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沫儿》九月迦遖

2、第一章 似水年华

　　“那个，我爸妈说要过来看看，”良生殷殷的看着沫儿：“正好你也见见他们吧。”
　　沫儿搅动着手里的吸管，头也没有抬的“嗯”了一声。
　　良生是沫儿的男友，已经半年多了吧，沫儿也没有刻意去记得和良生恋爱的时间。沫儿对良生的感觉并不像小说里面写的那样热烈缠绵，这使得沫儿很是怀疑世间是否真有那样死去活来的爱情。沫儿觉得自己应该恋爱有个男友了，所以很应时的接受了良生的追求。
　　“他们下午就到。”良生见沫儿反应淡漠，显得有些不满：“他们是我爸妈，你去接他们一下吧，正好晚上就在徐家汇吃饭。”像是怕沫儿生气，良生赶紧又补了一句：“爸妈他们人很好的，很有教养的。”
　　“哦？你去接吗？”沫儿淡淡的问。
　　“我上班的地方远，我就不去了，我姐会去车站的，你到时候找她。”良生以为沫儿答应了，心头一喜。良生想跟沫儿结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每次良生提结婚，沫儿都有让良生无法回答的问题。沫儿对良生也很好，却又说不出似乎哪里不对，对于结婚，沫儿总是淡淡的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把良生的提议给否决掉。这次良生想借着让沫儿见父母，再找机会见见沫儿的父母，把事情定下来。
　　“哦。我下午有个会，很重要的客户。”沫儿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二十的纸币，轻轻放在桌上就站起身离开了：“那么，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准备下午的会议资料了。”
　　沫儿和良生在一起吃饭喝茶，一直保留着“AA”制的习惯。良生薪水不高，也没有对沫儿的做法有什么异议。用良生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她愿意的就好。”

　　晚上七点多，沫儿刚刚结束了会议，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轻松一点，摸出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良生打来的。
　　沫儿正准备拨过去，手机在手中震动起来。沫儿按下接听，还没有说话，良生的声音在那边响了起来：“打了好多次电话，你怎么都不接？打到你办公室也没有人接，你干吗呢？”
　　沫儿一下子觉得头疼，无奈的紧，淡淡的说：“我下午开会，跟你说过的。”
　　“你快过来吧，让我们等你那么久！”良生略带点埋怨。
　　刚才那个客户也是胡搅蛮缠的才使得会议推迟了两小时结束，沫儿心中一火，想要把手机扔掉，但还是淡淡开了口：“那么，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逛南京路呢，你过来吧。”良生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的声音，沫儿愣了一下，自己和良生真的合适吗？沫儿又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上海，这个繁华的国际都市，沫儿生长的地方，沫儿在心中始终只承认上海、北京、香港是全中国的国际型都市，这可能跟自己的专业有关系不是因为自己生长在这里，沫儿固执的这么认为着。事实上，沫儿并不喜欢上海，要不是舍不得母亲，沫儿早就远离。上海这个地方，既有人也有鬼，既有光明磊落也有道貌岸然，既有不拘小节也有斤斤计较。
　　沫儿是市中心区一幢高档写字楼里的每天穿着高跟鞋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里的年轻白领，因为沫儿开始读书的年纪较同龄人小3岁还多，所以沫儿显得尤为年轻。这年代，年轻变成一种财富，美貌变成一种资本。沫儿还是固执的认为，很不幸的，她两个都拥有了。沫儿因此要花更多精力去证明她的实力，换来的更多还是对她年轻美貌的恭维。
　　良生说起来也是上海人，良生的家在上海郊县的一个小镇上，良生平时都住在公司的宿舍，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说是那边不够热闹一副乡下样子。沫儿会在追求者里面选择了良生，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良生也是上海人，不用适应什么地域差异。还有就是良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跟他谈恋爱应该不累，沫儿自己这样想。

