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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昏迷之人 ...

  •   “就这么走了,不等你师兄了?你的东西不是还在他身上?”骆远跟在林天香身后往山下走去。

      “师兄自会去客栈寻我。”林天香边走边答,忽然止步,回过身,“哎,敢情你还惦记药树之实呢?”

      骆远嘻嘻一笑,也不否认。

      “你倒是说说,你为何非要它不可?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话说了一半,林天香忽离了山道,往林间快步走去。

      “怎么,你瞧见什么了?”

      林天香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一株参天大树。这片香柏林中,一眼看去,就数此树最为粗壮挺拔,树龄应在两三百年以上。林天香来到树下,只管低头绕着树在四周的草丛中细细分辨,不时还侧头嗅上几下。

      骆远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呢?告诉我,我帮你找。”

      “找到了!”林天香雀跃一呼,蹲下身去,“那个店伙计倒是不曾说谎嘛,这草还真长在百年香柏之侧。”

      “我看看……”骆远凑到她身边,见是一株碧青小草,叶与普通兰草类似,只是叶心多一脉葱黄,叶间挑出一穗,密密结着一串紫白相间的花苞,苞下凝着细小的露珠,亮晶晶的透出几分生气灵动。穗顶的花苞已然绽开,散着幽幽的气息,颇似芸草之香。

      “这叫什么……百珠芸兰!据说除了望穹峰别处没有,很稀罕,一两银子一株呢。”

      “这么值钱?”骆远伸过手去,便要将百珠芸兰拔起,“摘回去卖了……”

      “啪”一声,林天香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瞪他:“你个采花贼!”

      骆远闻言身子一晃,缩回手来,使劲眨眼:“你说我什么?”

      “难道还冤枉了你?你惦记药树之实也就罢了,这会儿连野花也不放过。”

      骆远见她侧着头答得理直气壮,不由好笑,便想再逗她几句。正欲开口,忽觉芸草香气扑上面来,清幽而芬芳,而其间又另有丝丝缕缕的甜香,从身旁飘来,若有若无地自鼻端沁入肺腑。骆远这才注意到因为看这百珠芸兰,两人已是挨得极近。

      身边之人,依然是翠绿的衣裙,依然是圆而亮的眼睛,然而当年望穹之巅上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一头稀疏的黄毛早已变成如云乌发——这么好闻的甜甜香气,莫不是来自她发梢的桂花油?骆远望着林天香,一呼一吸间,不觉便放柔了声音,缓缓道:“小丫头,你知道采花贼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是……”林天香本欲逞强,不知为何却在骆远的注视下声音渐渐低下去,“知道”两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是林木茂密、阳光熹微的缘故,面前的小贼看着竟与平日不同,那双总是灵活转动的猫眼此刻静如潭水,常挂在嘴角的那抹戏谑的浅笑也已敛去。这样看起来,倒是个俊朗少年,好象一点儿也不可恶了。

      骆远见她半天不再言语,忽将脸凑近几分,轻声道:“小丫头,告诉你一件事——”

      林天香迟疑了一下,也向他靠近了些。

      “你的脸越来越红了……”话未说完,那熟悉的促狭笑容已漾在面上。

      谁说他不可恶的?林天香恨得一把推开他:“我热的,要你管!你愿意采花随便采,我懒得理你!”站起身来,便往山下行去。

      骆远坐在地上笑着唤她,见她似乎真是生了气,头也不回。骆远才连忙一跃而起,几步赶上去,一路陪笑。

      林天香对他只是不理,继续在林间穿行,忽然袖口一绷,是被骆远扯住了衣袖。

      “你干嘛?”

      “此处情形有异,你看——”骆远面上已无嘻笑的痕迹,他往斜前方的丛间一指,林天香顺着看去,见那边的山花野草倒伏了几处,灌木枝上更挂着一条很细的白色物。

      两人走近查看,发现那白色是窄窄一片衣衫,想来是被枝刺缠住而扯了下来。再看周围草叶之上,竟有零星的褐色痕迹。血迹?两人对视一眼,暗暗心惊。

      骆远俯身细看各处,又抬头向西探望,略作沉吟,转脸问林天香:“痕迹很新,就是这一日半日的,看着是往林子深处去了。我们是否跟去看个究竟?”

