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行（精简版）》十一鸾

26、第四章 夜袭

　　空寂一怔：“你母亲没有跟你提过么？”随即哑然苦笑，脸上有说不尽的落寞：“我差点忘了，她去的时候你才五岁，自然是不会跟你提起。她身后没有留下话，必是不愿你知晓过去种种。前尘恩怨如云烟，不知道兴许更好。”
　　君海棠心中疑惑更甚，正要继续相询，却听见洞外火光微闪，“啊”的一声，来人重重扑倒在地。
　　君海棠惊觉掠出，只见玄悟挣扎爬起，嘴角带血，气喘吁吁， “我方才回转寺里，看见魔教妖人已把众位师叔师祖围困于大雄宝殿之上……”
　　洞中空寂再也坐不住，抢步出来。听完玄悟和君海棠所说，他默然不语，面上变幻不定，竟带了一丝冷笑，“果然是为了那个，这许多年过去他仍念念不忘。”忽地回身进洞，示意君海棠跟进。
　　借着昏暗灯火，空寂掀开日间打坐的蒲团，在地下摸索一阵。回转身时，手上已多了个竹筒模样的物事，他面色凝重，“魔教这次回到中原大肆举动，其一必是为了这竹筒里的书卷。”
　　君海棠不禁诧异，他手中竹筒外表黑黝，不知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空寂续道：“当日我误信惟明遇害，震惊之下未及秉明方丈师兄便独自下山，于半夜潜入堡内探棺，发觉那棺中尸体有异，料定事有蹊跷，于是继续逗留在堡内暗中查探。却没想到，就在短短三日之内，另有两批人马入堡探棺寻物……”
　　君海棠在一旁听得诡异非常，魔教在明处布下陷阱也罢了，居然还有其他人也在暗中行事，君家到底藏了什么奇珍异宝或天大秘密，竟引来这许多人偷觑。
　　惊疑中，她手上已被塞入一物，自然是那只竹筒。
　　空寂肃然望她，“筒内之物乃是先父毕生心血，自天朝开国由先父存封，从未被打开。只是过了这许多年，那些有心人仍念念不忘。海棠，你带着这物事，即刻下山往西北方走，切莫回头。”
　　空寂说罢步出洞外，几个纵步快速跃下峰去，直看得玄悟在身后叫声连连：“师叔祖，无方丈准允，你不可下峰。”

