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家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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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网吧看看58同城上面的招聘，又抄了几十个联系方式，包括家教包括晚托，只要有机会都想去试试。
去过九堡，七堡，三墩，闲林，仓前，四季青附近等等.跑的地方不少，有小学，有初中，有高三的，也有机构推荐的。家长一般要求试一两个晚上，试完后，家长或者说孩子还是觉得不适应，还是想请个大学生姐姐，或者就说一个晚上两个半小时我们只能开50，多了就不请了。
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有点气，不过后来我也想得通，顾客是上帝嘛，人家怎么看你，都是可以的。关键是我要打听清楚，没必要试课的，我就没有必要辛苦跑了。
我感觉自己有些沉不住气。
有家中介介绍了一个初一的孩子，孩子就读于建文中学，中介说建文中学在杭州是顶尖的。
中介说这个家长很有钱，她们住钱江国际城，中介要我先交400元中介费。
“这个机会我只给你，争着要的老师多了。”
我想了一下，交了400元，从中介处要到了家长的联系方式。晚上就去了钱江国际城——这是和绿城齐名的滨江集团开发的一个社区，它的物业管家大部分是170cm左右的高挑美女。从这点看，这个小区档次不低。
孩子叫张子恒，是一个帅气的小男孩，比较沉默，我要做的就是辅导他把作业完成。
结束的时候，一直守在屋外的家长和孩子聊了几句，然后执意要送我出小区，家长要我加几个老师的电话，有班主任的，有主科老师的。
“以后每天老师会把要完成的作业发给你。”
也就是家长认可了我。我，我有点高兴，我们商定一晚上200元，第三份工作就这样落实了。
第二天晚上也很顺利，第三天去上课的路上收到家长一个短信：“老师谢谢你，孩子这两天作业完成得好，老师表扬了他。”我觉得家长挺有素质的。我回了个短信：“不客气，应该的，也是孩子乖。”
没有想到，我这话说早了点。
那天晚上孩子拿了一个苹果平板出来。
“老师，我先玩一会儿。”
我想了一下说：“你这两天表现好，就奖励你玩几分钟。”我问他玩几分钟，孩子说两分钟，
我说：“这样就奖励你玩十分钟，我们一起看时间。”
我把手机放在他面前，
“老师讲诚信，你也要讲诚信。”
我什么也不说了，就看他玩，到时间的时候，孩子非常不情愿地收了苹果。不过那晚上后面的时间孩子很烦躁。
“你啰嗦那么多干什么？直接讲答案，我写上去就是了，烦逑人。”
孩子说了脏话，而且他没有称呼我老师。我楞了一下，那晚回家的路上，坐在公交车上，地铁上，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来“教育”孩子呢？
第四天晚上去的时候，我主动地热情地和孩子打招呼，孩子没有理我，注意力全在游戏上。
“你不要烦我，今晚我必须升级。”
孩子把作业本扔给我，要我替他写。孩子不再理我，我很尴尬，我出房间看了看，家长不在家，孩子外婆可能出去散步了。我重新走进书房，半个小时过去了，孩子玩得很兴奋。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子恒，老师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我提醒了好几次，孩子装没有听到。
我说：“子恒呀，你这样子让老师很为难，我只有跟你妈妈打电话了。”
孩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
“你打吧，你能够打通我是你儿子，打不通你是我孙子。”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孩子接着的话更让我震惊。
“我妈说不定正跟某个野男人在车震呢，她有时间接你电话？”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要好好想想，那晚回家路上，我给家长发了个短信，这是我的职业要求的。我说平板对孩子学习影响很大。
第二天晚上一见面，孩子就说：“你以为跟我妈说了，把我的pid收了，我就没有办法了，就玩不成了？”孩子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11英寸的pid，“我自己的压岁钱买的，比收了的那个更好。”然后孩子直直地望着我，
“你个老傻瓜，你拿你的钱就是，你管我干什么？以前的家教都是这样，你个老傻瓜。”
我一下子蒙了，我当然也遇到过很不礼貌的学生，很不讲理的孩子，也遇到过脾气很坏的脏话连篇的孩子。可我从来没有见到哪个孩子眼里像眼前的这个子恒这样对我充满恨意——难道仅仅因为我没有让他玩游戏，跟他妈妈说了，他就真的恨我？