      “当然要去。”林天香立即点头。望穹脚下出了事,怎能置之不理。

      两人一路寻踪觅迹。骆远一面检视,一面隐隐生疑:地上痕迹明显而凌乱,但并无打斗迹象,看似只有一人,跑得极其慌乱。再往前行,穿过了最深处,林木又渐渐稀落,大片阳光洒入林中。

      “在那里!”

      几丈外两丛茂盛的灌木之间,一团白色映着阳光,直晃人眼。

      骆远拉住林天香,自己走在前面。只见伏在地上的是一个白衣男子,面孔朝下,一动不动。骆远试探之后,小心地将他翻过身来。那白衣男子似是无知无觉,听凭摆弄,他头上发髻散乱,面色苍白,而模样甚是年轻,五官俊秀分明。

      一看之下,骆远和林天香同时惊呼出声:“怎么是他?”

      “顾兄,顾兄……”骆远将顾涟清上身扶起,连声呼唤。

      林天香奇道:“你认识他?”

      “嗯。”骆远低头仔细检验顾涟清的伤势,只答应一声,并未解释。

      “他是不是还……”林天香不敢往下问。

      骆远明白她的意思,忙道:“他只是昏迷。”

      顾涟清虽然衣衫被刮得褴褛不堪,身上倒并无重伤之处,不过是些表面擦伤。只是他倒在这里颇有些时候了,手脚俱已冰凉,幸好胸口温热,呼吸虽弱却也平稳。骆远知他并无大碍,放下心来,但又不免奇怪:且不说顾涟清为何出现在此,单说以他的轻功,怎会一路行得如此狼狈仓惶?再者,他并未受什么伤,也不似中毒,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小丫头,”骆远想了想开口,“你身上带着云遥派丹药吧?”

      “啊,有的!”林天香一边往外拿药,一边道,“穿出这片林子,再往西北就有水源,我去打点水来给他服药。”

      “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好好守着他。”骆远将顾涟清移至最近的一株树下,将他后背轻靠在树干上,自己纵身往西北奔去。

      林天香跪坐在顾涟清身旁,一时无事,便静静打量他。想起那日宛通街头多亏他及时提醒,时隔不过两三天,彼时优雅从容的公子,如今双目紧闭,模样堪怜,她不由叹息一声,探手到他额前,将他凌乱的垂发轻轻捋向耳后。待要缩回手时,忽然发现指间绕了一根银闪闪的长发,牵动一下,另一端却是长在顾涟清头顶。

      早生华发。林天香又是一叹,瞧他年纪也不过只比自己大上三四岁而已。她看看指间,又看看顾涟清,心中一动。反正他现在也没醒,干脆……林天香想着,手上猛一用力,那银丝倏地一绷一弹,便自头上拔了下来。

      林天香舒一口气,刚收回手,忽听耳畔一声轻轻的呻吟。顾涟清睫毛颤动几下,慢慢张开眼来。

      “你醒了?”林天香惊喜道。刚欲伸手扶他,瞧见自己手中残发,连忙将手背到身后甩了几下。

      初醒之人颇为茫然,怔了一瞬,认出林天香:“是你?”他脸上缓缓浮起笑容,目光触及周围景致,不觉又楞住,再低头看一眼自身,表情更为困惑:“这里是……我怎么……发生了什么?”最后一句却是在问林天香。

      依着林天香的性子,本来张口便要说我怎么知道。可她看看面前少年,见他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恰似在山林间迷了路的幼兽,眸中迷茫,又含着几分无助,林天香心中顿时不忍。于是她柔声向顾涟清讲述了自己和骆远如何在林间发现衣衫碎片,继而寻踪至此,发现他昏倒在地。

      “……现在你可能想起遇上了什么事?”

      顾涟清垂首,凝神回顾,只记得自己往望穹峰上走时,见林间清爽,鸟语花香,心下颇喜,便信步走入。此后发生了什么,心头竟是一片空白,偶有影像一闪而过,却捕捉不及。半晌后,惟有摇头:“实是无法忆起。”

      林天香看他紧蹙眉头,思索得甚是辛苦,忍不住劝道:“一时记不清也是有的,先别勉强了。待身体好些,总能慢慢想起来的。”

      顾涟清又竭力想了一阵,仍是毫无头绪,只得作罢。转过脸来,看向林天香,郑重道:“顾涟清多谢姑娘相救之恩。”顿一顿,又道:“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顾公子客气了。我姓林,名字是天香。”

      “林天香……”顾涟清将她的名字轻轻在口中念了一遍,嘴角微微勾起。

      林天香正看他表情,叹道:“想笑就笑出来吧。没什么的,我早习惯了。”

      顾涟清倒有些讶然:“姑娘以为我在笑什么?”

