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八章 残阳如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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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惊讶，太多的伤悲已经汇成了一种没有人会喜欢的平静。沐子涵看着丰恋葵，几乎就像一尊僵硬的雕像。
丰恋葵手中的剑已对准了沐子涵，道：“拔剑，你为何不拔剑？”
沐子涵道：“知道结局的决斗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了。”
丰恋葵嘲笑道：“你怕了？”
沐子涵摇摇头：“我不想杀你。”
丰恋葵只觉得一股怒气和被藐视得得不甘迅速堵住了自己的胸口，几乎就要喷射而出：“可惜，这次你要失望了。”话音刚落，手中的剑就已如飞虹般射出。
沐子涵长叹一口气道：“因仇恨而变得狭窄的剑是无法胜过因保护而变得广博的剑的。别人的忠告你为何总是不愿听？”
丰恋葵的剑刚到沐子涵的位置，她却忍不住惊讶耳朵张开了嘴——那里哪里还有沐子涵的身影？她忽觉背后一凉，一个反身伏步旋转，“铛铛”的金属交接声，摩擦出绚烂的火光。沐子涵的剑居然早已出鞘，但是却没人听见她出鞘的声音！她手中的软剑已如钢铁般坚硬，双剑相撞，震得丰恋葵虎口发疼。
沐子涵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虎口处也已微微泛红。
“好重的剑！”两人心里同时想到。这两个本以轻灵狠绝为特点的女剑客竟不约而同的改变了自己惯用的打法，速度依旧够快，但是剑势却犹如千斤重！
两人竟同时收剑，以防御的姿态对峙着。这样的默契，却让人不仅觉得尤其悲凉。师出同门的两人竟也会有拼搏生死的一天！
丰恋葵愤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以软剑来打重剑的招式！你是瞧不起我吗？”
沐子涵道：“我说过，我不想杀你。”丰恋葵的脸已红如猪肝色，但却没有反驳，她似乎发现沐子涵的话里根本就没有藐视她的意思——一个以软剑能与使硬剑的人用重剑打法都能拼个不相上下，那若是换成拿手的软剑，结果不言而喻。
丰恋葵道：“你居然已经练到了收发自如的阶段，重剑软剑的变化简直信手拈来。我终究是小瞧了你。”
沐子涵道：“不是你小瞧了我，也许，除了宋老爷子没人会知道我的武功是个什么程度。何况你虽恨我，但你却只看到了我的人，却没有看到我的剑，也从不找我过招。”
林筱月道：“涵姑娘的武，若是没有真正面对过，是无法体会其中的玄妙和恐怖的。”林筱月一想到那漫天的剑光和无处不在的冰冷感就忍不住心里发寒。
丰恋葵道：“因为我怕，我怕和你过招之时就忍不住想要杀了你！”丰恋葵又举起了自己的剑，那剑上的寒气和内力所蕴含的力量几乎肉眼可见，空气都不安的骚动起来。
沐子涵却犹自一脸平静，只是她垂下的软剑不知何时已经如波浪般摇摆起来，发出“嗡嗡”的的震动之声，使当场的人都不禁紧张得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软剑更胜于利剑。因为软剑不仅快，而它优胜之处更在于道家“坚强处下，柔弱处上”的理念。无论世间万物还是武学招式，都是锐利者易损，柔软者方久。一套武功若是一味凌厉，求狠求快，纯走刚猛一路，就绝不能算是上乘武功。
丰恋葵的剑有时快而轻灵狠厉有时又刚猛沉稳，但是却都是以急速的“烈”为特点，她再次攻出的剑招不仅威势增大，剑光凛凛，竟只见残影。花满楼听着这呼呼的风声，耳朵微动，脸色更是奇怪。他又想到了那个伏击他的那快如风暴的速度。只是这风声虽同是这么暴虐，但是却似乎又有点隐隐不同。也许她还是比不上苗三娘子吧。
软剑的优点在于轻灵快捷，能获得比敌手更快的速度，但是有利就有弊，软剑就因为快而软反而不利于收发自如，容易杀敌，却也容易伤己。