　　南京路。
　　沫儿不喜欢南京路，尽管全国闻名，来上海游玩的人几乎都会来南京路吧。沫儿觉得南京路极尽俗华，自己从来不在南京路买衣服买东西，就连吃饭也很少来南京路。南京路上人极多，也是沫儿不喜欢的原因之一，沫儿看见人群熙熙攘攘的样子会不明原因的头晕。
　　在良生告知的餐厅找到他们，沫儿看见良生正拿着几天前和沫儿一起买的数码相机说着什么，一边的两位长者笑容满面，眼睛都细成了缝。沫儿走到跟前，良生脸一歪，对父母说：“这是沫儿。”接着便又介绍起相机来。沫儿感觉自己脸上肌肉跳了两跳，尴尬的不知道要将自己往哪里放，这是平时自诩很会做人的良生吗？
　　看看良生，又看看两个长者，再看看良生的姐姐，沫儿发现他们仿佛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沫儿心里苦笑一声就只有自顾在良生身边的座位上坐下了。良生母亲这时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袋子里装了一双黑乎乎的……袜子，递到沫儿手边。沫儿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出唱的是什么戏。
　　“爸妈送你的，你就收着吧。”良生笑笑的对沫儿说。沫儿接过来，在桌子底下塞进了良生的包。
　　“爸，妈，这个相机是给你们买的，好几千呢，刚出来的型号。”良生将相机装入盒中交给父母。
　　“哎呀哎呀，贵撒特哉，侬个小宁真真花钞票撒！我们老都老了，要这个么子做啥，侬自己留的撒！”良生的母亲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接过相机，又摸了摸，收进了包里。他父亲则是脸上堆满笑意，没有说话。
　　沫儿无可无不可的看了看他们，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不知是叫做可怜还是可悲或是可笑的感觉。沫儿没有说话，只是适时的给在座各位添加茶水饮料，然后就是听着其他四个人闲聊家常。
　　“侬姨娘买了一套新房子，一百多平方，才15万，便宜撒特哉。”良生父亲口气羡慕的说。
　　“是便宜，你们也买嘛。”良生笑说。
　　“侬不晓得，是要一次性付清的，阿拉家里没有这么多。”良生母亲叹了口气，接着说：“侬晓得哇，侬三表姑的儿子找个了女朋友，哎呀，真真叫做难看的不得了撒。”
　　“那是什么钥匙配什么锁。那小子自己也不怎么样，又没有上过大学。”良生一脸不屑，说到大学又是一脸得意。
　　“是的哇，阿拉良生大学生哇，好得不得了。”良生的母亲突然转头对沫儿说：“阿拉良生是聪明的不得了哇，不晓得怎么就考上大学了。”
　　沫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良生是西北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毕业的，沫儿自认不是瞧不起良生，但是在上海要考上良生的那所学校，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整个晚上，沫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既插不进嘴也几乎没有人理她。回去的路上，良生提出要坐公交车，说是想让父母看一看夜景。沫儿不吭声跟在后头，一路迷迷糊糊的想睡觉又觉得头疼。
　　“侬看看，这房子不错哇，侬买一套伐。”良生母亲的声音。
　　“不好不好，还是买一套在郊区，离阿拉近一点，也比市里面便宜一点。然后再买辆小轿车。”良生父亲否定了他母亲的提议。
　　“等买了房子就把你们接过来住。”良生喜气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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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生和沫儿一起回到了沫儿的住处。沫儿住在离公司不算远的一个高层公寓的顶层，一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套型，对于独居的沫儿来说，是个不算小的窝。沫儿不住在家里，会自由一些。和良生恋爱的事情，沫儿也没有急着告诉家里。
　　“爸妈住在我宿舍，我跟他们说到朋友家挤一挤。”良生看着站在敞开的大门旁的沫儿，说：“他们要多住几天，我想让他们多玩几天。虽然近，但他们也不怎么到市里来。他们说要给我省钱，来玩太花钱了。……”
　　沫儿根本没有听完良生罗罗嗦嗦一大堆，头就像上了紧箍咒一般。待良生的声音停止了，沫儿应了一句：“应该的。”
　　良生自顾自的打开了电视机，坐了下来。沫儿抱出被褥和一个靠枕放在沙发上，说：“委屈你睡几天沙发吧。晚安。”说着就进了卧室锁上了房间的门。沫儿的卧室从不进其他人，要好的朋友可以去沫儿家里留宿，但这个小公寓只有客厅接待朋友。留下良生一脸恨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却不知道在上演什么。他本想趁这几天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和沫儿在一起这么久了，久到不像是21世纪的爱情，他连沫儿穿睡衣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是……。

