
　　“备用弦呢？你备用弦怎么不给我呢？我弹断了找不到地方配。你这个吉他必须是专用弦，快，快，回家跟我拿来。”“马上回？”
　　“对呀，”
　　“你带吉他救灾？”
　　“对呀，神奇吧。”我弹唱起《迟到》，只是把歌词改了，“我到你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生的希望……可以吧？”
　　玲子笑：“行，我回去跟你拿。”
　　玲子要走，我叫住了她，凑近她耳朵小声说，
　　“顺便把狗狗带给你丹姐，你可以在辞海上查一下，藏獒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你留着它没有用，长大了会咬你的。”我说，“我这次去，冒着生命危险，争取跟你带一只回来。但这个不敢保证，要看运气。”“那先谢谢亮哥。”
　　“去吧，你不回来，我不走。”
　　玲子去了。
　　美女记者把话筒递了过来，
　　“东方老师请你谈一谈代表全县人民去救灾的感想。”
　　我立即说了一大段豪言壮语，把美女记者都感动哭了。采访结束，紧跟在我身边的宣传部的人喊我赶快入座，欢送会要开始了。
　　我凑近他耳边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快给我搞一只高倍红外线望远镜。去偷去抢，把你老婆卖了都要跟我搞到这样的望远镜，否则我绝对不上路。”我把此人说愣了，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粗鲁。我不理他，坐下来听领导训话了。上次去九寨沟的时候，老外的望远镜帮我们回避了很多危险，这个东西我必须要有。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后，那人来了，提了一个大包，他说里面有照相机，柯达胶卷，红外线望远镜，笔记本，善款，吉他备用弦等等。他说要我准备一下，呆会儿要发言。我用望远镜搜寻了一下，我看到了身后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丹丹站在前面，她抱着小亮亮。她在搜寻我，她的脸上满是悲戚。我有点想哭，我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庸人自扰！吃饱了撑的。此时如果我是个自由之身，我只想和丹丹紧紧相拥，我们可以自由地享用彼此的灵与肉。那是人间多美的事呀。我忍不住想掉泪。正在这时，有人捅我，快快，该你上去发言了。宣传部那人一脸着急。我在朦胧的视线中上了台，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我说：“谢谢大家，今天这个场面太盛大了。书记，县长都来了，县五大班子都来了。可惜，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只认这个。”我扬起了手中的善款。
　　“钱！”
　　台下一阵笑声。
　　“这是全县78万人的捐款，共20520元。一个人4分钱，了不起呀，一个人4分钱。”
　　台下有人大笑出声，场面有些乱。
　　“我向党和人民庄重保证：一定把这4分钱发到灾民手上，绝不私吞。”
　　场下立即是一阵爆笑，连参加会议的一直一脸严肃的庄重的领导们也笑，还前仰后合的。
　　“对不起，说错了，是把每个人的4分钱都发到灾民手上，绝不私吞，谢谢。”
　　在笑声中，我转身要下台，主持会议的人连连小声说：“再多说几句，比如感谢县委县政府之类的。”我猜我不说出感谢党和政府的话，她大概不会让我下台。我转身面对大家，人太多，我想找一找丹丹，站的时间长了，下面的队形都乱了。我看见了丹丹，她很落寞。固执地站在第一排，隔那么远，我能够感觉到她在哭。我的心揪紧了，丹丹，我用生命发誓，我绝对会回来的。我对着话筒，等会场稍稍安静点后。
　　我说：“主持人要我多说点。我看了一下，大家已经站了快三个小时了。”
　　我突然模仿起邓伟人的动作和四川话来：“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同志们可以上厕所了。”场面瞬间炸了，爆笑，尖叫，掌声一下把东方广场炸了，队形全乱了，丹丹被人群淹没了。

作者有话说

　　完全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