　　五乳峰下，大雄宝殿内灯火通明，殿外却寒光四闪，无数黑衣人手持利刃散落各处，虎视眈眈。殿内香烟缭绕，数十名和尚紧在大殿中央端坐的三名老僧身周。
　　轻笑声中，一条青影翩然落地，林渊手持铁笛，身后跟着尹耶奇和吸血魔。三人踏近殿门，见空问等人脸色灰暗，心想中毒之事果然不假，愈发地有恃无恐，“空问大师，我等奉教主之命行事，不得已前来。只要贵寺能让君二堡主将那东西交出来，我等便尽速离去。”
　　空问等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默然静坐不语，恍若未闻。
　　万里春从殿后方的斋堂院转来，低语众人说：“需得速战速决，莫要等其他未中毒的秃驴们聚集杀过来。”
　　林渊何尝不知，如今最好是能逮住空问或者空字辈的和尚为质，便不怕君天魁不现身。他颔首低语两句，随后转头朝尹耶奇使个眼色。
　　一道寒光瞬间划过半空，飞爪带着凌厉呼啸直取空问身旁的入定老僧，几名中年戒字辈弟子不由出声示警：“空明师叔！”
　　眼见爪上五条钢指在烛火映照下铮亮耀目，空明身中夜兰香之毒，气息受滞之下不敢硬接，只得侧头避开。却不想飞爪掠过，居然在其身后回旋盘绕一圈，带着链条从另一侧飞回，转眼已绕了两圈。“啪哒”一声，飞爪在其身前紧扣住链条一端，将空明捆了个结结实实。
　　空明亦未束手就擒，勉力支撑，尹耶奇数拽之下未果，旁侧的万里春得见，低喝了声“去”，一团黑影旋飞掠入殿内，打向空明胸前。众人看得真切，那团飞转的黑影正是方才他手中的铁扇，此时扇骨大张，旋转中厉风声声，尖锐破空。
　　殿内众僧人大都中了毒，眼睁睁看那飞舞的扇盘就要触及空明胸前，说时迟，那时快，原本闭目静坐的空问忽然悄无声息一甩袍袖，那旋转的铁扇即刻偏失轨道。但其速依旧快如疾电，力道惊人，扇影所过之处，殿内大小僧人无不惊呼低头躲避，生怕被它削了脑袋。飞扇在大殿上空转了一圈折回，又从殿门飞出。万里春纵身跃上追随扇影，双手如磨盘转动，一个发力猛扭，飞扇旋得比方才更为激烈，呼啸着又朝空问袭去。
　　空问方趁机解了空明身上铁索，此刻见铁扇来势更为凶猛，心知自己若躲开，身后弟子非死即伤。他长啸拔身，凌空打出两掌。铁扇反击向殿外庭院的香炉，铿锵声中，火花如星芒四溅。
　　空问人还未落地，一个青影已瞬间移至，那人伸出的双掌艳红，如血欲滴，空问未及多想便强自运劲，只听“砰”然大响，二人在空中的身形都各自猛震，各自反向倒飞出去。
　　林渊踉跄落地，后退数丈，幸得吸血魔抵住其背方自没撞上影壁。他强压住体内翻滚的气息，“哇”地朝身侧吐出一口鲜血，回过头来诡笑看向殿内的空问。空问之情形可不比林渊好，他软在蒲团边以手撑地，仿佛受了极大内伤。几名戒字辈弟子上前欲扶，他低道：“不碍事，只是方才强行运气，那毒气反过来攻心罢了。”复而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运内力，殿中众僧危矣。
　　林渊一行在殿外叫道：“空问大师，事已至此，何必再作无谓抵抗？交出君天魁，莫要逼我等今日大开杀戒！”
　　此时，冷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君天魁在此，你们所寻之物亦在我手中。”
　　钟楼顶端立着个灰衣僧人，身形高大异常，如一尊宝塔巍然而立。他右手高高举起，紧握一束书卷模样的物事。
　　灰衣僧正是空寂，他将书卷封面缓缓展开，冷声喝道：“你们可看清楚了？”，林渊睁大眼，借着月光仔细望去，将封面那四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大喜，正欲上前，君天魁却冷笑一声，双手猛分。
　　在众人惊呼声中，书卷被从中破成两半，露出的白纸黑字，在朗月清辉下隐隐若现。
　　林渊大惊失色，急道：“二叔有话好好说，无需如此……”他后半句话却被空寂冷冷打断，“谁是你二叔？若不想我毁了此书，尔等便即刻下山！”说罢转身，灰袍扬起，霎时跃下钟楼，不一会人影便已没入林内。
　　林渊再也顾不得众僧，忙率众紧追上前。大雄宝殿原本被围得层层叠叠，如今庭阶四下无人，空问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深皱起眉头。
　　出了寺外竹林，空寂灰色的身影后，数人紧追不舍。到少室山北面一处山脊，前面山道狭窄险恶，只容一人通过，近身崖壁如削，一座吊桥凌空飞架，下临深渊。
　　空寂在吊桥前稍一犹豫，轻功稍好的万里春已追至，张开的铁扇边缘直削空寂双臂，意在那被撕成两半的书卷。
　　空寂回身一掌，力道沉如山压，万里春收了折扇往上隔，矮身时，左手下捞，攒紧几册书页。只见数片纸花散落，两人随即猛地分开。随后而来的林渊忍不住焦虑大叫：“万长老，小心那书！”
　　空寂哈哈一笑，跃上大树，将手中书卷高高举起，“转告你们教主，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得偿所愿了。”双掌忽然合起发力，那书在他掌下化成千百张碎片，宛如千百只蝴蝶随山风旋舞，直往断崖底下飘落。
　　林渊大急上前，双手在空中四下拍舞，堪堪抓到零散的几张，惊怒之下不由喝道：“老匹夫，竟将这宝书给毁了，今日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他话刚落音，随后而来的吸血魔和尹耶奇已扑身而上，和万里春一起三人力斗空寂。
　　断崖绝壁边，掌风呼啸，铁器铮鸣，四团人影相互往来不停。空寂受到魔教三大长老的围攻，若是平时倒也不惧，只是现今身带内伤，气息运作受阻，拍出的般若掌大为逊色，几十个回合下来，体力渐渐不支。
　　林渊悻然甩手，掌中几片碎纸甩飞出去，在银月清辉的映照下，白得极为耀眼。他盯了一瞬，忽然心念微动，上前抄了碎片捧到眼前细看。那几张纸雪白如新，无论如何不像是几十年前写就的书卷。
　　林渊有些醒悟，暗骂：“好个狡猾的老匹夫。”转头却扬声说：“切莫将老匹夫整死了，给我抓活的。”
　　此时月朗星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林渊，书在我手上，你只怕是找错人了。”
　　林渊颇惊，此人轻功着实了得，走到近处自己都无知无觉。转身望去时，西北方山道口狭窄处正立着一名蓝衣少年，长身玉立。