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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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南郊外，岔路口。一道往北，一道向东。
林天香蹲在路当间。
她面前一只火红皮毛的老鼠，抖着白须子，转着黑眼珠，一会儿看看北边，一会儿望望东边。林天香的头便随着这边转转，那边探探。
火红小鼠用爪子在下巴上搔了搔，似在沉吟，模样颇为踌躇，经过一番谨慎思考，它抬腿向北走去。林天香一喜，忙站起身，一只脚还没提起来，就见那小鼠踏着小碎步，又倒退回来了。
林天香瞪眼看它，却也无奈，只得再次蹲下身。这一回，小鼠显然更为慎重，半低下头，前爪在地上刨了几下，停一停，又刨几下，突然一抬首，冲东边蹿去。林天香赶紧跟上，不料才走两步，那火红的小东西尾巴一甩，刹住四爪，一声不吭地掉头返回。
如此几次，大太阳底下林天香出了一脑门汗，她咬着牙站起来，强抑住一脚踩扁这只死耗子的冲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想好了！”
身后远远的“哧”一声笑，林天香转头，顿时火更大了。
骆远不知何时已不在自己身边，而是气定神闲地坐靠在路旁一棵浓荫大树之下，见她看过来，他举起手中不知哪里来的一串亮晶晶、颗粒饱满的紫葡萄，笑眯眯对她招呼道：“小丫头，累不累？过来歇会儿。”
林天香看一眼仍在黄土道上挠着耳朵、陷入痛苦抉择的小鼠，气冲冲奔骆远而去。
“骆远！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吃……”
话未说完，骆远已经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递了一粒葡萄到她唇边，悠然道：“觅灵决断不了，显然是因为目标行踪未定。着急也没用，咱们且边吃边等。”
干涩的口腔被冰凉酸甜的味道一激，心情立时好了许多，林天香不自觉就伸过手去，从葡萄串上又拽下一粒，一边剥皮，一边又有些不服：“骆远，你的觅灵好使吗？”
“唉，怀疑的时候就成我的了？”骆远叹口气，伸袖到她额前，帮她擦去汗滴，“好不好使，刚才不是试过了？”
嗯，也对……
上午的时候，骆远伸拳到她面前，三分神秘，七分笑意：“有件东西送给你。”
她本来还因为昨晚之事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注意力马上全转到他手上。摊开的掌中是一只红泥捏成的小老鼠，尖嘴长尾，神态机敏，倒真是塑得活灵活现。
她抬手想去拿，忽觉眼前一花，接着耳上微微一凉，自己的一对白玉耳坠竟到了骆远另一只手上。
“骆远你干嘛？”她怒了，劈手去夺。这哪儿是送她东西？这分明是偷她的东西！不，根本就是抢！
骆远避过她，将手用力一扬，一道弧线，抛落静园墙外。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却见骆远将那只手打开，手心里留了一只耳坠。他将两掌并端到她眼前，含笑道：“别急，我是拿你的耳坠试一下，看看好不好用？”
林天香楞了一瞬，马上想明白了，捏起红泥小鼠上下左右看：“这是……觅灵？你哪儿弄来的？难道……”她忽然想起，骆远曾在六角亭外拾起了那断成几截的觅灵残骸，“啊”了一声，半是惊喜半是怀疑：“你把原来那个修好了？”
骆远点头笑：“赶紧试试，不然园外有人给拣去了别怪我。”
她触动机关，轻念几句，掌上那团红泥倏然一颤，登时变成一只鲜活的小耗子，四下嗅探，跃跃欲试。骆远将留着的耳坠递过来，它绕着一转，哧溜一下跃到地上。
林天香才跟出几步，火红小鼠速度极快，竟已衔着她的耳坠撒着欢儿回来了。她弯腰接过，顺口赞一声，那小鼠在她脚边又是甩尾，又是打滚，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她看着好笑，再弯腰摸摸它的头顶，小鼠心满意足，这才伏下身子，化回泥塑原形。
她抬眼去看骆远，心里既佩服又好奇，嘴上却不肯说。骆远知道她心思，只管托着下巴看她，直到她憋不住张一张口，他一笑，方对她解释。先前的那只翠鸟觅灵里咒符完好，只是机关损坏，形体破碎，他拿回来拆开琢磨一番，修复了机关。一时手闲，又多研究了会儿，顺便做了些改进，使这觅灵能够直接带回小巧物品。后来一想，改也改了，干脆做成老鼠形状。
真真是个小贼！好好的觅灵被他一改，灵鸟变耗子了，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成了个偷珍窃宝的工具……
树下阴凉，时间便不觉过去，一串葡萄吃完，林天香拍拍手站起来，探着脖子往路口看。那小鼠快被阳光烤出油了，犹在顽强地思索和比较，在两条路间彷徨不已，看看这个，又舍不得那个，痛苦得一个劲挠脑门。
林天香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往前走了一步，想去安慰安慰它，只听“扑通”一声轻响，那小鼠果然挺不住了，翻倒在地，肚皮朝上，耷拉着四肢，大口大口喘粗气。
骆远在她身后瞅见了，笑个不停。林天香回身瞪他：“你还笑？它判断不出，咱俩怎么找？”她顿一顿，忽然有了主意：“骆远，要不咱俩分头找，一人走一条路……”