但是沐子涵却几乎已经达到了收发如心的地步。软剑不适合砍，但她却可以用“砍”来阻挡对方的攻势，软剑的刺，威力并不大，但是，她却可以将软剑使出鞭子般的天罗地网，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软剑更适合于割，她手中的软剑几乎每一处都成为了可以制敌的剑尖！
丰恋葵的眉间不自觉的开始渗出汗来。
丰恋葵一个虚招，又瞬间击出了七剑，招招辛辣，竟有与沐子涵拼个两败俱伤的姿态，让沐子涵不禁大骇。沐子涵将计就计，一个挺身，向丰恋葵的剑倒去，看似就要正中胸口，花满楼不禁大惊，正欲出手，却发现沐子涵不知怎的竟只是刚从丰恋葵的剑尖划过，那剑不过只刚刚划过沐子涵的衣服，沐子涵的软剑却抵在了丰恋葵的剑身上，瞬间弯成弓状，沐子涵左手在软剑身轻轻一弹，剑就立即向相反方向折去，正是对准丰恋葵！丰恋葵完全没有想到，但此时她的剑却依旧在沐子涵的胸前，已无法回转，眼看就要中招！
苗三娘子终究是忍不住了，倾身向前，短剑已经出鞘，打在沐子涵的剑上，顿时把沐子涵震开了去。花满楼赶紧上前扶住，担忧道：“涵儿，没事吧？”
沐子涵摇摇头，眼睛没有离开丰恋葵。丰恋葵甩开苗三娘子扶着她的手，冷然道：“不用你关心。”
沐子涵在最后一剑时终究还是放缓了攻势，否则这么气势汹汹的一剑又怎么会被匆忙出手的苗三娘子轻易劈开？沐子涵脸上的笑容有些惨淡——我终究是心软了些。
沐子涵道：“你输了。”
丰恋葵紧咬双唇，汗水一滴滴接着流下，满是不甘和无可奈何，以及深深的绝望。“我终究是赢不了你，赢不了你……”
“小葵，你不是子涵的对手，放手吧。”东方缘也满含着痛苦。他看着丰恋葵的眼神既是沉痛不忍，又是犹疑，然后突然抽出了剑，挡在了丰恋葵的面前，望着被花满楼扶着的沐子涵，道：“子涵，对不起。小葵，……你走吧。”
丰恋葵睁大了眼：“缘师兄……”
东方缘惨笑道：“小葵，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愿意骗你。”欺骗是比伤害更大的罪。所以，他不怨也不恨沐子涵——她至少没有骗他，这说明她至少还真的尊重他，在意他。
丰恋葵道：“我有时候还是希望你骗我一次也好……”
“缘大哥……”
东方缘道：“子涵，放了她吧。我知道这样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姐妹们，但是，我还是不忍心，不忍心看着小葵死在我面前。”
沐子涵将剑轻轻的放进自己腰间的鞘，轻声道：“你不忍心，我难道就忍心？我终究还是无法对她下手。”
“这么说……”
沐子涵毅然转过身，闷声道：“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转过身的沐子涵没有发现，丰恋葵突然笑得很甜很甜，比棉花糖还甜，她呢喃道：“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不需要，不需要……”她摇摇头退后了几步，突然大吼一声：“我丰恋葵只能轰轰烈烈的死，绝不苟且偷生的活！”“唰”的一声，剑已出鞘，沐子涵惊觉不对，一转身，正看见那柄利剑刚好刺进了丰恋葵的胸口！她自己刺了进去，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那样满足而幸福的笑容，就像实现了一直以来的目标一样，神采飞扬。但是鲜血却不住的涌出来，染红了自己雪白的衣衫，也染红了众人的眼。
“小葵！”沐子涵忍不住惊叫出声，林筱月和诗书都赶紧跑了过去——不管怎么样，她终究是亲人。
苗三娘子的眼睛已经充血，抱着丰恋葵的身体不住的发抖，“小葵，小葵，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吓娘……”
丰恋葵的嘴里也全是鲜血，但她似乎还尽力在用自己沾满鲜血的无力的手，拨开苗三娘子，艰难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苗三娘子愣在原地，连丰恋葵已经被东方缘从她手里移出都毫无所觉。东方缘，捂住她的伤口，好像这样就不会再流血了一样——他已经彻底无措了。他颤声叫着她的名字：“小葵，小葵……”但是鲜血依旧不断。
丰恋葵突然抓住他的手，她的手青筋突出，几乎已经花尽了全部力气，断断续续道：“缘师兄…小…葵，能死…在你…怀里，已…经满足了……“她狠狠的喘了口气，眼睛却一开始慢慢模糊起来：“这…样…你是…不是会……一辈子…记得我…”