是的，我从孩子眼里看到的就是恨。
我真的是震惊了，内心的震动让我无法平静。
想了想，我跟家长发个短信，我说自己可能不大合适带初一的孩子，我一直都是带高中的，带初中孩子确实没有经验，请家长另外找人。我的短信正要发出去，没有想家长的电话来了，
“老师，这个周末麻烦你，我有生意上的应酬，马上去香港。你明天八点过去，我一天开你八百，谢谢。”
我还没有回答，电话已经挂断，打过去竟然占线，后来就干脆关机了。我闷了半天，没有跟家长说上话，我不过去也不好。那个周末简直是一种折磨，孩子烦躁得要命，游戏他也不打了，在家里骂来骂去，还扔东西，还骂他外婆。
“烂逼，跟野男人鬼混，死在外头好了。”
我出声想说点什么，立即被他骂了回来。
“你住嘴，不要惹我骂你，傻瓜！”
那个周末真是一个煎熬，我决定了，给家长发了短信。
“老师，好好的，为什么不做了呢？如果是价钱的事，可以商量嘛。”家长打电话说。
“不是这个，是我自己不合适。”
“孩子很喜欢你呀，哪有不合适。”
我实在想告诉她，我不喜欢你儿子。
但终于没有说出来，我说：“谢谢孩子，不过家长还是考虑换人吧。”
过了一阵，家长打回来。
“老师，你现在让我到哪里找人呢？你无论如何应该等我找到人再说吧，你是老师，起码的师德应该有吧。”
这话竟然让我无法回应。
“老师你还是先过来，我全力找，找到了你再走，好吗？谢谢。”
我不好拒绝。又去了几天，家长打电话说，
“老师，我了解清楚了，是我儿子不好，不该打游戏，我教育了儿子，他跟我保证以后会改的，我以后也要抽时间多在家里守着，老师你不要多想了。”
家长还跟我唠叨，说，儿子不理解她，她哪里可能天天在家里守着呀，每个月光物业费就要四五千，我一个女人家，跟他爸离婚后，里里外外全靠我一个人，我容易吗？我不在外面应酬，不在外面拼命，他有这样的好日子吗？再说我是个年轻女人，我就不能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吗？
说到后来家长都哭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那几天孩子特别乖，特别认真，竟然还为先前的不礼貌道歉，让我有点不适应了。可也仅仅是好了几天，等家长没有在家的时候，孩子的老毛病就犯了，非常烦躁，非常没有礼貌，骂脏话。你给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已经清楚孩子的问题不是家教可以解决的。换句话说，一个大学生也可以带他，一个教育家也可能带不了他，何况我也只是普通的家教老师。我没有那么多心用在他身上。我给家长说了。
家长说：“老师我不怪你，你陪儿子耍都可以，只要不出事就行，他外婆管不了他，没有人看到他，我不放心。”
家长说她答应的钱一分不少。我说家长还是积极找一找。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月了，我问家长人找到了吗？
“老师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这个单身女人吗？”
我说请家长理解。
“老师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我就怀疑你师德有问题，人品有问题，你这样子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你的报酬我不能够给。”
家长把我说愣了，这竟成了我的问题？我教书几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我在川南县城中学的时候，尽管得罪了校长，十年没有让我上高三，可没有任何人说我教书不好，师德人品有问题。家长的说法让我心里有气。
我想了想，说要跟家长面谈，家长说可以，你晚上过来。晚上过去的时候，家长一见面就说，
“老师你辅导完了我们再说。”
当着孩子，当着她家人，我不好说什么。进了孩子的书房，还没有坐下来，孩子就说，
“我妈又骗你多奉献一个晚上。”
我木了，
“你个老傻瓜，我妈就是陪你睡，也不会给你钱。”
我站在孩子面前，看着孩子，又看看他的家。他的家全是红木家具，那是真正的红木。我一直保持着快要坐下去的姿势，至少有一两分钟，我觉得我应该马上冲出去找家长理论理论。可我还是坐了下来，我伸出手，迟疑地摸了一下孩子的头。
“子恒，如果你觉得老师坐在你面前，你很烦，我马上消失。如果你这些作业不要我讲解，你就能够自己做，我马上消失。”
孩子没有说话，那晚上他很安静。结束的时候家长送我出来，
“老师真的没有商量吗？”
“谢谢信任，请家长理解。”
“那我就直说，你给我们添了大麻烦，钱我不能够给，你可以去起诉，你也可以在小区在我家里闹。不过，你有证据吗？我们之间有协议吗？你拿得出什么？谁能够证明你是来给我儿子做家教的还是来泡我的？”
家长带着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我，
