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同行之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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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锐寒的面容瞬间凝固，尚未作出任何反应。只听“噗”的一声，窗前喷出一道水雾，有人边咳边笑。
林天香这才发现屋里竟不止是师兄一人。
骆远正把半盏茶水放回案头，下颌上犹挂着水滴。他见林天香恶狠狠瞪过来，忙将笑声憋住，无奈身子还打着颤，眼睛也弯得如同月牙一般。
床畔亦有两道灼灼目光投来，林天香望去，却是顾涟清。他已换下了褴褛的白衣，此时着一袭雪青色长衫，端坐床头，一杯香茗本已举到了唇边，便在半空停住不动。只见他抿着唇，静静看向林天香，面上几分惊讶几分探究，神情颇有些复杂。
林天香又羞又悔，只觉轰一下，体内的血全都涌到头上来了，两颊烫得如被火烤，恨不得往自己身上贴一道隐身符，凭空消失了才好。
一时间，三人目光交织，各有所思，林天香进退不是，垂首不语。一屋四人，竟无一点声息。
“我……”林天香终于动了动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
本来只是要跟师兄商量的，为什么这么倒霉，骆远和顾涟清也在这里……对啊，为什么？
林天香猛地抬起头来，一眼瞧见骆远还在忍笑，满怀羞惭立时化作一腔怒气，绕过谢锐寒，直奔骆远，将他一推：“还敢笑？你倒给我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远见她着恼，也不敢躲，被她推得撞在桌角上，“哎哟”一声。见天香还是怒气冲冲，无奈耸耸肩，下巴往顾涟清那边轻轻一抬，笑道：“这可是顾兄的意思。顾兄言道，虽是客栈，在姑娘的房中久候总是不妥，故而我带他来到谢兄的房间，正逢谢兄回来，彼此畅谈。不承想，有人匆匆撞入，未进屋就开言。唉，倒教我等回避不及了……”
“你！”
林天香羞恼不已，一时却又驳他不得，正在跌脚，听身后谢锐寒开言道：“天香，你随我出来一下。”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林天香只得咬住唇，转身跟着往门口走去，经过床榻时，不禁垂下眼帘，避过顾涟清的视线。
谢锐寒待林天香出来，带上房门，领她径直进了对面房间。
“坐吧。”谢锐寒指指座椅，自己拉了另一张坐在一旁。看着林天香绞着手指忐忑落座，谢锐寒方缓缓问道：“天香，出了什么事？”这小师妹自入了云遥派，便跟在自己身边，对自己亲近是自然，对自己依恋亦是有的，可这么没头没脑冒出一个“娶”字，必然是事出有因。
林天香仔细端详师兄的脸，确定他并未生气，这才放下心来，便将在望穹峰脚下宋伯所传的话一一讲给锐寒。
“师兄啊，我才不想稀里糊涂地被家里嫁了！所以……师兄，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说的帮，就是娶你？”
林天香的脸红了一红。其实这事挺简单的——只要师兄肯点头，随自己回家说上一声，扈家到底是大家，难不成还会要个私定终身的儿媳妇？林扈两家的什么儿女婚约从此便可与自己无关了。偏偏这么好的主意，阴差阳错被自己搞成了一幕当众求婚，如今再被师兄一反问，倒有些心虚起来。林天香不由低下声来，嗫嚅道：“其实也不是真的娶，就是、就是先骗骗他们。”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可是师兄，我爹打算把我这样哄回去送人，难道就对了？”
在云遥派共处九载，林天香爱说爱笑，常与师兄说起自家之事。而谢锐寒少言寡语，每每听完淡淡一笑，附和几句，已属难得，对于自己的身世家境，则从不提及。林天香不傻，察言观色，加上师父口中偶尔露出的只言片语，也猜测到师兄上山前必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经历。尤其是在林天香谈起老爹三妻四妾，子女众多，自己在家中独不受宠时，谢锐寒面上闪过那一抹神情，林天香虽读不透，却也知他必是心中有所感触。
林天香见谢锐寒不语，知道方才一句师兄已听进去了，继续道：“婚姻既是终身大事，我爹可有半分为我考虑？这次巴巴地叫我回去，我道骨肉情深，却原来是买卖一桩——人家来提货，家里的珍品他舍不得给，便想起我这丢在犄角旮旯里的囤货了。我难道就不是他的女儿了？”
这话本来是为了打动谢锐寒，林天香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心寒：“师兄，反正我不会乖乖任人买卖。若是师兄不帮我，我干脆也不回家了，自此浪迹天涯算了。”
