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猪》大耷

206、告别，我泪如雨下

　　和田老师告别后，我打车去了市卫健委，在门口通过体温测试，扫码说明来由后，我直接走进了米老师的办公室。
　　当时她身边围了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很高兴，我敲门的时候，她们竟然没有听见，我等了一下，这才被里面的人注意到。
　　“是陈老师，快请进。”
　　米老师很热情，几个人看了看我，便说先出去，等一会儿再来。
　　“米老师，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也是来当面表达对你，对副局长，对刘医生的感谢的。”我大大方方地说，我大概只花了一秒钟，就把一个信封塞进了她办公室的抽屉里。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密码号，卡里有300万。
　　“陈老师，其实你现在完全用不着了。”
　　米老师道，很平静，不过她没有任何动作，眼神都没有变化。
　　“再说我们也用不着了，我和我老公会继续租房，直到我们不需要租房为止。”
　　我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过来，米老师的话里有三个意思，一，她和她老公至少人前还会是恩爱夫妻，他们不会离婚，谁都不会。二，他们会打扮成清廉干部的形象，她们会继续租房住。三，他们要争取的是成为市级干部，比如副市长之类，那时就不需要租房住了，那时就会住进国家安排的别墅了。我明白了这些意思，笑说：“那就提前祝贺米老师达成心愿。早日不用租房。”
　　“谢谢陈老师的祝贺，我和我老公都会努力的。我可能马上要去团市委了。听说陈老师最早就是在团市委里面办学的，可惜现在想帮忙，陈老师也不需要帮了。”
　　“米老师已经帮了不少忙。”
　　我说，我看了看米老师的办公室，非常整洁大方，给人一种舒适感。
　　“米老师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起身离开，米老师起身送我，送出办公室，送到楼下，
　　“米老师留步。”
　　米老师没有，一直送我出了大门。
　　“陈老师我一直想给你说句话：这个世界上，我真正敬佩的只有你。”
　　米老师落落大方地向我伸出手来，我慌忙出手，但立即想到疫情期间，国家领导人都不会握手，这样好吗？
　　“米老师言重了。”
　　我忙道，米老师没有缩手，我犹豫着伸出手去，米老师一把抓住了，使劲握了握。
　　“陈老师我可以问一下，你要去哪里吗？”
　　“去一个自由宁静的地方。”我说，“我活了55年了，从来没有自由和宁静，我希望后面的岁月可以这样。”
　　“陈老师说得真好，自由和宁静可能就是我们的中国梦吧。”
　　米老师眼里有泪水，这个情景多年后还时常在梦境里出现。米老师是不快乐的，但是在所有人面前，她必须是快乐的，也许也是必须是成功的。
　　我打车回了学校，我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包我都不想带，就几件换洗的衣服，扔掉也无所谓。
　　我只是想再看看校园，再看看学生。
　　我不停地在教室与教室，楼与楼之间转来转去，我彷佛是要把一些东西刻在地上，留在心里。一朝要告别自己几十年的生活，那种留恋和不舍完全不是语言所能够表达的。
　　有些老师大概是知道了内情，我在转的时候，她们就走出办公室，默默地站在走廊上看着我，我走到清北班，我在教室外看着张子恒，他在上一对一，他很认真听课，我走了进去，站在他身前好几分钟，他抬头看见了我，我朝他笑，用手指了指天空，他呆了一会儿，明白了，他眼里有泪，我背过身去，我不能和他对视，我的儿，你要听老师的话，你必须勇敢。
　　我走出教室，我没有力气去看别的班了，进办公室的时候，教务主任敲门进来说：
　　“陈校长，有个房产中介叫你无论如何要回个话。”
　　教务主任给了我一个号码，我很奇怪，房产中介找我干吗？教务主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抬头望着教务主任。
　　“陈校长现在没有人看见，请受我一跪，谢谢你。”我还来不及阻拦，他已经跪下了，我忙起身把他扶起来，
　　“不要这样！”
　　“陈校长我父亲能活着，全是你帮的忙，谢谢。”
　　教务主任拿出一张银行卡，说这个奖励他不能要，他不能两次要奖励吧，再说我不办学了，以后也没有了经济来源，他实在不能要。教务主任流泪出去了。我还愣着。站了好一会儿，我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做，我叫来杨老师，给她说了一下照顾子恒和他外婆的事，杨老师说绝对没有问题。
　　“陈老师你走了，我心里就空落落的。”
　　“小杨，我也是。”杨老师走到我身前，
　　“陈老师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我张开了手臂，杨老师一头扑进我怀里。
　　“你就像一个父亲。我把你当导师当引路人，我很高兴遇到了你。”
　　“小杨我也是。”
　　我们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陈老师，我要给你搞个仪式。”
　　“不要！”我立即道，“什么都不要，不要影响学生学习，也不要影响老师工作，我就想安静地离开。”
　　“可是就让你这样走，我，我们每个人都心里难受。”
　　我说小杨你尊重我的意思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杨老师哭了，
　　“小杨你去上课吧。”
　　杨老师一边摸眼泪一边往外走，就在她要走出去的时候，我叫住了她，
　　“小杨，跟大家说拜托各位，辛苦各位了。”杨老师点头，她根本不能出声了，我也哽咽了，我怕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但我必须说。
　　“小杨，还有个事，你和她们务必听我的劝。”杨老师转过身来，我们面对面。
　　“小杨，我知道你们能够出成绩，你们什么都不缺。但是听我一句话，在疫情没有结束前，千万不要想自己办学，不要把自己的积蓄都赔进去。”
　　杨老师呆立了一会儿，跟我道了声谢谢，说自己会给她们说的。杨老师哭着走了，我跌坐了下来，心里的伤感无以复加。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老师竟走了进来，默默地陪着我，我意识到这样伤感下去是不合适的。要告别那就告别吧，迟早得走的，那就在这时吧，我站起身来，
　　“老马，这里的一切都拜托了。”
　　马老师说不出话，只点头。马老师陪我到校门口，王燕妮父母给我打开了校门，我知道，我这一走出去，陈氏学校的一切就彻底地和我无关了。
　　“陈校长！”
　　王燕妮的父母拉住我的手，要给我下跪，被我坚决阻止了。一想起王燕妮，心里还是很痛。我跨出了校门，门口停了一辆网约车，这是我事先叫的。就在我要上车的那一刻，马老师突然喊道：“老陈，请你转身！”
　　我缓缓转过身来，校门口不知道何时竟突然钻出一排排老师来，一排排工作人员来。
　　“老陈请你往教学楼看。”
　　我往教学楼望去，学生全都出了教室，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站在走廊上，向我所在方向行注目礼。
　　“请陈氏学校全体教职员，全体同学举起右手，跟我宣誓！”这是杨老师的声音。
　　“我宣誓：在未来的xxx日子里，我一定牢记绝不畏难，绝不动摇，决不放弃的陈氏精神，为了实现自己最好的人生理想，我一定竭尽全力勇往直前。宣誓人xxx。”
　　这声音像春天的惊雷，几个街区外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向学校方向深深鞠躬，我简直要跪下了。

作者有话说

　　完全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