“你有物证吗？比如电话录音？你有人证吗？比如我母亲？我儿子？还是小区保安？他们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可以在这里闹，我可以马上让保安让警察把你撵走，没有我的同意，你明天就进不了这个院子。你要知道这是高档社区，物业费最少都是四五千。当然你也可以跟踪我，跟踪我儿子，你也可以想办法杀我们，我不怕。”
家长靠近我一点，说：“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我很抱歉，我不该这样对你，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是看起来的那么有钱，但我好面子，我在所有人面前。包括我的亲人面前特别是儿子面前，都要装出很有钱的样子。我好累呀，我不瞒你，我欠着一屁股债，我的每一笔生意都是用身体换来的，我还不出债务的时候，都是去陪睡，我没有钱给你，我可以陪你睡。”
那晚回到临平的出租屋的时候，我竟一晚上没有入睡，不是不疲倦，回来洗澡上床快12点了，这一个月，我的生物钟都乱了，我原来都是十点左右睡觉，而这一个月，我走出孩子家的时候是九点半，等公交坐到东站上地铁，一般就是十点半，只能坐最后一般地铁，到临平，再走回出租房，怎么也得近12点，洗澡上床也就是第二天了。很疲倦，但常常一个多小时还睡不着，我知道是生物钟乱了，我想放弃这份工作也有这个原因。
当然更主要的是我对付不了这女人。
我会教书，但应付乱七八糟的事，我都很难应付，在这个女人面前，我只能认栽。
那晚我只觉得自己真是老傻瓜，张子恒骂的完全正确。我只想用拳头狠狠地敲打自己。
快50的人了，却被当成了傻瓜。那样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一连好几天我的心情都无法调整过来，一万把块钱我损失得起，可这样被人当猴耍，滋味真的不好受。
就在我对此事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有一天，家长突然哭着跟我打电话。
“老师你在哪里？你快过来，我把钱给你，我不给你钱，我儿子就不认我了，就要跟我决裂。”
我赶到的时候，看到家长的眼睛都哭肿了。
我相信她不是装的。
家长说，不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反正就是打动了儿子，这些天儿子都在跟她闹，不给我钱他就要离开我，去他爸爸那里。
“老师，你知道他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够失去他。”
家长说，她一晚上只能开我五十，因为很多晚上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干，儿子都在玩，家长说几个周末也是，再说周末我还是在她家吃的饭。家长说，她总共给我一千元，她要我给她打一万零四百的领条。她说如果没有我亲自签字的领条，她儿子就绝对不原谅她。我在想如果不是她儿子逼她，这一千，她绝对不想拿出来。这是肯定的。
我沉默了好一阵，站起了身。
“老师？”
家长拦在我身前，
“老师，你不签字也行，你等一下，我打电话，你在电话里面跟我儿子说，就说你已经从妈妈那里领到了所有的钱，一共一万零四百，谢谢你。”
家长说她儿子在他爸爸那里，她要他回来，没有他我活个什么劲！
家长摸了一把眼泪，拨通了电话，
“儿子呀，是妈妈，妈妈好想你呀，”家长大哭了几声。“你听妈妈说，老师就在妈妈面前，妈妈已经把钱都给老师结清楚了，一共是一万零四百，一分都不少，儿子，妈妈让老师亲自给你说。”
家长把电话递给了我，满脸都是祈求。
“老师求求你了，你是个好人，你好人做到底吧，求求你了。”
家长捂住了手机，是怕她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老傻瓜，是你吗？我妈没有骗我吧？喂？怎么不说话？”
我望着家长，直到她有些慌神，她把钱塞给了我。我很肯定，一旦我按照她说的说了，她应付了她儿子，那么那一千块她绝对会赖着不给的。而且我可以断定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当成辉煌的业绩来炫耀，在她得意洋洋讲诉的时候，我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一辈子被嘲笑的老傻瓜，她会反思吗？会愧疚不安吗？她只会为自己占了便宜而窃喜不已。不跟妇人一般见识？玩高尚？
我辛苦一个月是吃饱了撑的。我能够不当面戳穿她，就已经是给她一生的面子了。
我对着手机说了句：“子恒，老师谢谢你。”
我转身走了。
我劝自己放开点，如果老沉入一种气恼的心理中，可能我就该打道回府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