她的眼已开始忍不住合上，但她最后却尽力的看着被花满楼搂在怀里，愣愣的，不自觉流泪的沐子涵。她的眼里包含着深深的矛盾，绝望，歉意，不舍，竟还有祝福！她的眼神，她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复杂，沐子涵不懂，也不想懂，她怕自己会被那些感情所紧紧的纠缠起来。——原来，我也不过是个懦夫。
丰恋葵的眼终究是闭上了，手也慢慢的滑了下来。
东方缘抱着丰恋葵还散发着余热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嚎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沐子涵觉得自己的胸口连着肩都开始隐隐泛疼起来，几乎开始慢慢布满全身。但她的身体始终僵着。花满楼几乎要将她揉进了自己的肉里——他什么也做不了。花满楼惨然一笑，在自己爱的女人经受痛苦的时候，他除了抱着她，却什么也做不了。花满楼啊花满楼，你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瞎子罢了！
“她说她永远不会原谅我，永远不会，不会……”苗三娘子已如死鱼般呆滞，也许现在就连一个十岁孩童也能轻易的击倒她。但是，周围却没有一人动了哪怕一丝一毫，所有人都被那满地的鲜血所震撼，所有人在被悲伤的气氛所萦绕。看着她的眼，无一不是包含了同情和鄙视。
“是啊……若不是我抛弃了她，她也许就不会这样，若不是我将她送了进来……我给了她一生，却又毁了她一生！哈哈哈哈哈！”苗三娘子的笑比任何时候都癫狂，这个女子此时已经被彻底击败——被自己的罪恶和过失击败。
陆小凤长叹一声：“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句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在人类的世界里，但却一直延续着，人总是不自觉的一再重复的用自己的血泪来书写。永远不会停止。
“哈哈哈！我是个多狠心的娘啊？我到底有没有心啊？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丢弃体贴聪颖的乖女儿啊！”苗三娘子突然由半蹲站了起来：“我既已没了心，我还留着它做什么！”只见她右手成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猛的往自己的心脏处挖去！
“啊！”几乎所有人都惊叫出声，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花满楼紧紧的捂住沐子涵的眼睛，感觉那冰冷的液体从手心里划过，心中除了悲伤，还是悲伤。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忍不住转过了自己的头，不愿看那里一眼。苗三娘子的眼睛瞳孔放大绝望的望着天空，手中赫然是自己挖出的自己的心脏，倒在地上，发出了剧烈的震动声。——那颗心脏却几乎还在跳动。
诗书和林筱月感觉自己胃中一阵翻腾，几乎已要呕吐。唐天歌将诗书紧紧楼进怀里，不忍回头。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只是没有看见过如此决然，如此残酷的自尽方式，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寒。
霎时，只剩殷殷的哭声，天地已然寂静。满地的鲜红迎着黄昏，显出异样的绝望之美。
沐子涵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花满楼的怀里。之前还未痊愈的肩伤，剧烈的运动和受损的心神终究聚在一起爆发了出来。
“涵儿！”“岛主！”
残阳如血，依旧黄昏。只是故人啊，你是否已经飞向远方？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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