      “我这名字啊。天香天香,任谁一听都会想到‘国色天香’。我若真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就罢了,偏是普普通通的相貌顶着这样的名,难怪谁听了都会笑。换我是旁人,恐怕也会暗笑这名字起得自不量力。”

      林天香边说边在心内盘算:听了自己报名字而未笑的好象只有寥寥几人。师兄谢锐寒是一个,但师兄本身便是不苟言笑之人。骆远也是一个,可这小贼当时正在装傻充愣,估计他在心里早已笑得翻跟头了。

      顾涟清听她说完,坦然展了笑颜,温和道:“我倒是觉得姑娘的名字很好。‘天香’并非独作‘国色天香’解。前人宋之问的诗中,我独爱一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颇有灵秀之气……”

      “正是因着桂花的缘故!”林天香欣喜得截断他的话,“我娘说生我之时正值秋月,家中前庭后院并无桂树,却是满室桂香,芬芳馥郁。因避长辈名讳中的‘桂’字,便为我取了‘天香’之名。人都道此名是寄寓容貌。能说中桂香之意的,你还是第一个呢!”

      林天香正欲继续赞他,忽见顾涟清偏过头,以袖掩口,咳了几下。

      林天香“哎呀”一声,拍拍自己脑袋,满面歉疚:“怪我不好,见你醒来一高兴竟忘了让你服药。”说着忙将丹药拣出,一一递到顾涟清手上:“这粒红色的你先含着,可以安神调息。这一粒等那小……等骆远回来,再用水服下——哎,说起来,他去了也半天了,怎么这么慢……”

      “这年头,替人跑腿还落埋怨啊。”一声笑语未了,骆远已到了两人面前,手中捧着一个拢成碗形的圆叶,看似荷叶却又不是,叶缘齿状起伏,而叶心里盛了一汪清湛的溪水。

      “这是‘江边一碗水’!你倒聪明,找到这个,用它盛水最合适。”

      骆远一笑,半跪下身,将叶碗递给顾涟清:“顾兄,你醒过来我便放心了。来,先将药服下吧。”

      顾涟清以水送下丹药,稍事歇息后,果然面色好了许多。三人在树下略略聊了几句,骆远听说顾涟清完全记不起林中发生过什么,惊讶不已,想了想,问道:“不知顾兄上望穹峰所为何事?”

      顾涟清看一眼林天香,道:“听说望穹峰半山云雾,原是游历山水。不过刚刚听林小姐说,山上还是修仙之处,幸亏如此,得遇两位。”

      三人又坐了半晌,顾涟清道已无观山赏景的兴致,欲与骆远、林天香一起下山。骆远和林天香见他身子基本无碍,只是仍显虚弱,也不放心他一人,于是三人一路同行,缓缓返回。

      到了宛通镇内,早过了晌午,林天香让骆远陪着顾涟清暂在自己客栈房中休息,又让伙计送了些饭食过去,便独自上了街头。

      今日已是宛通集市的最后一日,林天香逛来逛去,想着回家祝寿背后的缘故,心中烦闷。她在店铺摊档上挑来选去,有用没用的,也胡乱拣了几样东西。

      虽说定了主意,自己绝不能莫名其妙地就嫁给什么扈家公子,但具体如何应对还尚无头绪。好在还有一路的时间可以慢慢思考,大不了最后一走了之。正想着,一侧脸间,瞥见师兄谢锐寒的身影在街头一晃而过,似是往客栈而去。林天香忽觉灵光一现,按着胸口又细细想了一番,喜动颜色,结了帐,三步并作两步返回客栈。

      “师兄,你在吗?”林天香才到谢锐寒门外便忍不住扬声问道。听得谢锐寒在房中应了一声,林天香推门而入,一边道:“师兄,我有话对你说……”

      谢锐寒转过身来,只见林天香一脸的殷切,眼中闪着希冀光芒,开口声音如流泉般叮咚悦耳——

      “师兄,你娶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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