　　周六早晨的一缕阳光照在沫儿脸上，啊，今天不用加班，可以自己安排了，立即又想起昨天晚上的尴尬情景，沫儿决定先逃避一下。沫儿借着要回家陪父母吃早茶，一早的就离开了小公寓，临走时丢了一套电子安全门和大门的备用钥匙给良生，说：“我周日晚上回来。”
　　沫儿陪爸妈吃完早茶，又在母亲怀里蹭了一会，撒完娇才出了家门。沫儿打算出去走走，难得的周六啊！沫儿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外企做广告设计，薪酬丰厚，福利和工作环境都相当好但工作很多，常常加班加点，有一个这样的休息日不容易，才不能允许闲杂人等破坏了呢。沫儿心里欢快的像一只小鹿。
　　从人民广场到徐家汇，再到远远的莘庄，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少，沫儿很是享受这种时光。忽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是良生。沫儿决定不接，索性将手机调成了无声。再次走在T大闵行的校园里，雨淅淅沥沥，江南的雨季就这样呼之欲出。沫儿看着熟悉的建筑和行色匆匆不熟悉的学生，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常常会口没遮拦的空，谈笑间仿佛能让这阴沉沉的雨点下出阳光来。沫儿甩了甩打在手上的雨水，笑了笑，怎么会想起他来了呢。
　　真是难得的清幽，沫儿回来T大实在是来对了地方，这里让沫儿暂时忘记了些许烦恼，恢复了往日的怡然，大学时光，还真是叫人怀念！尽管大学时沫儿是孤寂走过，但是沫儿在大学里得到了很多人生的历练，沫儿觉得那是她的财富，也会是一生的财富。大学时的沫儿，是个冰冷冷的女孩，脸上没有表情，身上却有刺。除了相交甚好的哥们姐们知道沫儿其实很善良很爱笑，其他男生……沫儿想着想着就坏坏的笑了。
　　沫儿转了一圈，摸出手机想看一看时间，却先看到了未接电话，全是良生——二十九个！沫儿嘘出一口气，还真是契而不舍啊。“唉，该来的躲不掉。”沫儿自己喃喃的说，心里打算着，如果有第三十个电话就接。像是老天爷在开人的玩笑，手机的信号灯立即就闪烁起来。
　　“良生啊，什么事？”沫儿淡淡的接起电话。
　　“你怎么回事啊，一直不接电话，短消息也不回。”良生的声音急躁。
　　“哦，在外面，没听到。”沫儿还是淡淡的，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根本不上心。
　　“有没有空啊，我爸爸想要个新手机，我现在在徐家汇，你有空吗？”良生急急的问。
　　“咦？买手机？”沫儿记得良生好像说过他父母要给他省钱，怎么刚刚送一个数码相机，又想要一个手机呢？
　　“嗯，我爸爸刚刚跟我说他的手机旧了，想换一个。你有空就快过来吧。”良生说。
　　“你爸妈都在吗？”沫儿小心翼翼的问。
　　“不在，他们跟我姐去浦东了。你快来。”良生有点不耐烦了。
　　“好吧。我到徐家汇再联系你。”沫儿收线，又说了一句：“我现在在闵行。”
　　沫儿心里有点烦，觉得良生连买个手机都要找她，是因为很信任她，还是因为自己不能作主，沫儿无奈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也曾经让沫儿觉得很烦的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