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记》宋晴天

4、惹事了

　　春三月的盛京城烟雨蒙蒙，城中新绿氤氲，白砖红瓦在窸窣春雨中多了些诗情画意。
　　国子监旁一处不起眼的巷子里，几个穿着富贵锦衣的公子哥儿正将一个着翠绿色衣衫的小少年逼在角落，小少年生的粉雕玉琢，乌黑的圆眼睛涌上一丝惊恐，像是被郊狼盯上的小羊崽子。巷子外卖胭脂和卖青梅脯的小贩正在卖力吆喝，谁也未曾注意到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沈府，明月苑内，莲儿捧着一匹鹅黄色浣花锦走进房，“姑娘你看，这是将军刚刚差人送过来的蜀地进贡的浣花锦，听说只有两匹呢，将军可真是疼爱姑娘极了，这样明艳的颜色姑娘穿上定是最好看的那个！”
　　沈明月伸手摸了摸，“蜀地绣娘确实了得，只是”明月笑笑收回手，“这颜色未免太过明艳了，倒是不适合我。”
　　“哪里的话，姑娘这才金钗之年，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鹅黄色如此娇嫩，做成襦裙定是极好！”
　　沈明月思量片刻，终于点头“都好，剩下的料子帮我做两条发带吧。”
　　记忆里却忽然涌上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在街上摇着中年男子的衣袖，眼巴巴地说“爹爹，那家铺子的发带真的好看极了，你就给月儿买一条嘛，月儿回去定将今日的诗词抄上八遍，不！十遍！”
　　嘴角不自觉扬起来，却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黯了下来。
　　片刻，沈明月抬起头对莲儿说“我们去一趟爹爹书房吧。”

　　走在去西院的小道上，忽然冲上来一个翠绿色的身影，差点撞到沈明月，仔细看下竟是沈景煜。
　　沈景煜是姨娘所出，将军沈睿的妻子生下沈明月后不久身染疾病去世，沈将军未曾迎过其他女子进门，就连沈景煜的亲生母亲如画姨娘也是沈老夫人硬塞过去，当年将军并不同意纳妾，沈老夫人苦口婆心劝了许久，才以为沈家留个子嗣为由同意去。
　　后来便有了沈景煜，比沈明月小了三岁，现下才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脾性和稳重温文的长姐相差十万八千里，十足的无法无天，即使被将军家法伺候了几次也未有改变。
　　平日里沈景煜和沈明月井水不犯河水，沈明月深知这弟弟的脾性，遇到总是有多远躲多远，恨不得绕道走，倒是也相安无事。
　　今日却不知是吃了哪门子药，撞到沈明月后竟然头也未回，只管低头快步往前走。
　　“少爷今天脾气也忒大了，饶是碰撞了长姐竟也不知言语两句。”莲儿忿忿不平地嘀咕着，
　　沈明月却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扭头道“走吧。”

　　书房里，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正在看手下呈上的文书，男子容貌俊朗，五官锋利，脊背挺得笔直，皮肤因为长年征战变得粗粝 结实，即使穿了一身黑衣，也掩不住周身的冷冽之气。
　　“爹爹？”一声清脆的女童声扰断思绪，抬头看到是女儿，沈睿紧缩的眉峰舒展开来，周身的肃杀之气也消失不见“月月，你怎么来了？”
　　沈明月暗自哂笑，前世的爹爹总爱唤自己“月儿”，被阿娘总是打趣说恨不得把月儿每日挂在嘴边，真是当成心尖尖来宠，如今沈睿直接唤自己“月月”，竟比爹爹起的乳名更宠溺了些。
　　“爹爹，我最近晚上总是睡不着，想找些游记或者各地的州志来看，说不定睡前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就能睡的香甜了。”沈明月乖巧天真道，带着些小女孩向父亲撒娇的语气。
　　沈睿笑了，摸摸女儿的头“好，我这就给月月找些好看的书来。”心中却生出些愧疚，若非小小年纪没有了娘亲，竟连睡觉都成了难事。
　　遂担忧道“月月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爹爹或者祖母。”
　　“当然啦，爹爹放心吧，女儿只是这两日功课不多，上床休息的也早，想着看看游记也能增长见识呢。”
　　“月月最厉害了，你那不成器的弟弟若有你一半努力，爹爹也就放心了。”
　　说罢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道“月月，如果有时间，你也替爹爹教育教育你那不成器的弟弟，长姐自是能教训他的。”
　　沈明月笑了笑，暗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果真顽劣，连沈睿都拿他当烫手山芋，
　　“那是自然，爹爹放心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