正说着，骆远一跃而起，拉上她的衣袖：“走吧，它恐怕是有结论了！”
她望去，果见火红小鼠颤巍巍爬起来，似是磨了磨牙，下狠心般把脖子一梗，朝向东边，后足一蹬，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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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天空下，那座山峰遥遥望着只觉青葱黛绿，待走得近些，渐渐看得清了，便又生出几许苍然寂寥之感。
不知山上那人是否宿醉已醒，她昨夜那般酩酊，只怕当时的事都记不清了吧。
赫连宇越走越慢，索性停了脚步，将身倚在一棵老树下，远远盯着山间某处发呆。其实离着这么远，他什么也瞧不出来，甚至他也没有仔细去瞧，他只是……在想她。
忽然膝盖处传来痒痒的感觉，他低头一扫，看见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
那手是真的很小，圆滚滚，肥嘟嘟，正揪着他的裤腿使劲往下拽。然后旁边跟过来一颗顶着黄毛的小脑袋，撞上他的膝盖后，努力向上扬起脸来，一双黑黑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极其认真地盯着他看。
赫连宇的眉头皱成一团。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孩啊？长得跟包子似的，白白胖胖。
“爹爹！”小包子突然咧开嘴，喊得又脆又清晰。
赫连宇怔一下，连忙往周围找。半个人影也没有。这小东西是在叫谁呢？
“爹爹，爹爹……”
赫连宇觉得腿被搂紧，只得再次低头去看。
那热乎乎的直往自己腰上够的小手，那热乎乎的见了亲人般的眼神，还有那热乎乎的正从嘴角淌下的一大滴口水……
赫连宇只觉从头到脚一阵暴寒。如果旁边有蒸笼，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只热乎乎的小包子塞进去。
“谁是你爹？！”赫连宇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嫌恶地皱眉，“去去去……”
他抬一抬被箍住的腿，前后左右地动，试着抽身。他向来讨厌小孩，对人类的孩子更没什么概念，这小包子有多大？一岁两岁？三岁五岁？连爹都能认错，应该还很小。不是看着这点，他早飞起一脚，让包子变肉饼了。
他将腿甩了又甩。咦，这小包子个头不大，黏性倒是不小，跟膏药似的糊在他腿上，死活不放手，居然就这么被他带着走了几步。
他耐着性子弯下腰，做出几分凶神恶煞的模样，粗声粗气道：“放手，不然打你。”
小包子不为所动，无辜的小脸上，神情愈加坚定，声音也更大：“爹爹不打人！”
赫连宇倒抽一口凉气，耐心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定定神，真是的，自己何必跟这么丁点儿的小东西一般见识呢？他很干脆地伸出手，去掰那几根糯米一样黏软的小小指头。
“啪”，一滴水落在他手背上，他迅速缩回，才避开了紧跟着落下的第二滴。赫连宇瞟一眼自己裤腿上已经被小包子口水渍出的痕迹，头皮有点发麻，正打算直接抓起他丢到一边，却发现脚边的小包子抖啊抖的。再一细看，哎呀，小包子满脸是泪，抽抽嗒嗒——那一副伤心的样子，好象是真要被亲爹抛弃了。
赫连宇深吸一口气。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昨天当他面哭一个，今天又一个，而且两次都是他被错认……
赫连宇再次定一定神，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小包子面前。顿时哭声就停了，小包子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松了一只手伸过来拿。赫连宇手往边上一撤，让他扑个空，然后又对着他的鼻尖晃了晃，当着他的面，一扬手，昨天剩的那块花生酥就被扔到不远处的草丛中。
前一刻还扒在腿上、跟热年糕似的小东西，这一刻忽然变了炒豆子，欢快地弹跳起来，追随花生酥而去。
这不就跟小时候二哥养的那条小狗一样么，扔点东西，它就奔过去，然后给叼回来。不过……这小包子恐怕是不会把花生酥叼回来了。草丛中，嘎吱嘎吱的声音响得正欢。
反正是顺利脱身了。
赫连宇边走边感慨，忽地眼前那一片苍翠间，闪出一点红色。他的心仿佛被火星子燎了一下，马上往前快走了几步，可随即便驻足。
那点红色却是越来越近，距他几步之遥时站定。许如月身影窈窕，笑容妩媚，和初见时一般光彩照人，只是眉眼间粉泽稍重。她向他裣衽一礼，盈盈开口：“赫连宇……”
她只叫了他的名字，目光就突然低下去，似被什么吸引，露出一个意外的神情。
与此同时，他感到膝盖处很熟悉地一黏，随即自脚边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震得他一个趔趄：“爹爹！”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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