谢锐寒凝视她，思考了一刻，道：“婚姻之事玩笑不得。什么假娶伪嫁的话，以后不要再提。”
林天香见师兄神情肃然，不敢再多言，咬着唇，眼眶微微泛了红。
却听谢锐寒继续说道：“但天香，我答应你，陪你回家相劝令尊。若是令尊执意强迫于你，我自会带你离开，绝不会眼看你不情不愿误了终身。”
也就是说师兄会帮自己。林天香心中立时轻快起来，点点头，眉目间尽展喜色。
谢锐寒看她说变就变的表情，微微摇一摇首，道：“不过，天香，这几天还需你先自行上路。望穹峰上，师祖交待给我几件事，待我办好后便立即沿路寻你，与你一同前往广元。”
“还有一事——我在山上时听到议论，说有过路之人在望穹脚下见了妖怪。刚才又听骆远说你们两人发现那位顾公子倒在林间……”
林天香连忙将发现顾涟清的前后经过讲给师兄。谢锐寒听后，沉吟道：“时候、地点均接近，看来他多半也是受了妖怪的袭击，惊惧过度，或是被妖术迷幻所致，失了记忆。”另两个号称目击之人，说是瞧见林中有妖物行走如飞，所幸那妖只是回首一瞥，并未向他两人下手。纵使如此，两人吓得已是不轻，一时说那妖青面獠牙，周身白毛，一时又说那妖头如斗大，双目幽幽冒着绿光。
“师兄，那我是否留下帮着……”
“不必。掌门已派怀靖师伯带了几位师兄下山，去将此事查明。”
正说着，门被轻轻叩响，谢锐寒起身拉开房门，却未见一人，正要探身向廊间查看，听见身后林天香笑了一声：“丹丹，如今你不哭了，倒有心捉弄人了！”
嘻嘻的一串笑声自门口响到房间中央，声音未止，火红衣裳的小姑娘凭空跃出，羊角小辫一颠：“哎呀，人家一高兴就少掩了一层，既然被你看出来，还是现身好啦！”
“交差了？”林天香在镇中闲逛时已听闻街头片语，赞袁家心善，说他家老仆早间自己跌倒突然过世，袁老爷感念主仆一场，揽下全部安葬费用，并厚资安抚其家人。
“嗯！如果不是各位相助，丹丹此次定然罪责难逃，不知要受怎样的惩罚。”丹丹见谢锐寒已走到林天香身畔，认认真真向两人一拜，“所以丹丹特地回来，向各位拜谢。”
林天香连忙伸手拦她：“其实此事也不是我们……”
话未说完，却听丹丹“咦”了一声，握上林天香的左手，拉到眼前，一边仔细端详，一边小声嘟囔着：“这不是曼珠沙华印么？你怎么会有这个？难道说有人……”
“喂，小鬼头！果然是你在这里。不哭了？”一个小小身影自半敞的门口挤了进来，两三步跳到丹丹面前，笑眯眯伸手去触她额上的青角。
“小灯魂！”丹丹马上松了林天香的手，去打小烁，“讨厌死了，不许碰！人家会长不大。”
两个小鬼打闹间，骆远与顾涟清也步入房中。顾涟清看见丹丹，不由一楞，林天香忙过来向他解释道：“顾公子你别看她头上有角，她不是妖也不是鬼，是地府的收魂吏，前几日……”
顾涟清听她将前情讲完，笑道：“林小姐身边净是些趣事奇闻。方才骆兄的灯化作小童时，我已是吃惊不小，不想在这里还能看见地府之差。”
林天香也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呢。”说话间，眼角瞥见谢锐寒在与骆远交谈。
不知骆远问了句什么，只见谢锐寒略一摇头，一脸正色地答了几句。骆远听后，眉毛扬扬，笑了一笑，忽然一眼望过来，正与林天香目光相触，便对她挤了挤眼。林天香最恨他这副小贼模样，立即瞪回去。骆远却已收了眼光，对谢锐寒端然抱拳，点头应道：“既是谢兄信任，小弟定不负所托。”
林天香大奇，凑过去问：“师兄，你托了这小贼什么？”
“把你托付给我了啊。”骆远笑道。
林天香理都没理他，只望着谢锐寒。不料谢锐寒竟肯定了骆远所言：“天香，我托他沿途照顾你，到我办完事赶上你们。”
“啊？”林天香只差下颌落地，“不是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送走师兄回来，林天香垂头丧气，最终也没能让师兄改变主意。师兄究竟怎么想的，不放心自己初次独行，难道就放心小贼跟着一路？还用师祖的话来护着那小贼。林天香无奈地摇头，一抬脸，却看见顾涟清正站在客栈大门口。
夕阳斜垂，晚霞淡淡涂抹在天边，将湛湛晴空晕成一片片柔和的蓝紫之色。顾涟清一身雪青长衫，恰与天色相映，看着说不出的清爽挺秀。
他迎向林天香，如玉面庞被薄薄一层金辉笼着，笑容愈显温和：“林小姐，涟清有一不情之请——”
“涟清正欲赴广元探访亲友，听闻林小姐和骆兄亦是同向而往。涟清想与两位一路结伴同行，不知林小姐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同行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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